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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46

      天色刚微微亮,有些人起了争执。

      就在雍京与绮镇交界的地方。

      赵毓被惊醒,他迷糊中听了个大概。——绮镇那边有官员过来,姓陈,看到姬奉宁将本应该进入绮镇平叛的军队死死勒住在雍京边界,彻底怒了,于是进行严厉问责。

      而姬奉宁听完并不争辩,只是说,“绮镇民变这件事扑朔迷离,真相未明。如果我贸然进入绮镇,恐怕有些人借民变脱身。请陈大人稍安勿躁,我已经遣人回雍京,我们再等等。”

      那位姓陈的官员怒问,“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借民变脱身?”

      姬奉宁,“如果有人以不可告人的目的激起民变,而我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将乱民错杀,这岂不是将罪孽掩盖?”

      “你奉得是兵部命令进驻绮镇!” 那位姓陈的官员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形,气得声音已经开始裂开了,“你敢抗命?!”

      “他有何不敢?封宁将军刚回雍京不久,陈大人不认识他。” 一道清晰明烈的声音从绮镇方向传来,地地道道的雍京官话,犹如贵胄的华服,在旭日东升的此地尤为刺目。随着语音,那人的马也到了,他勒住缰绳,下马,“封将军曾经隶属西北军。”

      看到他,赵毓忽然明白,为什么姬奉宁死活要把自己拦在雍京地界上了。
      竟然是随侯世子,石慎!

      “我说呢!” 陈官员咯咯一笑,“你们西北军没有被裁撤的时候是真威风,纵横西疆,所向披靡。恐怕在敦煌以西列土封疆都没人管。可那是从前!还有,这里是京师重地,不是你可公然抗命的瓜、沙、肃、兰诸州!”

      这明显要激怒姬奉宁,可是他却异常沉静地应答,“陈大人,西北将士用命,保卫的是大郑的疆域,至于在敦煌以西列土封疆这样的言语,过于荒谬,同时也过于恶毒,这属于欲加之罪,在下记住了,回雍京如实上奏。”

      “你!……” 那名陈官员方知,对付此人无可奈何。

      此时,石慎抬头,看着姬奉宁身后不远不近处的赵毓。

      而薛宣平忽然叫了一声,“妈耶!这不是那个在绮镇把土地贱卖给咱们的那个谁吗?”

      绮镇的土地,一百年来都隶属随侯夫人娘家。而石慎的母亲侯夫人亲手控制它们也超过了三十年,即使当时石家一时手紧,被赵毓捡漏,石氏百年根基却没有毁。

      当年赵毓找十三行周熙借银空手套白狼盘绮镇土地的时候,随侯石寰已经被押解进雍京。赵毓估摸着,石家在文湛手中支撑不过一个月!没想到,这一年过去,他居然能在绮镇亲眼看到衣冠楚楚的石慎。

      “当年我说什么来着?” 薛宣平有些得意,“随侯,人家那是藩镇,在北疆还自封为战神,石慎是圣旨册封的世子,名字写在大郑三十二侯府的名碟上。这爷俩生死攸关的当口,在当今天子手下都撑不过一个月?不能够啊!”

      看来,……
      赵毓心说,——朝中涉北疆情形有变。

      石慎则向赵毓这边走来,姬奉宁在赵毓身前一挡。

      “郡王。” 石慎压低声音说,“石某没有恶意,只是想送一封拜帖。”说着,他双手呈上一封白色的帖。“如果赵先生不想拿,郡王收下也是一样的。”

      赵毓没动,而姬奉宁看着这封帖有些意外,伸手拿过去。

      石慎深施一礼,才说,“在此地遇到赵先生真是意外之喜,不然,石某还得特地回雍京,拜请雍王殿下转交此信。”

