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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毓让黄枞菖给他们把马牵过来。

      “北城这里都是熟人,不是说怕见他们,而是见了面挺没劲了。文湛,我带你去一个小酒馆,老板娘是个风趣人。”

      他们骑马去了南城。

      雍京南城是与北城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里繁华热闹,龙蛇混杂。

      城南河边有一个小酒馆,并排木头扎的一个木门,高度也就到一个人的腰间,推开,是十几张木桌,每个小桌旁边围着几把椅子。

      他们下马,赵毓将两匹马栓在栅栏外面。

      前面是灶台,挂着酒幌子,在往西边一点则挂着一幅对联。上联是“爱来不来”,下联是“爱吃不吃”,横批“好走不送”。这里有两个露天的灶台,一锅炖肉一锅炖菜,两个妇人戴着围裙光着手臂忙前忙后。

      赵毓找了柳树下面的一张桌子,四周还有空桌子,刚好清净。

      其中一位见赵毓他们过来,挺了挺肚子,把腰上的围裙解下来扔到一旁,走到赵毓面前,粗声粗气的问,“有日子没来了,你们吃点啥?”

      “老板娘,两壶蜜酒,一碟子牛肉,一碟子菜。”

      “好哩,对了,你们姑娘怎么没有过来?咦,你又把马栓住了,还是那句话,你看你们都饿了那马不饿吗?松开缰绳让它们在那边吃草喝水!”

      “我姑娘去她舅家了,还有,我的马来之前已经吃饱喝足了,再吃,我怕它一会儿给它吃消食丸了。”

      文湛看了看对赵毓说,“只有牛肉和菜感觉单薄了些,要不要再加点什么?”

      “没有,没有!”

      那位雄壮的老板娘一手拎着两个泥壶,上面搭着一根麻绳,挂着两个酒碗,而她另外一只手臂上架着装着牛肉的碟子,肉块切的极其虎狼,片大肥厚,热气腾腾。老板娘的肉掌上海支着三个粗碗,里面是辣椒、卵蒜、红果醋。最后放过来一个大碗,里面是炖的杂菜,最后则是一个盘子,香葱芫荽切的细细的,堆成一个小山。

      砰!砰!!砰!!!

      老板娘将这些东西放好,粗声粗气的对赵毓说,“你常来,知道老娘这里只有牛肉和自己酿的兑水的蜜酒。最近才支锅炖了些菜,来了就吃这些,别乱点菜!”

      文湛平时话就不多,说话声音也不高,似乎说话声音高一些多说一句话就能累着他。此时,他见这里的老板娘极泼辣,为人市井风气十足,他不习惯,但是看在身边是赵毓的份上,他就什么都不说了。这里酒菜的口味过于浓重,也不是他平时爱吃的东西,他吃了一口,就想要放下筷子,只是面前碗里是赵毓夹过来的菜,已经用清水涮了一遍,再入口,味道清新多了。

      “楚蔷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在意,到现在还心神不宁的。”

      “我没有心神不宁。”

      “你刚才吃的是什么?”

      被赵毓这样一问,文湛一愣,他还真没有注意,似乎味道绵软,想来应该是鱼肉,于是他回答,“鱼。”

      赵毓摇头,“是你最不爱吃的茄子,那是我给自己涮的菜,你的菜是这一碗。”说着,他将手边的一个碗向前推了推。

      文湛果然看见另外还有一碗,被清水涮的更仔细。赵毓怕味道不是很好,还些微放了一些他爱吃的清酱汁子调味。

      赵毓,“这瓶汁子是黄瓜从酒醋面局里面拿出来的,怕以后你在我那里吃饭吃的不习惯,提前预备着的东西。”

      文湛放下筷子。

      赵毓,“你觉得我是一个别人对我有心,我马上对别人有情的大好人吗?”

      文湛没说话。

      赵毓,“你喊了我那么多年的没心没肺的白眼狼,岂不是冤枉我?”

