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44、第四十四章 药枕

　　如果小宋氏真的把时锦宓许给杜子玉，谢氏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时锦宓毕竟是时家头一个姑娘，她的婚事为底下的姑娘们开了头，确实值得重视，家族名声向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况且，大房与长信侯府联姻为的是什么，谢氏清楚得很。时寒栋没什么才干，侯府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眼看就要没落下去，大房的主子们自然心急，便把注意打到这上头来。

　　比起时锦心，谢氏对时锦宓的印象要好得多，她好歹是侯门贵女，许一门合适的人家也不难，杜子玉其人实在不堪托付终身。

　　谢氏心里拿定了主意，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轻雪掀帘进门，将食盒里的几碟点心一一摆在桌上，笑道：“郑姑娘送过来的。”

　　“那我可有口福了！”郑家是泉州人士，府上做的糕点小食风味独特，色香味俱全，纪兰赞不绝口：“等生了孩子，我就让静安去泉州做官去！好山好水，□□味美，真是神仙日子！”

　　纪兰盼了好多年才盼来这一胎，平时小心翼翼的不敢有半天闪失。她一向不拘小节，猛地受了拘束，养胎养得很是辛苦。她在将军府毫不忌讳，谢氏身为过来人，感动之余，还是提醒道：“太医列的单子要记住了，有什么不能碰的都管住了嘴，辛苦这几个月啊下……”

　　“下半辈子就有福享了！”纪兰插嘴，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哎呀，我的盈姐姐，可别再说了！自从有孕之后，你和大姐每见我一次都念叨一次！现在连静安都天天在我耳边唠叨！谁说只辛苦几个月的，生孩子难，养孩子岂不更难，若是个调皮闹腾的，我一辈子都别想安宁了！你们就会哄我！”

　　纪兰抱怨了一通，挽住谢氏的手，靠在她肩上，轻轻抚摸微凸的小腹，语速放慢：“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盈姐姐，我已经不小了，别把我当孩子看了。有了这个小家伙，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他是混世魔王投胎，我也认了。”

　　她语气温柔，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了几点淡斑，反而让她更添韵味，充满母性的光辉。谢氏觉得时光真是神奇，她明明还是少女模样，却已经是个合格的母亲了。

　　“你呀，还说不是孩子呢，想起一出是一出。要是光想着吃食，何不请个厨子？表嫂可跟我说了，这次京里任期满了之后，静安就要回西京了，他是一族之长，可不能常年在外。”

　　纪兰咽下嘴里的点心，抿了口茶，哀叹：“盈姐姐你可真会泼冷水！”她皱眉烦恼了一会，见窗外花明风清，便懒懒地趴在楠木桌上，看桌上镂刻精致的花纹，悠悠道：“管他呢，反正啊，没人能给我委屈受！”徐静安把她宠得跟祖宗似的，日子过得委实舒服。

　　谢氏摇摇头，也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道：“静安太惯着你了。”

　　纪兰嘿嘿一笑，回道：“别说我，谁不知道我们时大姐夫耳根子软，最是——惧内啊！哈哈！”

　　“好哇，你还敢取笑我了！”两人笑了一会儿，忽然听见窗外一阵喧声，纪兰起身去看，只见几个小丫鬟正挎着竹篮采花。

　　“是姑娘们要采了花儿做药枕，夫人要不去看看？”轻月走进来，将一个精致的药枕递给谢氏，那药枕刺绣精致，柔软温暖，香气幽幽却不刺鼻，闻起来令人心气平和。

　　谢氏一见那刺绣，便道：“是如月来了吧？上次她就跟我说了要做药枕的。”

　　“真好看！”纪兰摸了摸枕头，十分稀罕。

　　“走，我们也去看看。”

　　如今已是七月，夏花灿烂，也到了寂静的季节。时锦云一时感叹，想着零落成泥终究堕落了群花的美名，兴致一来，便和郑秋容做起了拾花而葬的雅事来。

　　还没开始风雅呢，时锦浓牵着时锦容蹬蹬地跑过来，听她们说了，摇头晃脑：“哦~~~”

　　郑秋容最喜欢逗她，道：“浓浓听懂了？”

　　时锦浓挠挠头：“夏天花开在树上，秋天花落下来。”

　　她瞪大眼睛，煞有介事的模样惹得郑秋容一阵发笑，时锦云也丢下花囊，捏捏她腮上的软肉。

　　时锦浓任摸任捏任调戏，一点也不拒绝。她捡起花囊，看着粉粉嫩嫩的花朵，道：“花都开了一个夏天了，开累了，所以就落了。”

　　“花开花落自有时，哀乐悲喜自扰之。”时锦容声音平板地说道。

　　时锦云动作一顿，托腮看着建了一半的花冢，又看看认真脸的时锦浓，丧气道：“说的也是。”一时之间什么悲春伤秋心思都歇了。

　　“不过，这满园的花，就这么谢了，确实怪可惜的。”郑秋容道。

　　“不然做香囊？”时锦云提议。

　　“鲜花饼~蒸花糕~糖渍花脯……”时锦浓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举例。

　　“叫你认字你记不住，吃得倒是记了一大堆，嗯？”时锦云点点她的额头，她穿着桃红的湘妃裙，色彩清新明丽，头上斜斜地挽着少女髻，发间一枚芙蓉玉的步摇，精致的编发里垂下的丝带随风飘扬，扫在时锦浓的脸上，有点痒。

