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花如锦》祁薄言

25、第二十五章 元宵

　　正月很快过去一半，到了元宵佳节的时候。今年的元宵节注定比往年更热闹，时寒启准备带着家人上街赏灯。刘氏因这些天参加的宴会有些多，一时身体不得劲，便不去了，嘱咐小辈们注意些。

　　此时大街上花灯如昼，人如海，喧声如潮，星如浪。时锦浓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场景，兴奋地坐在她爹肩膀上四处瞧，时寒启拍了拍她扭来扭去的身子，笑道：“坐稳了。”

　　时锦浓嘟嘴，抓着他的发冠，清脆地喊了声：“驾！”逗得旁边的谢氏和时清阑笑个不停。

　　“寒启真当得慈父二字。”一个温和威严的声音响起。

　　时寒启一惊，只见皇帝带着太子，大皇子和六公主并几个侍卫心腹在前方不远处，时寒启放下时锦浓便要行礼，被皇帝拦住了，“不必多礼。”

　　时寒启拱手笑道：“陛下今个儿是微服私访，与民同乐了！”

　　皇帝大笑，指着身后被奶娘抱着的六公主说道：“还不是小六，非说宫里的花灯不好看，要出宫玩玩。朕也许久没有游过京城了，便带着孩子们出来玩玩。”他一身锦衣华服，意气风发，说起皇子公主笑容里充满温柔。

　　时寒启笑意更深了，两人正说话间，时锦浓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皇帝身边，拉着他的袍子仰头看他，伸出手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伯伯抱抱（づづ）！”

　　皇帝一愣，看着脚下小小的一团，猛然想到那日城墙上的小娃娃。

　　时寒启忙开口：“小女不懂事，还望陛下见谅。”又唤时锦浓。

　　时锦浓不理她爹，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无比期待地看着这个俊美的伯伯。

　　皇帝大笑，把她抱起来，逗得她哈哈笑，对时寒启说道：“无妨。”

　　他身后六公主嫉妒地看着时锦浓，扭动着身子，冲奶娘撒气：“我不要你抱！”

　　时锦浓才不管，坐在俊美伯伯怀里，开心极了。

　　忽然，她见一个小贩举着一根缀满糖葫芦的木棍，便往那边够：“浓浓要吃糖葫芦！”

　　皇帝抱着她走过去，那小贩十分伶俐地说道：“我给姑娘选个糖多的！”

　　时锦浓摇头：“我要自己拿！”说着歪着身子去吃力地拔那糖葫芦。

　　突然，时锦浓一声尖叫，孩童的音量一时穿透人潮。

　　众人一惊，去看时，只见时锦浓举着小手，手上一道殷红，鲜血已经渗了出来。时锦浓把手缩到怀里，小心翼翼地吹着，眼中渗出泪花来。

　　“浓浓——”谢氏一声惊叫。

　　电光火石之间，那小贩从木棍中抽出一柄大刀，喊道：“杀死狗皇帝！”一声号令，周围许多伪装起来的杀手和侍卫暴起打作一团！

　　时寒启接过女儿扔到儿子怀里，嘱咐道：“保护好皇子公主还有你娘和妹妹！”便与皇帝身边的杀手打斗起来。

　　大街上一时混乱起来，尖叫声，哭泣声，刀剑交接声响作一团；灿烂的烟火中冒出一束束鲜艳独特的信号，见者迅速从四面八方涌来，人影缭乱，将整个大街搅得如同沸水浇油，噼里啪啦炸起来！

　　时寒启护着皇帝往玉锦楼走去，突然听到京郊西山方向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炸声，轰隆巨响，似乎整个京城都要为之颤动！

　　他想起谢拂尧的话，面色凝重起来，却无暇多想投入打斗之中。

　　这边，时清阑与一众侍卫将皇子公主送到玉锦楼的包厢里。他见谢氏捂着腹部，由丫鬟搀扶着，脸色苍白，便把时锦浓交给柳黛抱着，担忧地走过去。闻到血腥味，他瞳孔一缩，扶着谢氏，担忧道：“娘，你受伤了？！”

　　谢氏勉强笑笑：“无碍，皮外伤。”又焦急道：“浓浓怎么样了？”

　　时锦浓正心疼地护着自己的小手不给人看，糖葫芦还拿在手里不肯放，完全不见害怕的样子。

　　众人还没从惊吓中回神，见她这幅样子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一旁大皇子见外边混乱，皇帝还没回来，眸光一闪便说：“父皇还没回来，我去瞧瞧！”

　　时清阑还未开口，太子便劝道：“皇兄，父皇命我们在此等候，我等就安心待着，切不可以身犯险！且时大将军武艺高强，众侍卫忠心耿耿，定能护得父皇平安归来！”

　　大皇子道：“话虽如此，可我身为人子怎能独享安逸？我为长子，义不容辞！太子不必再劝，照顾好六妹！”大皇子自恃武艺有成，便不顾劝阻冲到街上。

　　时清阑丢下一瓶金疮药交给谢氏，叮嘱道：“母亲好好上药！”便带着两个侍卫急急追了出去。

　　谢氏的丫鬟在途中走散了，刘嬷嬷崴了脚，忍着痛说道：“我来给夫人上药。柳黛你给姑娘包扎！”