      还是没有回答。

      赵毓微微叹口气,“其实,今天我想和你说说绮罗的事。

      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都压在心中,本来没有很复杂的事情被人的臆想变得面目全非。

      前段时日你对我说尹明扬为了自己避祸而将女儿嫁给我,而当时我娘让我娶她也为了尹明扬一方诸侯的势力。

      那个时候内阁被杜皬杜元泽父子把持,内阁对崔珩下死手,他被押在诏狱动了大刑。我们没有援手,又绝对不能让崔珩死,我娘就把我的婚事拿出来做交易。而尹明扬显然也是觉得把女儿嫁给当年的皇长子亲王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让先皇在处置何晋在敦煌滥杀无辜的时候手下容情。

      说白了,这些算计在雍京城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如果他尹明扬当年没有这些算计,我才觉得诡异。”

      文湛还是沉默,只是极认真的看着他。

      赵毓,“如果尹明扬只想攀龙附凤,那么在我被褫夺王爵之后,他应该退婚,可是他没有。”

      文湛听着微微冷笑,“他知道你的身份,当然不会退婚。”

      赵毓,“我有什么身份?一介草民,罪臣之后,本身也是罪臣,永生不能出仕。

      对于一位久镇边境的封疆大吏来说,让女儿嫁给一个永远不能再出头的罪臣和被皇帝降旨拿问御下不严之间,他应该怎么选择?

      御下不严是错,滥杀无辜是罪,但他不是主谋,最多就是被撤职,赋闲回家,休养生息,等边境战事一起,他照样可以起复,手握百万兵马,又是一方诸侯。

      可是,如果让女儿嫁给我这样一个人,大郑礼法森严,绮罗堂堂藩镇之女也就没有任何出头之日了。”

      这里的酒是兑了水的蜜酒,依然热辣,却被暮春夜风裹着尽显冷意。

      赵毓,“这段姻缘,是先祖父订下来的。”

      “我家祖上也算是四世三公,那些祖宗们做了几百年的官,我祖父是当年的甘宁总督,一直镇守西北,他同尹明扬的父亲是好友,当时两个人想要结成儿女亲家,谁想到生下的孩子都是儿子,于是我父亲同尹明扬就成了好友。结果,我祖父被诬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不知道怎么,就活了我父亲一个人。后来,尹明扬也科举出仕,他见到我父亲,两个人在没有孩子的时候就决定又做儿女亲家。后来,我一出生父亲就被凌迟,当时尹明扬得到的消息是我也死了,于是就让他闺女绮罗一出生就做了望门寡。礼教森严,女子生而有罪,这些女孩儿的苦难是我们原先根本想不到的。”

      “本来尹明扬想着用女儿攀附亲王,没想到我是个西贝货,只是在我恢复本来身份之后,他这才发现,我竟然就是他闺女早已经下定的夫婿。他说,这是缘定三生,话本也不敢这么写。他执意要继续婚约,对逝去的好友有个交代。他对外只说我是他故友之子,与他女儿早有婚约,早先流离失所,现在找了我,就成全了这桩婚事。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

      说实话,我岳父走的不会很歪就是这一点,再算计,再冷酷,但是他骨子中还是有情有义,虽然这个情义说到底也是牺牲了女儿的前途。”

      文湛,“你还是娶了她。”

      赵毓,“那又怎么样?当时年少,人总有豁不出去的东西,我娘孤苦一生,我爹更是凄惨,被万仞凌迟最后血肉都成了灰,就算为了他们,我也应该做一些什么。”

      说道这里,赵毓的眼睑垂了一下,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哀伤。

      “那天下暴雨,我在我娘寿春宫前面跪了三个时辰,她还是不见我。我娘不是针对你,换第二男人她还是这样。我为了你把她也豁出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有一颗心,我没有本事为了第二个人这样做了。”

      暮春的风送来了山川河流青草野花的气息。

      赵毓看着酒菜满桌,他胃口一向不好,晚上也吃不进这些东西,就大声叫了老板娘结账,谁想到老板娘过来就摆手,“不用给钱了,有人帮你们把账都结了。”

      赵毓纳闷,谁这么有眼力见?