　　时锦浓眯着眼睛把丝带扒拉开，突然看见一个青衣罗裳的身影走了过来，仔细去看时，便听到时锦容喊道：“如月姐，你来了。”

　　时锦浓眼睛一亮，迎过去拉着她的胳膊看她手里提的篮子，期待道：“月姐姐！”

　　“小馋猫！这次可没带吃食。”几个女孩打了招呼，郑如月笑道：“上次谢婶婶说最近睡得不好，我便配着干花和草药做了药枕，可以治疗失眠，于养身也是有益处的。我多做了些，都来挑个喜欢的。”

　　“这是木兰花？”郑秋容见那刺绣精致非常，配色十分巧妙，层层叠叠，花色渐染，繁复生动，抬头问道：“苏绣？”

　　郑如月还未答话，时锦云便道：“正宗的苏绣，郑家婶婶可是大家呢，当初我跟着如月学了一段时间，可太难了，也亏得如月天生一双巧手，做出来的东西巧夺天工，咱们跟着白捡便宜了！”她说着俏皮话，亲昵地挽着郑如月的手。

　　“我娘可说了，你那里是学不会，是坐不住才对！”郑如月调侃道，又对郑秋容说道：“之前我听云儿说你喜欢木兰花，便专门做了这个。”

　　郑秋容接过药枕，惊喜道：“我太喜欢了，如月妹妹有心了！”

　　郑如月微微一笑，面容清秀温婉，气质柔和，令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

　　“盈姐姐，你看看，都快到七月流火的日子了，怎么你们府里的花儿还开得这么美！”谢氏和纪兰远远走来，见五个女孩站在园中，皆是眼前一亮。

　　郑秋容一袭香色褶裙，粉色上衣，发间两枚金翅蝴蝶令人眼前一亮。端庄精致的鹅蛋脸上柳眉凤眼，杏腮樱唇，活泼靓丽，如牡丹花般矜贵清纯。

　　时锦云站在她身前，眉眼间颇具英气，五官如画，虽稍显稚嫩但那股生机勃勃的风采却叫人心折。

　　听见声音转身来看的郑如月衣着清雅，打扮简单，但眉目宛然，通身温和淡雅的气质让她脱颖而出。

　　而抱着小狗形状抱枕的时锦浓和静坐一旁的时锦容都穿着青蓝色的齐胸襦裙，裙子上色彩亮丽的缎带随着她们的动作飘动，显得娇俏可爱。她们打扮一致，长相也有八分像，然气质迥异。时锦浓的眼睛总是睁得圆圆的，嘴巴时常嘟起，两颊粉粉嫩嫩，看着软糯娇憨，尤其仰着头看人的时候让人招架不住。时锦容却截然不同，她过分早慧，眸子里尽是沉静，不苟言笑的模样简直不像个孩子，但是她面容清丽，性格沉稳，叫人不敢小觑。

　　五个女孩各具其美，在这花园里如同一道再美不过的风景。

　　听了纪兰的话，时锦云笑道：“娘说天底下母亲最美，兰姨可不是花期正好？”

　　纪兰点了点头，：“说的不错，云儿这嘴可越来越甜了。”

　　“兰姨最近嗜甜，以后小弟弟肯定是个嘴甜的，到时候我说多少好话兰姨可都没空听了。”两人你来我往说着俏皮话，还是纪兰先笑了，指着时锦云对谢氏道：“谢姐姐，你是个稳重人，姐夫又是个寡言的，怎么就生了云儿这般伶牙俐齿的，都能说出花儿来了！”

　　谢氏只是笑笑，时锦云道：“我是自学成才！”众人都笑了。

　　时锦浓对纪兰的肚子很感兴趣，走过去像模像样地听了半晌，说道：“弟弟跟我说话。”

　　纪兰摸摸她头上的两个小包包，道：“弟弟跟你打招呼呢！”

　　时锦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退了两步跟时锦容说悄悄话：“弟弟好大一个，兰姨累不累？什么时候把弟弟放下来的？”

　　郑如月离得近，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

　　纪兰道：“你是如月？这手可真巧！你知道我吧？跟着云儿她们叫我兰姨就行。”

　　“兰姨。”郑如月笑道：“这药枕不难做。我看您眼底发青，许是孕期难眠，我这有一张方子，您拿回去配了做药枕，兴许能睡得好些。这方子是万回先生开的，宫里的后妃也是用的它，效果不错。”

　　“万回先生？”纪兰惊讶道，这人她知道，是医药圣手，专攻妇人孩童的病症，早前在宫中奉医，后来辞官隐退了。

　　谢氏解释道：“先生与父亲是好友，这些年一直隐在谢府，他说如月与他有缘，便收了做弟子。如月手里的方子可都是秘方，你可占便宜了。”

　　纪兰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见谢氏看郑如月的目光温和慈爱，时家姐妹又与她亲密有加，一时对这个女孩重视起来。她先前听谢氏说过郑如月的身世，看她不骄不怯，态度大方，心里就更加喜欢了，便道：“以后有空到兰姨府上做客，我可有不少好东西呢！”

　　郑如月笑着应了。纪兰还是少女心性，喜欢开玩笑，有她活跃气氛，连在谢氏面前有些拘谨的郑秋容也渐渐放开了。众人又说了一会话，纪兰有些累了，谢氏便送她先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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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开始拉郎配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