      这一封非常普通平常的拜帖,想邀赵毓一起狩猎。

      只是下帖子的这个人,有些特殊。

      ——燕王。

      姬奉宁的父亲。

      姬氏王族的大宗正。

      雍京以北是绮镇,军事重镇也是粮仓,再向北快马走一天就驻有重兵,雍京北部第一道门户,镇守将军是天子心腹燕遂宁。

      薛宣平之前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赵毓收下拜帖,他们几个快马从雍京与绮镇的南部边界,用了一天,到达绮镇的北部边界。伴随着傍晚的烟霞,薛宣平远眺,眼前是连绵不绝的山峦,与一望无际的草原。

      马蹄前,是一条蜿蜒的细流。

      薛宣平刚想恣意马踏清水,……

      忽然,赵毓高声喊了一句,“勒住缰绳!”

      薛宣平手一紧,马头都被他手中的缰绳拉到高高抬起,长鸣嘶叫。

      “老赵,你发什么猪瘟?!”

      “细流之外就是燕王封地。” 赵毓,“外人非请勿入,否则,格杀勿论。”他拿着牛皮水囊喝了口水才对身后说,“奉宁,发令箭吧。”

      一道传令箭自姬奉宁手中破空而升!

      不一会儿,身着灰白色铁甲的十八燕王卫队从远处山峦脚下疾驰而来。

      燕王府邸坐落在山巅峰峦之上。

      这是最佳战略要地。

      三面具是悬崖峭壁,只余下正门一条路,从山林草原之间逶迤而上,直通王府正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赵毓一行人进入王府修整,洗了把脸,补了些膳食。

      掌灯之后,燕王一身猎装,点齐整了队伍,要出山围猎。他邀赵毓一起走。

      薛宣平站在廊檐下,暗戳戳看着眼前这些人。他发现燕王与姬奉宁有些相似,年纪长一些,是个精悍的中年人,他的眼神尤其特别,在身旁兵士手中飘摇的火把中,像根冷冰冰的锥子。

      姬奉宁在前,恭敬施礼,称了一声,“父王。”

      而赵毓,也是收敛起了平时混不吝的性子,恭敬深深一礼,却称了一声,“王爷安好。”

      燕王伸手,冲着赵毓递出一张弓,“拿着。”

      赵毓却没动。

      燕王,“不敢拿,还是不想拿?”

      赵毓,“不能拿。”

      燕王,“这是王族子弟围猎时候用的弓。百年硬木,配得是雍京制造局锻造的玄铁箭。我记得昔年你约徽郡王家那个小九在南苑下场的时候,射鹿,最喜欢用的就是这种弓。准头好,趁手。”

      赵毓,“时过境迁了。”

      燕王,“怎么,奉宁没跟你说明白玉牒的事?”

      赵毓摇头,“已经说明白了,只是,……,时过境迁了。”

      燕王此时微微点了点头,发出一个声音,这种语气,好像了然,却不认同,“你此时不接这张弓,可否想过,在这个廊檐下如何立足?”

      赵毓又是一躬身,礼节上做了十成十,“愿闻其详。”

      燕王,“王府这里是咽喉要地,我重兵镇守雍京北方门户,等闲人不许踏入我燕王封地。这个廊檐下,能安稳占有一席之地的具是世族公卿。如果你不是先帝长子承怡,仅仅是元承行一个商人,你和你身后的那个军奴,在我这里,如何自处?”

      闻言,赵毓的眼皮垂了一下,没动。

      燕王,“左手的伤,怎么样了?”

      赵毓回,“还在修养,拉不开弓。”

      燕王叫了他儿子,“奉宁,把这张弓递给你兄长。”

      姬奉宁双手接过这张弓,就捧到赵毓面前,可是,赵毓还是没动。

      燕王,“当年,你带走奉宁的时候,他才十二岁,先帝都有些舍不得,说,宁儿太小,没有必要到西北边境吃苦,虽然他不是长子,无法被册封为世子,可是,一个郡王的爵位可以稳稳落在头上,就算人不长进,无法建功立业,身为王族子弟,此一生依旧是高爵厚禄、富贵荣华。”

      “承怡,这也是当年先帝对你的期望,挑拣一块富庶的封地,不求你长进,但求你平安,无忧无虑,鲜衣怒马。”

      “可是,下场呢?”