　　太子见谢氏伤在腹部，不甚方便，便道：“夫人且在此安心处理伤处，我们到隔壁去。”说着留下一小半侍卫，领着六公主到隔壁去了。

　　谢氏唇色苍白，见时锦浓扭着身子把手藏在怀里，不让人碰，又害怕地看着她衣服上渗出的血迹，怕吓着女儿，便挤出一个笑来，安慰道：“浓浓别怕！”

　　她一说话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便对柳黛说道：“你把浓浓带到隔壁去，好生照料！”又对侍卫说道：“各位大人，我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守着，各位还是护着太子公主要紧。”

　　几个侍卫也担心太子安危，便去了隔壁，只留下两个侍卫守在门口。

　　隔壁包厢里，太子正安慰着被吓着的六公主，柳黛哄着时锦浓把受了伤的手伸出来，时锦浓眼泪哗哗就是不肯。

　　这时，门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有凶狠的声音传来：“太子在这！”说着，破门而入。

　　侍卫们一部分与贼人打斗着，一部分护着几个主子到了后院躲进一间隐蔽的柴房里，暂时安全了。

　　柳黛下楼时被一贼子捉住，生死不明，如今柴房里只剩太子，六公主，时锦浓和巧珠并几个侍卫。

　　巧珠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平日最好偷懒撒娇耍小聪明，哪经历过这个事，此刻柳黛不在，失了主心骨，只害怕得搂着时锦浓发抖。

　　时锦浓虽然弄不懂发生了什么，见熟悉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也紧张起来，一紧张就想出恭。她拉拉巧珠的袖子，巧珠沉浸在紧张的气氛中，并不理她。

　　时锦浓皱了皱眉，大声道：“我要出恭！”

　　屋里的人被吓了一跳，都看着时锦浓，时锦浓涨红了脸。

　　太子反应过来，对巧珠说道：“你带着你家姑娘去。”又吩咐一个侍卫跟着。

　　巧珠和护卫带着时锦浓向净房走去，突然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向他们藏身的柴房走去，那护卫警惕起来，对巧珠说道：“你带姑娘去，我去瞧瞧。”便跟了过去。

　　巧珠不敢喊出声来，眼巴巴地看他离开了。她带时锦浓入了净房，便在外边候着，看着眼前黑暗静谧得可怕，只瑟瑟发抖，仿佛听到惊叫声，一时害怕不已，咬咬牙，便向黑暗中跑去，要把那侍卫追回来。

　　话说时锦浓蹲了半天，涨红了脸却尿不出来，她唤了几声，没见巧珠进来，便走出去，却不见巧珠的人。

　　一片安静中，时锦浓提着裤子站在黑暗里，只觉得裙子下的小屁股被风吹得凉嗖嗖的……

　　她瘪着嘴站了一会，终于还是提着裤子叉着两条腿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再说那护卫抓住那黑影，发现他又矮又胖，毫无武功，周身的杀意便去了几分，严厉地问：“什么人！？”

　　那人抖着嗓子说道：“壮士饶命！我是玉锦楼的二当家，听说贵人有难，特来相救哇！我是好人呐……”

　　原来这人正是陈富，收到谢拂尧的消息便过来了，他拱手说道：“玉锦楼有一处地下暗道，除了我没人知道，绝对安全！”

　　侍卫怀疑地看着他，陈富又是一阵赌咒发誓，搬出时寒启、谢拂尧的名字来，侍卫才信了他，说道：“带路！”

　　陈富带着侍卫穿过地窖，走到一处暗道内，太子和六公主都安然无恙，谢氏和刘嬷嬷也在，柳黛昏过去了，由一个侍卫抱着。

　　那侍卫才放了陈富。这时，只听入口处传来一阵声响，众人都紧张起来，却见巧珠踉踉跄跄，满脸惊慌地走了进来。

　　谢氏没看到时锦浓，便厉声问：“浓浓呢！”

　　巧珠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道：“在、在净房……”

　　众人一惊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氏险些气得晕了过去，急急走出去要寻女儿，刘嬷嬷也急得不行，瘸着腿跟着谢氏，陈富急忙扶着谢氏向外走去，对方才那侍卫说道：“还请这位大哥同我们一起去寻寻我家姑娘！”又把刘嬷嬷留在了暗道里，急急忙忙出去了。

　　刘嬷嬷急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又不能跟出去，见巧珠蜷成一团，满脸泪痕，心头火起，也不顾什么太子公主也在，一巴掌扇过去，恨恨道：“你个贪生怕死的东西！姑娘但凡少了根头发，我揭了你的皮！”

　　巧珠被打得口中流血，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呜呜咽咽不敢动了，刘嬷嬷见此，也不再理她，只去照顾柳黛，担心得手在发抖。

　　这边三人急急赶到净房，却不见人，谢氏见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根糖葫芦，喃喃道：“浓浓……”一时间又是心焦又是担忧又是恐惧又是后悔，情绪交杂，伤口隐隐作痛，眼前一黑便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