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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夜钧天瞥了固伦一眼,毫不忌讳地朝陆小恰道:“过来,给我换了朝服再和六公主一起玩。”说罢,招呼也不打,直接拽着陆小恰进了偏厅。
      固伦垂手而立,一半身子隐没的阴影中,晦暗不清。
      陆小恰帮夜钧天换上舒适的常服软靴,看他脚上肿胀又给揉了会儿脚,再去寻固伦时,天色已经暗了,她那个从来骄傲无匹的六姐正在小花厅自斟自饮,见她来了,很随意地指了指身旁的小凳:“坐。”
      陆小恰坐下,固伦给她斟了杯酒:“父王说,给你取的封号是广乐。”
      陆小恰已经知道自己酒量极浅,不敢随意饮酒,就拿了小桌上的茶点边吃边说:“是,小恰封号普通,比不得六姐风光。”
      固伦捏着酒杯晃了晃,夜光杯在月色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美丽的脸庞浮现醉酒后的酡红,她举杯对月,自嘲道:“风光,要是早知道不争不抢不必努力就能,就能如你一般,谁想要这份风光呢。”
      如她这般,被父王当做弃子和工具一般远嫁万里吗?陆小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直接道:“六姐喜欢衡王。”
      固伦毫不扭捏,也说道:“是,我喜欢衡王。我认识他时,你还没出生呢!我自小用功读书,学习骑射,分外关注朝堂之事,只是为了离意中人更近一些。父王知我心事后,怕我犯下大错,匆匆把我嫁了出去。我本来绝了念想,哪想到,我只敢在梦里奢望的事情,竟然圆在了最小的妹妹身上。小十二,你说说,你凭什么?”
      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都豁然开朗。陆小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自语似的边饮边呢喃:“我凭什么呢?”
      固伦放下酒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说道:“衡王先前喜欢那位惊才绝艳的皇后娘娘,我自知不能与她相比。后来他与柳氏成亲,那是因为有父辈婚约,我也没有那样的幸运。可是你,小十二,我唯独不服你。”
      陆小恰忽然想起,夜钧天总喜欢在她面前自嘲是个老残废,骗取她许多眼泪和心疼,她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了。即使是身体不好,不是还有魏夫人念念不忘,还有她六姐奋不顾身吗。
      她凭什么,陆小恰起身笑问:“六姐,当初要与大秦和亲,我尚未出嫁,你亦已休了驸马,独身一人。我年未及笄,你虽有过一段婚姻却才名远播,若你真的想要代替我,并不是不可以,那时候你为什么不问凭什么呢?”
      那个时候?固伦略一思忖,那个时候,她以为和亲是和大秦的皇帝,怎么可能会甘心和亲,她根本躲都躲不及……她恍然大悟,又痛又悔。陆小恰凭的,正是这种别无选择。
      和亲,也许是嫁给皇帝,也许是张三李四王五,她都必须接受。而她只是恰好,被命运推到了这里。
      陆小恰醉了酒,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夜钧天院里走,身后跟着她的一众婢女小厮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小王妃哪里出了闪失,有个磕碰,这个责任他们可担不起。
      好在她还是有惊无险地走进了夜钧天的房门,他正在桌前品读一卷兵书,见她进门,朝她伸手笑道:“小恰,来。”
      陆小恰歪歪扭扭走到他身边,无赖孩童似的一屁股坐到他脚边,仰头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夜钧天闻到她身上浅浅的酒香,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拍着她的头哄道:“地上凉,你起来和我说。谁骗你了?骗了什么?”
      “我不。”陆小恰一把抱住他的腿,把自己的小脑袋枕在他腿上,碎碎叨叨地念个没完:“你骗我,就是你骗了我。你是最坏的坏蛋,我要三天不喜欢你,不帮你暖脚,不喂你喝粥了。”
      夜钧天大掌抚顺她的秀发,叹气道:“好吧,我惹小恰生气了,小恰让我去死,那我就去了。”
      她顿时不依:“哪有让你……你又乱说话!”
      他在她颈后轻轻揉捏,像是安抚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温声解释:“三天不给暖脚,不给喂饭,那我可不是要疼死,要饿死了。”
      陆小恰扁嘴道:“有那么多人排队等着伺候你呢。”
      夜钧天这阵子将养的不错,手上多少有了力气,他像拔萝卜似的把她从地上“拔”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捏着她的小下巴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我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一样吗?说这种混蛋话,该不该罚?”
