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生香》冄七

14、【何其心酸，何其悲哀】

　　大殿之上几人明目张胆的坐在女眷的桌案边，表情看上去却没有一丝不适，把玩着折扇吃着糕点，显得格外悠然自得，反倒是倾颜倾舞二人显得有些局促。

　　倾舞脸颊有些羞红，小嘴轻轻抿着，小眼神总是看似不经意的抬起飞快瞄一眼又垂下。

　　倾颜看她这模样愣了愣，扫了扫面前的几个人，忽然笑了下对着青枫说道。

　　“公子与我换个位置可好？”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儿一下惊得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青枫又使劲垂下，头低到胸□□像个鸵鸟。

　　青枫有些不知所以，看了眼倾颜，又看了看身旁的君墨染点了点头。“自是可以。”

　　两人换过位置之后桌子上的位置显得有些尴尬，倾颜显然没有察觉到，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面颊羞红的人儿，乐得开怀。心里想着倾舞竟然有了动心的人，上一世怎的都没有察觉出来...

　　倾颜忽然想起上一世心中有些沉痛，敛住了笑容。

　　唐潇刚起身在她身边坐下，就看到她笑容敛住，心中一沉。君墨染此刻心中却是无限愉悦，毕竟人儿主动坐到了身侧，折扇摇着嘴角勾着。

　　桌上几人各怀心思，最先来的钰儿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嘴角咧了咧，面带苦相。

　　这般景象明眼人看着又怎会前来凑热闹，但偏偏就有人看不明白情况。

　　远处款款而来两女子，柳眉杏眼，肤若凝脂，均着纱衣。

　　“小女子是王尚书的嫡长女，名若芳。特地前来参见两位皇子”

　　“小女子是张太师府上二女绯颜，特地前来参见两位皇子。”

　　没有人吭声，气氛有些尴尬，两女行礼之后僵持在那里，起身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

　　“二位皇子，不知我二人可不可以。。。”

　　“不可以。”

　　似冰川般清冷的声音，让倾颜一下回过了神，看着不知何时坐到了自己身边的唐潇，楞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唐潇喝了口茶，茶水有些凉，入口有些涩。

　　“不知道。”

　　倾颜看着唐潇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定神左右瞅了瞅才发现自己坐在了君墨染和唐潇二人之间。

　　一个人面若寒霜，一个人面若花开。

　　倾颜左右看看低头沉思了一下，起身附到了宁相耳边又说了几句话，在几人不解的目光中，退出了大殿。

　　殿内二人追出来时早已不见了佳人踪影，两人相互看着。君墨染再也没了之前的如沐春风，嘴唇紧绷。唐潇本就不喜的脸此时更是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他将是我的妻，还望三皇子注意分寸。”

　　唐潇对君墨染的一席话充耳不闻，手中折扇还在摇着神情满是蔑视。

　　“呵，笑话，先不说你有婚约在身，就算没有，你怎料定她就会嫁于你。我与她相识数年，该如何做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君墨染听闻此话神情再也没有之前的客气，墨宝似的双眼怒意尽显，嘴角却勾起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等着你锦衣加身送她出城。”

　　“你等不到内一天了。”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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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峦叠嶂，金碧辉煌，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硕大的皇宫像是座完美的鸟笼，层层叠起的高墙挡住宫外无限风景。

　　倾颜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景色衰落，不似之前繁花似锦。许多树叶尽落，枝杈在月下摇曳，影子纠缠舞动。稀稀拉拉传来些水声，倾颜左右看了看翻墙而入。

　　园中央梅树傲然，树下石椅上坐着一人，三千青丝垂下，一身红衣飘摇，玉璧为枕，精着粉黛，眼中映着无限柔情。脚边散落水具，树下有着斑驳的水印，方才稀稀拉拉的水声应是这里传来。

　　女子丝毫未察觉院中来人，晶莹的泪珠划过耳轮，自顾的想着什么忽然就笑了，起身轻轻踮起脚尖，俯身行了一礼。

　　“虞婉今日特为渊哥献上一舞《梅央》，渊哥定要喜欢才好。”

　　院中有瑟瑟风声，如袅袅琴音清逸无拘。

　　纱裙清扬，水袖轻甩，舞步卿云般慢移，身姿轻柔绮丽,如纷纷雪中的一点红梅，清寒高贵，惹人沉醉，似是舞出书中悲欢离合。身姿忽如疾风旋转，墨丝飞扬，水袖半掩容颜，柔情似水的双眼水光涟涟。

　　女子舞闭行礼，声音颤抖轻柔，面容悲喜相交，看了眼东方巍峨屹立的重檐庑殿，拿起桌上披帛在梅树上打了个结。

　　“何故如此想不开？”

