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城》Wodehouse

2、该死的小白脸

　　小镇尽头的田野里，晚季稻的秧苗刚刚已经种下，长了个，绿得柔软，细风拂过，它们随风摇摆着，可爱又青涩。
　　一条从池塘出来的水沟穿过两边的秧田，沟两边，零零落落的几个孩子围在一起，成了几堆。
　　他们提着没了底座的变了形的银色铝桶或挑混合泥用的灰桶，蹲在沟边，拿着小根系着田螺肉的鱼线，表情认真，手法也熟练。
　　稻田上面的马路传来摩托引擎的突突声靠近，水沟边的一个提着灰桶的女孩站了起来，望向了路边。
　　这女孩有些胖，穿着一件黄色的印着XX饲料的气球T恤，体恤很大，盖住了她的屁股，下身穿着洗旧了的粗大运动裤，裤子卷到了膝盖，脚上穿着一双男式拖鞋。
　　这女孩短发，皮肤黝黑，圆脸，五官不精美，但眼睛明亮。
　　她盯着马路上过来也渐渐熄火的摩托车，望着跟她一样的黑肤男孩，眼睛眯了起。
　　“姐，上钩了！上钩了！”
　　女孩身边一个大约六岁的小男孩叫了起来，女孩反应过来，抬手一提，一只红色的龙虾被拉出了水面，这个时候女孩伸手抓住龙虾的背脊，熟练的一扯，然后把虾给扔进了灰桶。
　　这个时候小男孩拿住了线，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块田螺肉系了上。
　　“姐，给你。”
　　小男孩说完抬头却不见了姐姐，他张望，看到她已经朝着马路走远了。于是他只好自己沿着水沟走，在发现了一个龙虾洞后，蹲下了身子，把挂着田螺肉的细线扔了下去。
　　微胖女孩走向马路，文化带着均城下了摩托，走下了田间。三人相遇，微胖女孩叉腰对着停下来的两个男孩打量。
　　“这是我堂哥，易均城。”
　　文化热情地介绍，微胖女孩只是点了下头，她的眼神在均城身上不以为意的扫了几下后又转向文化。
　　“我以为你拿吃的去了。”
　　女孩作失望状的转身回走，两男孩跟上，文化手搭在均城的肩，兴高采烈的跟他说着村庄的一切。
　　回到了水沟边，女孩把文化的铝桶还给了他，文化接过，低头一看，皱起了眉。
　　“怎么少了两只大的？”
　　他说完还扭身朝女孩身边的桶去看，但女孩手一弯，把桶背到了身后，不过文化还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看到了自己刚刚抓的引以为傲的那两只龙虾。
　　“易懂然，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样？”
　　懂然仰头挑衅，文化气得冒火，但也只能用凶狠的眼神瞪她。
　　“那明明是我的龙虾！”
　　“谁叫你让我帮你看管了？这是看护费！”
　　她丢下这句话就云淡风轻的走了，文化也只能生闷气。
　　懂然走到了弟弟身边，这时候一只龙虾上钩，弟弟把线给了她，她接过取虾又丢进了桶，她故意丢得很响，丢完后还得意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文化，而文化只能握拳一脸的幽怨。
　　“姐，你不要老欺负文化哥了。”
　　懂然把线丢给弟弟的时候，他闷闷的说了这句话，懂然白眼，无所谓的双手抱胸。
　　“为什么？你心疼他？”
　　“你是女孩子，不能这么霸道。”
　　小男孩已经把田螺肉系上了，他把线放下，满脸认真。
　　“反正他拿回家了会给易锦湳，她那系胳膊细腿吃了也浪费，还不如给我呢！”
　　“锦湳姐吃了考好的大学，才不浪费。”
　　小屁孩反驳，懂然来火了，抬手就给了她弟的头用力一拍，拍得他弟头都偏到了一边。
　　“你到底是谁的弟呢？我还是易锦湳？”
　　懂然说得小声，阴着脸说完还望向了一边还在埋怨的看着她的文化。
　　“暴力狂！就知道打人！”
　　文化伸着头朝她喊，还做着大拇指朝下的手势，懂然瘪嘴，不再看他，低头在弟弟委屈的眼神里找着龙虾洞。
　　田野里恢复了平静，太阳忘记了温柔，认真的孩子汗流浃背，只有从周围山里吹出来的清风给了他们一丝凉意。
　　又过了很久，懂然的余光瞥见文化提着裤子扭着腿走远，不禁勾起了嘴角。
　　她把线交给身边的弟弟，踏着她笨重的拖鞋朝着易均城身边桶靠近。
　　易均城倒是认真，躬着身子，提着线，一动不动的盯着沟里水下的洞口，不过懂然的靠近也惊动了他，他脖子以下静止，只扭转了头，看着她，却没说话。
　　懂然无视他，她只在意易文化桶里的龙虾，然而就在她伸头清点易均城酝酿让她远离的话语之际，水下有了反应。