      赵毓眼皮又是一垂,掩盖了情绪。

      燕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岐山神宫为你保留了玉牒,就是先帝作为人父,为你计深远。”

      此时,赵毓方才伸出双手,恭敬从姬奉宁手中接过那张弓。

      燕王,“承怡,被自己昔年的侍宠伤到拉不开弓,不是什么好名声。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是。” 赵毓点了点头,“知道了”。

      “走吧。” 燕王,“我让人先到前面的山谷驱赶猎物,今晚,就算猎不到鹿,几只兔子和山鸡还是能落袋的。”

      薛宣平眼见他们要走,连忙说,“老赵,我也跟你去!”

      燕王看了看他,“倒挺忠心。奉宁,给他找匹马。”

      燕王封地这里,外人不能进来,他们自己人又不会涸泽而渔,因而是非常肥美的猎场。些许一些王府侍从手中的火把,就可以把山林之间的小兽驱赶出来,蹦跳呼叫,很是热闹。

      不一会儿,薛宣平都猎了一只大山鸡。

      赵毓知道,燕王大老远把他拎过来,不仅仅是给他一张弓的事儿,不过,既然弓在手,尝试猎一些小兽也好。他在河谷旁看到一只黄鼠狼,于是左手执弓,右手从箭筒中抽出一根细箭,搭在弓弦上,拉弓!……没有准头,一箭射歪,黄鼠狼抱头鼠窜。

      赵毓又想了想这两天绮镇的事情。当时,石慎贱卖羡云飞与土地,一言不合就命十几个人的利箭对准亭子中的赵毓与文湛,另外三个人的箭直接对着薛宣平。而文湛,则从后背取下一张制造局的细弓,三支细箭的尖端全部对准石慎,近距离的搏杀,才使得石慎最终乖乖拿出地契。

      ——果然,石慎还是不甘心呀。

      半夜时分,燕王猎了几只鹿和一些兔子山鸡之类的东西,就吩咐众人在河谷旁的卵石滩上烧篝火修整。

      “我听说,绮镇那里,一些当地的佃农雇农与一些贫民一直在闹,说你想要把世代耕种的小民百姓赶尽杀绝,要揪你去见官。结果自然不能得偿心愿,于是就聚众闹事,说你是贵胄,大郑是官官相护,没有天理王法。” 燕王问赵毓,“这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做不出这种事。”

      赵毓叹口气,“绮镇是我从随侯世子石慎手中买下来的。”

      燕王点头,“这我知道。可是,天下好的土地那么多,你怎么偏偏就挑中这一片地?麻烦。”

      “绮镇就靠近雍京,近水楼台。”赵毓,“我想着,绮镇不能再落在权贵手中,让朝廷没有税银可收,同时,也不能让人再数万亩数万亩的兼并土地,致使丰年百姓手中都没有余粮,所以,才做了绮镇这笔生意。”

      “其实,那里一直有争端。我将土地分割成五亩一块,卖给农户,同时,让元承行出借银两,低息,这样,购买土地的农户只要认真劳作借钱买地,数年甚至数十年一点一点积攒还钱,平时吃喝有了,最终,也能拿回自己耕种的土地 。但是,一直有人在背后怂恿,许诺,闹,事成之后,羡云飞以北全部分割给他们。”

      燕王一听就明白了,“常年的劳作与白得土地,这二者之间,对于一些目光短浅又贪恋的人来说,倒是不难抉择。”

      赵毓,“元承行一直有专人处理此事,王叔如果有任何事情不明,可以问询薛宣平。”

      薛宣平连忙凑过来。

      燕王看了看他点头,“你元承行的大掌柜,雍京城里也是一号人物。”

      “王叔就为了这事,召我过来封地问话?”赵毓却有些不明白,“绮镇牵涉随侯,我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我那里有关绮镇的地契,账目,这段时日来各色闹事人的口供,还有方方面面的文字,全部归档,雍京城内,各方人马,有任何疑问,一调档,一切事情都清爽。”

      燕王却说,“是啊,只你我二人言语之间就能分辨明白的事,何须间隔山水邀你过来问话?”

