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别山海

27、祸事

　　金焕想了想：“柜子里似乎也别有风趣。”他挤进了狭窄的空间，反手将柜门拉上。

　　一只手突然出现，撑住了即将关闭的柜门。

　　金焕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如同见了鬼：“父亲？”

　　金隐看清柜子里的人是谁后，睁大了眼睛，喃喃：“殿下……”

　　金焕见势不妙，转身就想逃，被金隐从背后一脚踹倒。那一脚丝毫没有留情，金焕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被踢出来了，嗓子眼有一股清甜，张嘴就吐了一口血。

　　金隐两步走近他，抬脚又是一下子。他一言不发，脸上也没有生气的表情，只是抿着唇，不慌不忙地一脚又一脚地踢得金焕满地滚。

　　金夫人并没有走远，听见儿子的惨叫第一时间折返，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想打死阿焕吗？”

　　“这等畜生，就是要打死了才好。”金隐沉沉道，“否则还留着他造孽吗？”每说一句便加一脚，踢得金焕口鼻出血，面如金纸。

　　金夫人见拦不住，索性扑在儿子身上：“你要打就打我吧，反正阿焕死了我也不活了！”

　　“打你？我是该打你，你教出的好儿子！”金隐胸膛急速起伏，显然气的狠了，拔出剑就要砍金焕。

　　金焕惨叫着抱住金隐的腿：“父亲父亲，儿子知错了！饶恕儿子吧！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子！打小没怎么见过您，也没有蒙您教导，才长成了这个样子。儿子知道自己让父亲失望了，儿子也不想，请父亲宽恕！”

　　“你杀了我们娘俩吧！”金夫人嚎啕大哭，“多少年没管过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要杀我们，杀吧，杀完了再娶一个，再给你生一个好儿子！是我不中用！生的儿子也不中用！”

　　金隐颓然地放下了手中剑。金焕六岁以前，金隐只见过他一面，此外他一直戍守边关，在武侯账下效劳。他是家中独子，老父老母重病，无人照料，妻儿孤苦无依，边塞微薄的薪水不足以赡养家人，没办法，他硬着头皮求到武侯那里，请求调回王都。

　　武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可是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离别的时候，武侯意味深长地说：“帮你可以，但是有条件：来日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不能推脱。”

　　所以后来他在王都一路顺利升到卫尉丞，便知有异，他一个没背景的小兵，能坐到这个位置，肯定是有人暗中相助，不用说，那个人便是武侯。

　　所以后来，有个人拿着武侯的亲笔书信来找他的时候，金隐没有推辞，他知道，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

　　即使他想方设法地回到王都，有些事情也已经无法挽回了，比如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孽子胆大包天，竟然对九公主下手。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犯下滔天罪孽，父亲要替儿子承担，这是他亏欠孽子的。

　　王宫。

　　卫士刀戟如林，身着盔甲沿着巨大的广场巡逻，经过玉堂殿旁的甬道时，忽然听到迅疾的马蹄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什么人敢在内宫骑马？不想活了吗？”队长喝道，闻声辨位，长戟横扫而出，若是打实了，马腿会双双折断，马上的人也会跌下来，不死重伤。

　　孰料，骏马长嘶，一跃而起，从队长的头顶飞过，眨眼间冲过去了。

　　“队……队长……”他的副官小心翼翼地说，“过去的好像是侯爷。”

　　“侯爷！侯爷您慢点！”又一群郎卫服饰的侍从集体骑马飞奔而过。

　　小队长蓦然爆发了：“郎卫那群人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不过是离侯爷近了点而已，就这么践踏宫中的规章制度，无视我们的职权。回头我一定要跟卫尉大人告一状。”

　　“队……队长？”

　　“又怎么了？”

　　“卫尉大人好像也在里面。”

　　卫尉大人现在活剥了手下的心都有了，他接到消息说九公主走丢了，还是从自己管辖范围内出了宫，魂都吓飞了，发动人手去找的同时，他拼了命的赶到却非殿谢罪，却只看到侯爷飞身上马，绝尘而去，不得已，他也抢了一匹马，紧紧相随。如果那个小祖宗出了什么意外，别说官职了，只怕项上人头都要落地。

　　不幸的是，小祖宗好像真的遇到了不测……

　　到了承明宫前的开阔的广场上，武侯蓦然勒住了缰绳，停到了那里，侍卫郎们不及细想，也纷纷骑到武侯的身后，一个个停了下来。

　　广场的尽头，金家的马车缓缓行驶，金隐骑着马紧随其后。到了必须下车的界限，一个侍女抱着九公主从车里下来了，金隐也下了马，向着武侯一步步走来。

　　金隐的面色异常沉重。九公主的伤势已经得到诊治，看起来还是很不好，闭着眼睛，非常虚弱的样子。

　　王智担忧地唤道：“侯爷？”