　　龙虾上钩，易均城飞速的提了起来，但另一只手面对龙虾的两只红钳子却犹豫的不知道要抓哪里。
　　龙虾随着绳子单摆出弧线，易均城淡然的模样也不再平静，他空闲的手伸出去又退回来，伸出去又退回来……
　　而本来觊觎桶里龙虾的懂然也被他那滑稽的样子吸引，她两眼鄙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个子比她高出了大半个头的男孩，看不起的情绪油然而生。
　　龙虾终于放弃了肉掉在了一边的草地上也掉在了易均城的脚下，他吓得丢下了绳子哆嗦的跳到了一边，而此时的懂然的眼神已经是鄙视的最高级了，不过害怕的易均城没心思注意。
　　眼看龙虾又要掉回沟里，这个时候懂然腰一弯，利落的抓过，扬起了嘴角，得意的在易均城眼前扬手晃荡。
　　“看到没？”
　　她胜利的展示，易均城觉得有些丢脸，不过还是礼貌的点头。
　　“谢谢。”
　　“谢什么？这是我的。”
　　懂然笑着说完扬长而去，发愣的易均城嘴角抽搐，最后也只有认命。
　　易懂然回去，把猎物丢进了自己的桶里，很快她看到了易文化出现，扬嘴偷偷的期待，似乎在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可过了很久那边的两个男孩没有一点动静，她看了过去，易文化心平气和。
　　“该死的小白脸。”
　　易懂然自言自语的骂道，不甘心的抢过了弟弟手里的线，蹲下了身子继续等虾。
　　……
　　龙虾抓累了便跑到了田埂上的树下，找了些树枝树叶和秸秆，又几个小孩到自家红薯地理偷了一点红薯扔在了地上，大家各自挑了丢进火里烧烤。
　　坐着的易懂然盯着那堆红薯，直到易文化去挑的时候她才动身，然后文化挑好了，她就出其不意的抢到自己手里。
　　“易懂然！你别这么惹人厌好不好！”
　　文化受不了的吼了出来，懂然不以为意，扬脸看他，尽是挑衅。
　　“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你——长得那么肥还吃那么多！”
　　文化不满的喊了出来，身子挺向她，气急败坏。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就说怎么了？我说你长那么肥还吃那么多！说了，你想怎样？”
　　文化吼了出来，易均城都被这声音给震得面露惊恐，还站了起来做好了拉架的准备，而与此同时周围的那群孩子，他们习以为常的瞄了一眼后继续自己的话题。
　　“有本事，你还说一边！”
　　“长那么肥还吃那么多！你猪吗？”
　　文化又喊，嚣张的把脸凑近只及她下巴处的女孩，眼珠子朝下。懂然瞪眼，也在咬牙，不过很快，她报复得回了一个微笑后，飞快地转身朝着其他的孩子。
　　“易文化喜欢易锦湳！易文化喜欢……”
　　孩子们终于被吸引了注意，他们八卦的看着两人，而懂然的话还没喊完，便被文化捂住了嘴巴。
　　“易懂然！你住嘴！”
　　他难堪的吼着，一手环过她的脖子抓住她的肩膀，一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可旁边的孩子却在哄笑。
　　懂然挣扎不脱，那只带着腥味的手捂住的嘴巴的嗯啊声也只能归复平静，易文化瞪眼扫视那群孩子，他们安静后他才把手里的人丢开，然后气急败坏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气氛变得尴尬，易懂然不服输的也坐了回去，她弟弟抬头同情的望着易文化，又责怪的望向自己的姐，却被姐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向了脑袋。
　　“看什么看！”
　　弟弟摸着头委屈的捡起地上的棍子埋自己的红薯，他姐跟个没事人一样，把自己的大红薯也丢进了火堆。
　　易文化屁股刚坐下又气冲冲的提着桶子走了，易均城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上了摩托，热闹的走远，给他们只留下了一阵灰烟。
　　而这个时候低头玩着地上石粒和尘土的懂然才怅然的抬头，她望着远去的身影，有些内疚。
　　“都是你。”
　　弟弟生气的用肩膀撞了她一下，而这次懂然没有出手，她只是站了起来，提过了一边自己的桶。
　　“我先回去了，你待会自己回来，记得别去池塘玩水。”
　　她认真相告，弟弟因为生气都没抬脸看她，她也当做了他已经答应，于是大步的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