      此时,姬奉宁从篝火那边走过来,身后是两名亲兵,手中捧着大木盘子,盛放着烤好的野味儿和一些香烤河鱼。

      燕王一抬手,做出邀君品尝的手势,然后说,“我常听奉宁说,你们当年在拉莫孔雀河抓鱼,燃篝火,背对着戈壁的黄沙,支起来红柳木架子,慢慢翻烤,那些珍贵的西疆香料,胡椒、茴香、孜然、豆蔻什么的,不要钱一般乱撒。烤得鱼倒是焦香美味,他一顿能吃五、六条。”

      赵毓听着也是一笑。

      燕王,“当年,能让奉宁吃五、六条肥鱼的,就是薛先生的手艺吧。”

      闻言,薛宣平赶忙谦虚几句,“那是郡王不嫌弃。”

      燕王却说,“当年他没出家门的时候,也是娇生惯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以至于刚到西北差点饿死,是薛先生有心,每日专门为他做细面,从浆水到羊肉卤,换着来,这才吃饱。”

      薛宣平心说,——那还不是你家孩子可怜?当年老赵拿人家当门神,孩子老实,乖乖做事,每日像个木头棒槌一般戳着,再加上抽条,越发的细瘦,要是再吃不饱饭,就成纸片了。那个时候,没准儿真被老赵贴大帐行辕门板上,让他连过年的剪纸都省了。

      口中却是,“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他得到了姬奉宁亲手拿过来的一条兔子腿,上面香料满撒。

      有亲兵想要递给赵毓一条鱼,他一摆手,“夜了,我不吃,怕积食。”

      燕王看着赵毓的右边整条胳膊,苍白细瘦,皮很薄,火光映照上去,手腕处甚至有些极细的青蓝色血管在蜿蜒缠绕,像极了名贵的瓷,藏于大正宫深处,不见天日。——这样的手,居然能纵马驰骋,弯弓引箭?

      他伸手拿过那条鱼,吃了两口放一旁,“石慎以你身为贵胄,不顾大郑国法侵吞百姓田土激起民变的重罪,将你告到御前。”

      赵毓,“……”

      吧嗒。薛宣平手中啃了一半的兔子腿,掉落在卵石滩上。

      ——这,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吧?

      他又看了看赵毓的脸蛋子,发现他的表情却是极其古怪,——不像恐惧,也不像焦虑,更像是,意外,还有,……,看着蠢货自己把自己蠢死的莫名其妙!

      于是,薛宣平赶忙把兔子腿捡起来,吹了吹土,继续啃。

      燕王,“你不用一脸的莫名。不遗余力排除异己,这种事,在雍京见怪不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半晌,赵毓像是搜刮肚肠,终于找到一条合适的言语才说,“怎么,石慎能面圣了?告我的黑状是他在微音殿面呈圣上的?圣上召他觐见了?”

      燕王没回答,相当意外,开口问,“此时,你应该担心的,难道不是如何准备御前奏对吗? ”

      赵毓却说,“如果当真要进行御前呈奏,旨意应通过司礼监宣达。可是,司礼监从未找我问询。再说,我身份晦暗不明,按理说,根本没有进微音殿御前的资格。”

      说着,他又嘀咕,“难道陛下当真见石慎了吗?不能够呀。”

      燕王更加意外,“你怎么知道,圣上不肯见石慎?”

