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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相见已然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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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这是帝休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着实好听了些。思前想后许久,没弄清楚他说这话是何缘由。我寻思着他这般问,大抵是有些惧怕我的意思,是以便清了清嗓子对着迷雾道:“大胆帝休,竟敢做这般伤天害理之事,你将我那师兄撸去何处了?还不快快将他放出来。”
帝休久久未答我话,我只得牵着阿牛试探性地往浓雾深处走去。心中妄想着此妖成精不过数日,若能痛快打上一场,指不定我还能赢。
又想到幻术由心生,而心则是经眼睛会意,于是我将阿牛安置在一旁,随后自怀中取出白绫将眼睛蒙住,这才暂且挡了帝休的幻术。师父曾道:“仙者应耳听八方,目视千里。”
我自知凡胎肉/体虽目不能视千里,然耳听八方自诩已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忐忑不安地迈着步子,毕竟心中没底没底,只得将手中的桃木剑捏得紧紧的。此剑由万年桃木所制,内镶玄铁,师父取自大荒之中的豪山。剑可随时变幻,斩妖是用桃木面,伏魔时可用玄铁面。
一阵强风扫过,我忽感受到西南方向有异动,灵机一动飞身一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持剑刺去。
帝休被迫现身,持琴飞出数米,他道:“我有心放你一马,你却咄咄逼人,那些人贪婪至极,摘我族帝休族之果,剐我帝休族之皮,挖我帝休族之根,乃罪该万死之者。”
闻言我不由心生怜悯,好意回道:“你能成精想来不易,凡事皆有因果。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今只要你放了宋山一干人等,便算积德行善,他日必有大用之处。”
我往日里算是不学无术,这套说辞乃是师父每次降妖伏魔必备之词,谁承想我竟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若不是情势所迫,真该膜拜一下自己。
那帝休默了一久,好像我的话对他很是受用。只是这边我还等着他放人致歉,那头他猝然狂吼道:“你竟不被幻音琴所控,想来也非泛泛之辈,今日不论你究竟是何方神圣,那些人必死无疑,休想阻拦于我。”
这人真是阴晴不定,至于幻音琴对我不起作用之事我还想好好问问这妖,问他到底是在哪里弄的赝品。
不及我反应,忽而已是狂风大作,满山的帝休树枝疯狂地朝我蔓延而来,帝休更是持刀向我杀来,容不得我有半点喘气的机会,招招致命。我哪里晓得这妖会忽然发狂,匆忙之际只得顺手扯开白绫,才见迷雾已散,幻境已退。
长那么大未曾真正生死搏斗过,桃木剑舞得颇为吃力,这厢刚斩断蔓延而来的帝休树枝,那厢帝休妖便趁机砍向我,尖刀锋利闪着白光,好几次险些将我捅个窟窿,皆被我险险避过。
虽说我拼死勉强也还?能应付,然它们的树委实太多,自晌午打到日影西斜也未分出个伯仲。
我身上虽没被捅出大窟窿,浑身的伤可谓也是血痕淋漓。纵是我有滔天的灵力,也敌不过这满山遍野的帝休树。何况我并没有滔天本事,若今日便魂归离恨天,我定会在生死一线之际捏只蛾子去给师父道个别,如此便不枉他老人家含辛茹苦将我拉扯长大。生死一线之间,我这样想着。
迷离之际,只闻半空一声惊雷,九天之上传来一声长啸,长音划破苍穹,叫声委实娓娓动听。突如其来的狂风今眼前模糊不清,还未看清来者,便被狂风卷了出去。
尽管如此我亦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离恨天那种地方暂且怕是去不成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时,我仍有一种虽生犹死的念头,因为自己竟躺在一片祝余花海之中,满山靛青色的花海只有我置身其中,像是一场豪华的葬礼。
我一度认为自己是被大风挂到了招摇山上的,因为祝余草其状如韭(ji)而青华,食之不饥,四海八荒内也只有招摇山长这种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此番我到山前必有洞。起初我想,若是个狗熊洞的话,我好生与它商量一番,借此贵洞修养一番身心。
我缩头缩脑地进入洞中,才发现此地原来是别有洞天。于我而言,山不在美,有洞则可;洞不在大,有床则暖。我自我安慰到这洞中主人外出想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所以便借此宝洞用上一用。
借着洞中天然的光亮,我火速爬上了床榻,小心翼翼地将被砍得破烂不堪的山茶红色上衣退去,有些血已干在了肌肤上,此番再去掀起,简直比伤口撒盐还要了不起,疼得我直打哆嗦。
伤就是这么回事,厮杀的时候即使被捅个大窟窿也不觉得疼,事过后,那是疼进了我心窝子里去,疼得我脑门一抽一抽的抖动。
只是我伤口正处理得欢快之际,忽瞥见洞口飘进来的一抹人影。这人影霎时间让我不知所措,只得目瞪口呆愣在榻上。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此时作为一个矜持女子该有的反应,按理应该立即抓起被褥挡在胸前,再配上一声响亮的尖叫声。但仔细一想若是这般又显得我太过于柔弱,说不准眼前之人便会像饿狼扑食一般扑过来,此乃下下策。思来想去我最终的选择是不慌不忙,淡定且从容地用手指挑起外衣,一个潇洒的甩手将它披上。
没想到来人却是出奇的淡定,只用眼尾轻飘飘扫了我一眼,便自顾自闪到了一旁。
此等反应倒是让我始料未及,甚至心生挫败。因为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别人眼中的波动决定了你的姿色。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低头又多看了自己几眼。
自男子到来,洞中又更加明亮了几分,他似一颗偌大的夜明珠,一身的光环,竟让我生出一种被他普度众生的错觉。
玄衣男子自墙边站了许久,也不看我,半响后方传出他冷冷的话音:“只是四五千年未见,魔君竟被那帝休妖伤成这样,委实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我大概理了一番话意,就字面之意而言,眼前之人怕是认错人了,魔君?这称呼听起来真是大气,我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想着。
既然他认错了我也只得将错就错,遂故作高深,清了清嗓子洋装道:“本座且是那无能之辈?只是往日里觉得生活过得太顺,故而出山找找挫败感罢了。不曾想尔等这些后起之辈也过于泛泛了些,本座封了灵力那帝休妖竟也拿我无可奈何,唉!真让人为这天下苍生感到担忧呀!”