　　武侯一动不动，只是沉默地接过九公主，御马的长鞭蓦然扬起，将金隐抽出数丈远。

　　金隐落地吐出一口鲜血，不敢迟疑，翻过身跪倒在地：“侯爷，微臣知错！不过微臣赶去的及时，孽子尚未来得及……”看到九公主的伤势，后面的话再也没能说出口。

　　武侯听到他的话，更是恨极，又是一鞭抽出。

　　剧痛袭来，铁打的汉子汗如雨下。

　　武侯的声音极其压抑：“你儿子算什么东西，也敢动阿远！狗奴才，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金将军忍痛道：“微臣不敢！”

　　王智死命地拉住武侯：“侯爷三思！金将军他为您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您不能寒了他的心啊。而且不是金将军的错，是他的儿子金焕！”

　　武侯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声音很平静，然而平静里藏着无形的狠戾：“不许疗伤！交出金焕！”

　　金隐伏下去：“求侯爷饶孽子一命！”

　　“我不要他的命！”武侯俯身，逼到他脸前，阴狠道，“我要阉了他！”

　　想起儿子做的那些事，金隐觉得哀求的话都没脸说出口，他艰难地说：“侯爷，给我金家……留个后。”

　　“你觉得我是圣人？”

　　金隐羞愧得无地自容。

　　武侯说：“我留他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这样的畜生生下的后代也只会祸害他人，与其指望他的后代能学好，还不如金将军努力一把，同尊夫人再生一个。我知道你把金焕送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把他送到哪了，也不想知道。但是如果明天金焕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保证让你九族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九公主勉强睁开了眼睛：“叔叔，对不起，我没能交到朋友，让你失望了！”

　　武侯的脸透明到虚无，他茫然地说：“没事的，叔叔是阿远永远的朋友，阿远只要有叔叔就够了。”

　　九公主振作了一下：“叔叔，是我不乖吗？为什么他要打我呢？”

　　武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是，阿远最乖了，他打你是他的错，阿远是个好孩子！”

　　九公主的眼睛里有泪光：“叔叔，我是不是不纯洁了？你会……不喜欢我吗？”

　　武侯用力地抱住她，热泪滴到了她的脸上：“没有，阿远纯洁如雪。叔叔……叔叔最喜欢阿远了。”

　　细娘和姜荣也赶来了，细娘看到九公主的样子也惊呆了，捂住口：“阿远。”

　　九公主缓缓闭上了眼睛。

　　武侯摇摇她：“阿远，你睁开眼看看叔叔。”

　　姜荣凑近武侯，似乎想看看九公主。

　　点光石火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细娘的身体快她反应一步地上前，挡在了姜荣和武侯之间，下一刻，剧痛撕裂了她的胸口。

　　王智的反应是最快的，他迅速和那个扮成姜荣的杀手斗在了一起。

　　军师叹气，从呆愣的武侯手中接过九公主：“我看着九公主，你去送送细娘吧。”

　　一点血色在细娘的胸前扩大，开成了一朵花，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色，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细娘救不回来了。

　　可她竟然是笑着的，她看着武侯，欣慰地微笑。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为什么她会觉得不对劲了。她是在路口碰到姜荣的，因为挂念九公主，所以姜荣一路没开口说话她也没有多想。

　　但是姜荣不会那么关心九公主，甚至惧怕武侯责怪，会远远地躲开。

　　更重要的是，姜荣的目光太冷了，里面无情无义，像冷血动物的眼睛。

　　武侯震惊地抱住细娘倒下的身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听我……说，侯爷，救下……你是我……这辈子最庆幸的事。”细娘的嘴角溢出了血沫，她强撑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下去，因为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侯爷。你……还记得那次我……跟你去明堂祭祀吗？”

　　武侯吞声：“记得。”其实他的脑海空荡荡的，完全不明白这个时候细娘为什么要提起去明堂祭祀的事情。

　　细娘笑道：“撒谎！”

　　军师提醒弟子：“是她摆错祭品那次！”

　　武侯哽咽：“我想起来了……”

　　细娘很高兴他能记起来。那次，因为不懂，她不小心把祭品摆错了位置。军师嘲讽她，说她是小国来的，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她很羞愧，身为武侯未来的夫人，她给武侯丢脸了。可是武侯没有怪她，而是将祭品重新摆好，拉着她的手跪下行礼。

　　正在说教的军师险些没有被气死。

　　想到这里，细娘的脸上绽放出了异常的光彩：“阿佳……说得对，其实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能嫁给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我没有那个福气了……”

　　说到这里，细娘有些难过。

　　武侯搂紧她：“有的，我夫人的位置只能留给你。”

　　细娘眼里的光彩渐渐被死灰色吞噬：“侯爷，我好害怕……”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心……小心阿佳！”细娘的意识渐渐模糊，“还有，阿城，我喜欢你。”

　　这是她最后的话语。

　　武侯完全没有办法接受，他只是随便地选了一个夫人，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喜欢上他呢？他有什么好？

　　王智制服那个杀手后来报：“侯爷，凶手已经服毒自尽，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顿了顿，他说：“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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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安靖、四合合小天使的地雷(≧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