      赵毓笑了两声,跟个半夜盘旋的老鸹似的,“我无法面圣,是因为我身份受限,这人尽皆知。可是,石慎,他堂堂一个随侯世子,随侯非等闲,北疆功臣,名列大郑三十二侯府,身家性命压上,要扯我下水为自己脱罪,结交了半个雍京城的权贵,最后的最后,依旧无法面圣,这就有意思了。王叔,关于石慎,关于绮镇,我根本不用准备什么御前奏对。我无法面圣,可是圣上也不见他。我与石慎,我们两个是根本见不到陛下面的人,还操什么心去御前吵架?这不是闲吃萝卜淡操心嘛。”

      燕王就看着他,没说话。

      赵毓,“不去御前,他告我的这些事儿,就无法在一时之间蒙蔽圣听。只要圣上没有当庭下旨问罪,让我无法申辩,真相,两下就能查清楚,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吧。”

      燕王斜着眼看他,忽然说,“你知道督察院那些言官说你什么?”

      赵毓认真想了想,“耳根子软?”

      燕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半分自知之明。”

      赵毓,“……?”

      燕王,“性格乖张,行事跋扈。”

      赵毓一挑眉,“我?”

      燕王,“奉宁与我说了,今日黎明,他与绮镇那个陈姓官员在雍京北界对峙,人家说那话,你没听见?人家说你西北军,公然抗命是成例,还说你,在敦煌以西列土封疆都没人管。承怡,你自己听听,这是什么名声?”

      赵毓,“……?”

      燕王,“这十几年,之前的御史台也好,如今的都察院也罢,这么弹劾你的奏折不再少数,要不是左都御史柳密刚正不阿,为国保贤,将这些弹劾折子全部压下,一旦让这些言语在御前盘旋,积毁销骨。陛下至圣极明,可是,再圣明的君心,也禁不起这么多年的磨泡。还有,幸亏,柳密与你并不相识,也没有一丝半毫的联系,不然,他公正严明做事情,也要被人说成是你培植的党羽了。”

      赵毓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挤一句,“陛下圣明,柳总宪公道。”

      燕王,“石慎此事,目前伤不了你分毫,可你也得吸取教训。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头,麻烦也会接踵而至,目前你能做的,就是谨言慎行,身边也要壁野坚清。”

      赵毓知道这是长辈语重心长,自然领情,“是,侄儿记下了。”

      “还有。” 燕王问,“你君前奏对如何?”

      赵毓,“什么君前奏对,什么如何?”

      燕王,“就是问,你在御前,呈奏的能力如何?”

      赵毓,“我从未在御前呈奏过。”

      燕王意外到有些惊讶,“这十四年来,你从未在微音殿面圣?”

      赵毓点头,“嗯。”

      燕王,“那从西北回京述职怎么做?”

      赵毓,“有我老丈人尹部堂呀。他本身就是科甲正途出身的进士,文官的底子,在微音殿御前从未出错。”

      燕王深深叹口气,“我终于知道,他们以石慎绮镇为由头,究竟想要做什么了。他们是想,把你揪到御前。”

      赵毓,“揪我做什么?”

      燕王,“陛下登基改元元熙以来,你从未在微音殿出现过。你对御前所熟知的全部,具是先帝凤化朝那一套。可是,为人子与为人臣下,天渊之别。很多话,在你父皇面前能说,在陛下面前就不一定能说。他们把你揪到陛下御前,你必然会出错。这些就是漏洞,也是把柄,一个不慎,可能就是人家处心积虑要找的要命之所在。”

      赵毓脸色又变得异常古怪。

      薛宣平感觉,此时的赵毓,就好像小老婆家里做丧事,跑过去凑热闹。想要大哭吧,委实成了笑料;不大哭吧,似乎又对不起小老婆的柔情小意,别再因为这种事弄不清爽,晚上无法脱鞋上炕搂着小老婆睡觉,于是长吁短叹,脸蛋子上也像是面酱,豆酱,芝麻酱,酱油醋啥的来回乱刷,当真是说不清楚是个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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