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总是想篡位》莳芜

84、探亲

　　“所以，三郎现下算是凤翎军的人？”
　　田夫人谨慎地答道：“初时，我们请他们帮忙守城，三郎便随了去。后来，周将军给了个校尉，现下三郎手中也有几千人马。”
　　“这几千人能打仗？”
　　“当然能。”田夫人陪笑，“先前百虞部族动乱，三郎也去平叛了。”
　　魏夫人忽然又问：“你说周烽的学生是哪家的？”
　　问及卫廉，田夫不敢轻忽，小心答道：“他原是卫家的，父亲在太仆寺。”
　　“太仆寺……”魏夫人哦了一声，“原来是那个卫家。”
　　田夫人脸上挂着笑：“正是。”
　　魏夫人忽然问：“周烽无子，家中只有一对女儿，长者早年出嫁，幼者恰与此子相当，为何不招他为婿，却叫他与我们家联姻？”
　　田夫人一怔：“这个……儿媳不知。”
　　细想想，周烽若是有女与卫廉年纪相当，确实是一门好婚事。哪怕世家不大看得起周烽，可他的官位是实打实的，田夫人自己也是将门之女，嫁给世家嫡子自是不易，但卫廉本身又不受卫氏重视。
　　魏夫人就道：“你性子稳重，我一向放心，只是遇事还要多想想。”
　　田夫人低头：“母亲教训得是。”
　　魏夫人继续道：“周烽此举，怕是想借着联姻，给自己找助力。”
　　田夫人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自己的不解。
　　“朝中诸公不喜周烽，他处境艰难，这是想走世家的路子了。”魏夫人淡淡说道。
　　田夫人求教：“母亲，那这婚事……”
　　“结了这门亲，就等于上了周烽的船。”
　　田夫人一时拿不准她的态度，想了想，迂回问了句：“母亲，周将军为人谦恭，为何朝中诸公不愿意接纳？”
　　魏夫人冷淡说道：“正因为他为人谦恭，才不能容他。”
　　田夫人不懂。
　　“你想想三王之乱结束后，他的呼声有多高吧！”
　　田夫人回忆：“平定三王之乱，周将军当居首功，当时还有不少人认为，应当拜他为大将军。”
　　“那些是什么人？”
　　“好像都是……寒门？”田夫人回过神来了。
　　“出身寒微，品性无可挑剔，这样的人，叫诸公怎么放心呢？让他不小心成了势，岂不成了寒门领袖？既不能用，当然不能叫他坐大。再说，这世上真有大公之人？一点私心都没有，如何掌控？”
　　田夫人沉默片刻，低头：“儿媳明白了……”

　　白萦等了许久，才见母亲回来。
　　田夫人一脸疲惫的样子，白萦很理解。
　　跟祖母说话，哪能不累呢？她每次回门，跟祖母说完话，就什么也不想干了。
　　田夫人洗手净面，由侍婢服侍着卸了钗环，又用了一碗羹，才有力气问白萦：“乐姨娘那里还没去吧？”
　　白萦答道：“乐姨娘在佛堂供经，明日才结束。”
　　田夫人点点头：“我们身陷齐地，想必她日日担惊受怕。这趟回来，你多陪着，替你爹尽尽心。”
　　“好。”
　　田夫人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冷不丁道：“你想问什么就问，自己屋里，阿娘还是能纵着你的。”
　　白萦笑开来，挨到母亲身边，抱住她：“就知道阿娘最好了。”
　　田夫人含笑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方才阿娘问了些事，你阿婆似乎对这门婚事很不看好……”
　　听田夫人细细说完方才的对话，白萦靠在母亲身上没说话。
　　田夫人轻声道：“你莫忧心，这情形你爹早就料到了。你阿婆还未见过九郎，到时让她见一见，就没事了。”
　　“嗯。”白萦其实不担心，她不是嫡长那一支，婚事没那么重要。前世卫廉最落魄的时候，还是被魏夫人看中了，现在更不用说。
　　她只是从魏夫人的话里，越发感觉到，凤翎军的处境有多难。
　　朝廷并不是容不下一个将领，而是诸公容不下一个秩序破坏者。
　　周烽当年的呼声有多高，现在的处境就有多难。大约圣上不容他，也是因为如此吧？皇帝起了嫉妒心，那可是要命的事。