此时男子转身,只见靠在墙边的他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忽浅笑道:“魔君指责的是,小仙颇为受用。即魔君这般神通广大,此时天色已晚,还望魔君能将那床榻让给我,小仙仙力微弱,受不得夜寒。”
我不留痕迹的坐直了身子,暗暗悔恨自己没装作“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柔弱女子。
不待我开口,玄衣男子又道:“怎么?魔君不肯让榻,那也无妨,小仙晓得魔君需养精蓄锐,这便在洞外凑合一晚就是。”
当然,强占人床榻确实有失魔君风度,无奈我只得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仙使哪里话,本座这就让榻,区区寒夜,无足挂齿。”
我跌跌撞撞摸下了床榻,寻思着去哪个角落里蹲一宿,这样即能伪装练功打坐,又能避避寒夜之凉。我尽量让自己优雅地走到墙角处,半遮半掩的靠在角落里,这魔君洋装得也太心酸了些。
“魔君似是忘了什么东西!”
话音飘来,我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看,岂止是天灵盖被雷劈中能形容,只见里衣、再里衣、裹胸被玄衣男子一把拾起,并面无表情地将衣物递了过来,他星眸微动,衣角微飘。
我浑身的血都只差自脑门喷出来了,无法掩饰的脸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那是难以言表的尴尬。
见我不为所动,男子薄唇开启,笑得人面桃花:“不要了?”
说着他便将手缩了回去,眼看男子又要将衣物扔回榻上,我最终还是顶着压力将它们一把抓住。内心悔恨交加只,潇洒不过刹那便沦落成这个境地。
玄衣男子倒也识趣,颇有风度地转过身去,不再看我。这倒是让好不容易平静的我内心又挣扎了一番,暗自诋毁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套好,再看玄衣男子,他已是有模有样的坐在床榻上,我只得偷偷地盯着那柔软的床单被褥,心里想着那是我的,理应是我的。
不巧正对上男子有些凌厉的星眸,更不巧地感受到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吓地我一哆嗦赶忙转移目光,故意环顾着四周。
“你倒是变得乖巧了,还好吧?”
他对我改了称呼,冷不伶仃一句还好吧?整得跟我是昔日熟人见面似的。
能好吗?伤那么重,我一时半会寻不到个合适的话题,也只得寒暄道:“也不是特别好,凑合吧!”
玄衣男子顿了顿,表情不像哭也不像笑,他轻轻抚了抚衣角,模样极为君子,一举一动很是养眼,与我往日所见的那些牛鬼蛇神天差地别。又过了一会,他答非所问道:“姑娘想必已过了桃李之年,可有婚配?”
啧啧,姑娘?此人对我的称呼可真是变幻莫测。婚配?一个之前素未谋面之人一见面就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居心不良,绝对居心不良?
不过转念又想,这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哪里不对。
我还没找到个合适的话回答他,男子已起身慢悠悠向我走来,随手将一根布条扔给我,他道:“适才路过少室山,正巧碰上你那牵着牛的师兄,似是思念你得很,托我务必将这书信交到你手上!”
我不晓得此时躺地上装死还来得及否?脑子里凌乱不堪。原来此人从始至终就晓得我不是什么魔君,先前种种,是故意捉弄我罢了。此人真真是有些欠揍。
我偷偷撇了男子好几眼,想着若此时认栽实在有些掉面子,因此我便脸不红心不跳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定又从容地打开布条,再若无其事地捏了口诀让布条上的字渐明。
这是我与佩玖不能说的秘密,乃属我的独门秘方,方便瞒过师父慧眼,好与佩玖合伙下山干些摆摊算命的勾当。
只是,对于佩玖歪瓜裂枣的字体我已是习以为常,再见时依旧为他捏把冷汗,甚是担忧他今后漫漫人生路该如何走完。
信中写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相见已然不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