　　清冷的声音在院中显得有些突兀，椅上的人儿被吓了一跳，脚尖一滑眼看就要摔下，腰肢一紧被拦腰抱下。

　　“多谢多谢，多谢姑娘。”

　　“不必多礼，请起。”

　　女子显得有些局促，容貌并非惊艳，有些清丽，但是一身红装加身反倒显得有些妖娆。此时心中似小鹿乱撞，不安的打量着倾颜。

　　“我是相府嫡女，宁倾颜。”

　　女子忽然露出了笑容，小脸如芙蓉般可人，扶着倾颜坐在了石椅上。

　　“原来是你，我就说朝中怎的有个如此貌美的女子出现，若是你，倒也不必惊奇了。”

　　“不必这般看我，我初入宫中时就听到过你的传闻，你出世时相府内外一夜百花尽开，府中雀儿都要与你比美，蹄叫不停，你的名字也是由此得来。如今正是风华正茂，如此天资容颜反倒是应该。”

　　倾颜沉吟了一下，原来她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不知你是？”

　　“我是皇上早年册封的美人，你叫我虞美人就可。”

　　虞美人说出自己的名号时，眼中落寞尽显，看了看倾颜，又有些难以开口。

　　“我方才，什么都未见到。”

　　虞美人有些诧异，感激的看了一下倾颜，赶忙起身行礼。

　　“多谢妹妹！”

　　倾颜伸手扶住她没让她膝盖落地，触及双手才发现，眼前的虞美人纤手粗糙，显然是长年劳作所致。这诺大的皇宫虽是顾忌不得位份小的妃子，但也不至让她们落魄至此。

　　墙边一排排花田在枝叶的遮挡下有些不打眼，但仔细看，却也是能看出些。

　　原来是这样，倾颜心中想着。

　　“为何不出宫。”

　　虞美人似是没想到倾颜会这般询问，楞了一下，而后眼中又尽是多愁善感。

　　“我本是酒商之女，出去游玩，梅下偶然相遇唐皇微服私访，一见倾心。唐皇带我入宫允我美人称号，他说让我等他，我就在冰泉宫等啊等，等的时间太久了，一心想盼着他来，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早已错过了出宫的年限。而后被迁到了这西偏殿，恐是今生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我本是已经没了念想，却喜极了这院中梅，靠着院中花草撑到现在，只是这院中梅怕也是活不过今年了，我也就生了轻声的念头，想与它一同去了。”

　　院中女子不过三十，大好的二八年华就这样苦等在宫中，只为当初心上人的一句话。何其心酸何其悲哀何其悲壮。

　　如若今日不是遇见了她，或许明天西偏殿就会出现一位香消玉损的人儿，然而这硕大的宫墙之中却没有人会在意，毕竟宫墙内死去的人太多了。

　　“我并不是妃嫔，只是今日国宴，与家父一同赴宴而已。”

　　“我，我以为。。。”

　　“我不是。”

　　虞美人面容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

　　倾颜叹了一声，这一眼看去就知姑娘是个心思单纯的人，在这诺大的皇宫之中能活着到现在，也算是幸运的了。

　　“你还想见他吗？”

　　本是容光暗淡的俏颜，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眼中泛光，可是不过几秒而已，眼中光芒又淡去，声音听起来有些悲切。

　　“想见又能如何呢，这么多年，早已灭了当初的念想，不然姑娘方才也不会看到那一幕。”

　　“那你的父母呢，年岁已过半百，知道你香消玉损的消息他们会如何，你又怎么对得起他们。”

　　“我...”

　　“人生在世，有许多可以追求的东西，感情又怎能当做全部。”

　　“我知道...”

　　虞美人神情悲戚，她想起年幼时的双亲，想起酒楼外的梨花树，想起院中的青藤摇椅，想起奶奶做的麻糖，想起那年在梅林下初见的唐皇...

　　那时的她也是一身红衣，头戴梅花，身踏白色雪花，跳完《梅央》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他墨色披肩斗篷，碧玉簪束起长发，容颜俊俏，身上有着很好闻的香气。

　　他看着她一身红衣，泛红的脸颊，美玉般的双耳被冻得通红，眼神有些惊慌，不知为何他神情有些宠溺，他问她。“冷吗？”

　　她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头，又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伸手解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又问道。“可愿随我去暖和的地方。”

　　鬼使神差，她点了点头。

　　而后的她告别了父母，告别了相亲，跟着唐皇去他说的温暖的地方。初出尘世的她对一切都新奇不已，唐皇看她新奇的神情总会宠溺的揉揉她的发，然后把她喜欢的都送给他，直到她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唐皇将她安置下来后告诉她，他忙完就来找她，让她不要着急，要等他。

　　她说好，一等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