　　第二日，田夫人先带着儿女去见乐姨娘。
　　乐姨娘看到他们兄妹，喜得眼泪汪汪，忙问齐州的事，田夫人好一通安慰，让她相信白士寻安然无恙。
　　随后，一家子出门走亲戚。
　　白萦的外祖，早年征战一身伤病，现下已经辞了。膝下几个儿子，资质都是平平，没什么大成就。
　　但她对外祖家颇感恩。前世她在白家，年节都会收到外祖家送来的礼。
　　他们一家到了田府，除了两个在外任职的舅舅，人全齐了。
　　这让白萦和白朗有些受宠若惊。
　　见完了礼，田夫人的母亲王氏把白萦叫到跟前，好一通揉搓，嘴里心肝宝贝地叫。
　　白朗年纪大了，不好这么着了，也被外祖母牵着手嘘寒问暖好一阵。
　　兄妹俩都没觉得不耐烦，这般的随意慈和，是他们在家感受不到的。
　　好不容易，王夫人疼完了，众人坐下说话。
　　田家五子一女，田夫人排行最小，所以，田将军和王夫人年纪都不小了，头发尽白，看着像比魏夫人高了一辈。
　　田将军先问白朗：“听说你从了军？”
　　白朗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外祖。”
　　田将军捋着白胡子笑眯了眼：“现下已经是校尉了？倒是比你表兄们都强些。哎呀，我就说阿萱最像我了，她儿子果然是好样的！”
　　他口中的阿萱就是田夫人，白朗只能跟着笑。
　　田将军又问他行军打仗的事，听得王夫人不耐烦，挥手赶人：“好不容易女儿带着外孙回来，你就谈这些。走走走，别碍着我们说话！”
　　田将军不服气：“我们谈的都是正事，哪像你们，说些鸡毛蒜皮。走就走，男人到那边去，不跟她们娘们在一处！”
　　后面是跟白朗说的，白朗只能递给外祖母一个抱歉的眼神，跟着外祖父走了。
　　没了碍事的人，王夫人细细问女儿齐州的事。
　　田夫人一一答了。
　　二嫂庞氏快人快语：“亏得你们运气好，不然，一家子都折在那了！”
　　“呸！”刚说完，王夫人便指着她，“你这张嘴，就不会说好话。赶紧呸掉，别乌鸦嘴！”
　　庞氏“哎呦”一声，合十道：“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老天爷，方才您没听见啊！”
　　白萦笑得揉肚子。外祖一家说话，果然比自家好玩多了。
　　“你们这一路回来，也是够险的，齐州现在还乱着吧？”大嫂董氏关切。
　　“现在好多啦，”田夫人道，“冯征西与郭泰双方势均力敌，交战不频繁，避着些就好了。”
　　“那郭泰居然这么厉害？”三嫂李氏好奇，“他不就是成王手下败将吗？撑了都有三四年了吧？”
　　田夫人笑道：“我不曾与他交过手，倒不知道厉害不厉害。想来，能占住齐州这么久，应该是有点本事的。”
　　女人们不关心这个，问了几句，话题就过去了，开始叽叽喳喳问白朗的婚事。
　　田夫人几位兄长，儿女都嫁娶得差不多了，几个嫂子很有经验，一一传授。
　　大嫂董氏则问：“你家三郎现下从了军，成婚后要怎么办呢？要带郑小娘子去齐州吗？这太险了吧？”
　　打仗谁会带家眷？周烽的妻女还留在京城呢！
　　“是啊！”庞氏也问，“还有你们自己，这次回来就留在京城了吧？”
　　田夫人为难：“三郎成了婚，不好叫他新婚分居。还有六娘……”
　　“对哦，你家六娘也要说亲了，可有什么人选？”
　　田夫人含糊说道：“郎君倒有些想法，只是母亲那里还不知道怎么说。”
　　白萦正听着，忽然手臂被碰了一下，大舅家的小表姐羞她：“说你的婚事呢，你倒是一点不害臊。”
　　这个小表姐是大舅最小的女儿，名叫田贞，只比白萦大一岁，已经说定了婚事，年底就要出嫁了。
　　白萦一本正经：“阿娘生我时，忘了把害臊给我了，怎么办？”
　　田贞被她逗得直笑，拉着她去了角落，小声问她：“既然不害臊，那与我说说，姑父看中了什么人呀？”
　　“这我哪知道？”白萦睁眼说瞎话，冲她眨眼，“倒不如阿姐说说，我姐夫是什么人呀！”
　　田贞打了她一下，忍不住又拿帕子捂着嘴笑。笑完了，对她道：“你家门第高，嫁的自然比我好。只是，世家联姻多，你阿爹怕是说不上话。”
　　白萦叹了口气：“你还真清楚我们家的事。”
　　“能不清楚？你阿婆的性子，那是出了名的。”田贞顿了顿，又对她道，“对了，有件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田贞手指往上，悄声道：“贵妃那位，也到年纪了，该婚配了。”
　　贵妃那位，指的是大皇子。白萦一想，可不是吗？大皇子与她同龄，今年也有十五了，皇子成婚早，现下差不多该打算了。
　　皇后无子，余下几位有子的妃嫔，没一个身份贵得过陶氏，也没一个宠得过陶氏，大皇子几乎是铁板钉钉的储君。
　　大皇子要选妃，必有不少人心思浮动。
　　“反正不干我的事。”白萦漫不经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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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