      他抬眼,看见那边走过来一位穿着雍京崔氏绸缎庄从湖州进来的丝质衣袍,年纪不大,肯定不到弱冠的小公子。

      “哥哥,您在这儿呢!上次在雍王别苑让我出了那么大的丑,我不但不怪您,今儿还请您吃饭,您说,您怎么谢我?”

      来的人就是随侯次子,石恺。

      上次在雍王别苑他不过就是戏耍了一个赶上来巴结的东西,结果让眼前这个人用了那种手段把自己弄的差点身败名裂。只是,那种感觉实在诡异复杂,说恨那个人,结果当时的感觉又让他有些食髓知味,说不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在雍京城根本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他被这种复杂又说不出口的想法折磨的多少时日都坐立不安。

      石恺派人打听了,众人只说那个人其实是个白丁,也是被人带进来混饭吃的,后来,他又听说,那个人是已致仕宣大总督尹明扬的女婿,尹徵的姐夫。他让人盯尹徵很久,终于得到消息,这个人又进了雍京。他这才让人钻山打洞一般的找,终于,在城南这个小酒馆找到了他。

      石恺看了看赵毓身边的文湛,一身长衫,看着像翰林院的人,那种穷苦地方出来的人都穷酸,看看他们满桌子的吃食,也是穷酸的很。

      只是,……

      那天在雍王别苑的时候不觉得这个人好看,那个时候,他记得赵毓脸色苍白,眼睛下面都是青黑,好像几天没睡觉的病痨鬼。

      现在,……

      柳树上挂着灯笼,柔和光芒下,显得这人的脸柔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左眼角有一颗红色的泪痣。

      赵毓看着他,“哦,你呀。”

      石恺说着,凑过来,“哎呦,哥哥还记得我?”

      赵毓,“别乱叫,我爹娘就生了我一个,家里没什么弟弟妹妹的,我没那个本事做你哥。还有,我要是早成亲几年,估计我闺女你都得称呼大姐,所以以后见面你得叫我叔,要是我比你爹还大,估计你还得改口称呼我一声伯父。”

      “叫什么还不都一样。”

      石恺还想凑一下,结果看着旁边坐着的文湛看着他,那眼神钩子一样,像是可以把他这个人都钩碎了。

      “哥哥这是会朋友呢,这位,是翰林院的?”

      赵毓懒得和他贫嘴,“你有什么事儿?”

      “哥哥不想知道,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赵毓看了他一眼,起身要走,石恺连忙拦住,“我说,我说还不成?这是那个纪载告诉我的。纪载,你记得吧,就是上次在雍王别苑被你救了的那个跳湖的倒霉蛋?哥哥,我说你识人不明吧,奋力救了个人,结果还挺不是东西的。前脚装可怜,翻过来就卖人,你听着是不是很伤心呀?”

      赵毓,“我这人面慈心软,救人,只是不想有人在我面前死。至于他是不是领我的情,那跟我没关系。你也一样,我折腾你只是不想看你在我面前欺负我小舅子,至于你咽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也不管。你要是有什么门道,那就摆明车马,咱们扯一扯。”

      石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毓这次笑了,“怎么,你脑子被撞了,不记得自己亲爹是谁,跑过来问我?”

      石恺也跟着笑,“哥哥说话真逗,听着就跟别人不一样。哥哥别恼,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求哥哥帮忙。我老爷子进了一批扬州瘦马,想请哥哥调|教|调|教。”

      赵毓乐不可支,“我又不是马夫,不会养马。你爹买马买瘦了,多喂几顿夜草,喂肥了不就成了扬州胖马了吗?还用费事请人调|教?行了,你要是没事就回去睡觉,我们大人们都很忙,没空跟你这个小屁孩乱搅。”

      他起身,拉着文湛要走。

      结果石恺也不拦着,就是说了一句,“这是送给雍王的瘦马。”

      赵毓站了一下。

      石恺,“雍王想必哥哥你也知道,当今圣上唯一的弟弟,在京的亲王,要是能同他说的上话,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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