      她抓着他的手,含泪说:“又不是你要娶的,是皇帝指给你的。”
      夜钧天面露不虞,抬手就照着她的屁股蛋儿上拍了一下。犹觉得不解恨,扳过她的小身子,压在自己腿上噼里啪啦地打了好几下屁股,陆小恰挨了打,虽然一点儿也不疼,心里却更委屈,哭道:“就不是,就不是。父王派我来大秦和亲,皇帝不要我,才把我丢给你的。”
      他的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分外可怕。一旁侍立的绿竹忍不住劝道:“王爷,王妃喝醉了,她不清醒呢。王爷何必和一个小孩子置气。”
      绿竹很清楚,因为年纪的差距,夜钧天对陆小恰的爱恋中,总是带了一份格外的宽容。他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还很小很小的孩子,小孩子无论做了什么错事,那都是不该计较的,都是可以原谅的。
      果然夜钧天的怒气收敛了一些。他扶起陆小恰的身子,沉着脸擦掉她粉腮上的泪珠,寒声问:“你是怎么成为我的王妃的,你真的忘了?”
      陆小恰因为醉酒而不太清醒的脑袋仔细回忆着,终于慢慢理清了思绪:大秦皇帝让她去给他当婢侍,是夜钧天主动开口,说谢皇帝赐婚。大秦虽然一夫多妻,但也只有在娶正妻时,才能称作是成婚。
      她一下子被这个认知弄懵了,怔怔地问:“为什么呀?”她既不漂亮也不聪明,一个无依无靠的远嫁公主对他在朝堂上更无助益,他是怎么想的,要娶自己为正妃呢?
      夜钧天也忆起初见她的时候,心里毫无由来涌上的那股子怜惜疼爱,只能归结于这是命运对他百般磋磨后唯一的一次慷慨恩赐,让他遇到了她。
      陆小恰等了半天没等到答案,倒是自己醒了酒,恨不得能掐死刚刚那个又哭又闹的自己,然后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别出来了。可是她既不能回到过去,衡王府也没有地洞可以给她藏,她只能继续趴在夜钧天怀里,破罐子破摔,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夜钧天低头看她不安分乱颤的纤长睫毛,并不拆穿,很体贴地让彭泽推他到床边。他轻轻把她放下,似乎真的怕是吵醒了熟睡的小人儿,然后又给她脱外衫脱鞋子,低声吩咐绿竹打水进来给她洗脚。
      陆小恰感到有一双温凉的大手握着自己的脚泡进热水,慢慢淋了水清洗,温柔又耐心,最后拿了温软的布巾一点点仔细擦掉脚上的水珠,给她塞进了暖暖的被窝里。
      她眼眶发涨,在锦被中抱紧了自己。夜钧天拂开她脸颊上的碎发,在她眉心落了一吻,柔声道:“好了,娇也撒了,酒也醒了,乖乖睡吧。我还有些事,处理好了就过来陪你。”
      陆小恰忽然坐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似乎累积了万千种对他的情意就要喷薄而出,而她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很不相干的话:“王爷,夏皇后已经嫁人了。”
      夜钧天知道她聪慧早熟,探出自己那些人尽皆知的旧事并不为奇,因此倒不太吃惊。他对夏琉璃早就没了半分情意,即使有,那也只剩了仇恨,因此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恩,她嫁人了。”
      陆小恰眼底层层水汽弥漫,她用尽毕生的勇敢,主动爬到他膝上坐下,从心里循规蹈矩谨慎守礼的桎梏中挤出下一句话:“魏夫人也已经嫁人了。然后你娶了我。”
      他的心忽然变得非常柔软,仿佛饥渴将死之人忽然被人喂了温水热汤,命被救活,心底更爆发出无尽的希望和喜悦。
      他的小女孩正在勇敢地向他打开心扉,那么剩下的事情,都由他来完成。
      他揽住她的小身子,低低许诺道:“是的,她们都嫁人了,与我已经没有干系了。我娶了你,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唯一。我会爱你,宠你,保护你,我所拥有的一切,全都给你。”
      小小的女孩靠在他肩头落泪,吸着鼻子追问:“只爱我一个?”
      他“恩”了一声,胸腔的震动传递给她,让她安心。她抱着他不撒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人生中第一个任性的要求:“不去处理事情了,陪我睡可不可以?就今晚。”
      他笑着摇头:“那可不行,以后的日子,我都要陪着你,等哪天你烦了厌了要赶我走,却是难了。”
      她的嘴角高高翘起,简直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从他腿上跳下来滚进被子里朝他招手:“快来睡觉。”
      夜钧天“啧”了一声,暗暗想着是不是该请个教养嬷嬷来府里,十四岁,也到了该学学夫妻之事的年纪了吧。他可有些后悔之前那个等她十六岁再坦白的约定了。这个念头,在他躺下后陆小恰在他下巴上乐呵呵地亲了一口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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