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歌》舒小二

21、运河归海

　　饥肠辘辘的璃姬在打开食盒的一刹那，瞬间没了食欲……

　　她掀开盖子时，只见那食盒的第一层零星地剩着两片细碎的菜叶子。璃姬根本不用打开下一层，也知道这份饭餐已经是别人吃剩下的了……她用力地将盖子盖回食盒，并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倔强地挺直了背脊，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船舱。

　　海上夜晚，凉风徐徐，璃姬独自站在甲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脚轻踢着船柱，她呆呆地望着漆黑的河水，不言不语地呆立着。

　　她静静地回想着曾经的过往，双眸定定地看向远方，波光粼粼的运河水倒映着着两岸的阑珊灯火，装饰华丽的精致画舫，时不时地传出莺歌燕语……

　　可这些，都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离她越来越远，周围是那样的热闹，却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商船起起伏伏地飘在冰冷又狭长的运河上，就好似要驶入一个无止尽的可怖深渊一般，将她小小的身影渐渐地吞没在黑暗里……

　　接下来璃姬在商船上的半个月也如这天一般，每天衣着暴露地跳舞，却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偶尔贺文川会来看看她们五人，可也仅仅只是看看罢了。

　　虽然贺文川每次都对着璃姬温言软语，但换来的却是欣、欢、喜三人的冷漠无视，以及楚涟对她变本加厉的讽刺、羞辱……

　　在这里，贺文川的另眼相待对璃姬的处境并无任何实质上的改变，甚至，让她的日子过得更为艰难了……

　　璃姬所在的商船在镜朝北部最繁华的清和港口驻留了两日，为了规避风险，贺文川下令将拐卖来的其中八名女子，以低廉的价格甩给了清和城的几名奴隶主，他下令清空一间下层船舱，用来装载补给的淡水、食物及一些必需品。办妥了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商船才继续上路。

　　在航行了三天后，商船顺着镜航运河汇入了镜北海。

　　商船驶入镜北海后，还需往东航行约莫六日左右，方能到达岛国东濒。商船驶入镜北海的第一个海峡，就是“日光海峡”。

　　“日光海峡”深度较大，且水流很急，地理位置也是相当重要，它不仅是镜朝与冰峰国的国界线，也是连接镜朝与镜北海东部各国的重要航运枢纽。于是，日光海峡”成为了镜朝与冰峰国历来必争之地。

　　日光城位于镜朝的最北端，再往北走十里地，就是“日光海峡”了。赫赫有名的镜北王的府邸和镜北主要兵力都驻扎在此。镜北军与白刹军隔峡争锋相对。

　　“日光海峡”从每年冬季至次年的初春有五个月左右的封冻期，往来船只仅在支流以南可以绕行通航。而当春季来临之后，春回大地，冰雪消融，这片土地却又极易发生春旱和大风，气温变化无常。

　　日光城昼夜升温或降温的温差也是相当的大，城里常常是夜晚寒风刺骨，到了白天又是暖阳融融。

　　曾经的日光城非常贫穷，城周边的住民多半以捕鱼或是上山打猎为生。“日光海峡”在冬季时，结冰厚度简直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因日光海峡冰面的厚度能承受大量马车车队的踩踏，冰封国自五年前开始，经常派遣一些由散兵和囚犯组成的小规模队伍。

　　他们越过海峡，袭击附近的日光城居民和掠夺路过商队的货物。当时被派遣来镇守镜北门户的镜北大都督阮如虹，虽常常派兵在日光海峡附近巡逻，却不敌这些冰峰国散兵的偷袭，将士们时有伤亡。

　　而这些掠夺而来的物资，也为冰峰国企图再次侵略镜朝而打下了基础。

　　在这五年的时间里，冰峰国掠夺了镜北大量资源，白刹军在日光海峡的对岸修起了营舍，派遣了大量的部队与日光城隔峡对持，他们认为一旦攻占了日光城这个镜朝北门户，将会成为他们侵略镜朝的绝佳基地。

　　一年前，冰封国借着镜北王初抵达日光城之时，曾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袭击，他们打算趁着这个新上任的镜北王初来乍到，打他个措手不及。

　　当白刹军越过海峡厚厚的冰面，大举进犯日光城，这严峻的形势对镜北王旈臣可谓极为不利。

　　可旈臣却丝毫不受影响，他当机立断派遣一队士卒在“日光海峡”大面积凿冰，有效地阻断了白刹军的退路与增援，使得已经越过海峡的白刹军先遣部队只能孤军奋战。

　　而旈臣这厢倒是筑垒安营，带领十万大军将这白刹军的先遣两万精兵给截了下来，并下令一个不留地全部剿杀。

　　据传，当日白刹军两万精兵统统被屠，尸体就抛在两岸都能看见的日光海峡上。海峡被凿开的冰面里，流动的全部是血红色的海水。镜北军残酷又锋利的威名，也自那单方面屠戮的一役中传了开来……

　　同样的招数不能用两次，被凿开的海面很快就再次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白刹军首领不甘就这样白白损失了两万名先遣精兵，他在短短的几天内，迅速集结了周边的冰峰流民和武孔有力的村夫壮汉，编进了现有的白刹军中，急欲再次渡峡攻占日光城。

　　就在此时，旈臣却如同鬼魅一般，独身一人越过“日光海峡”，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用了什么鬼把戏，他骗过了众人的情况，在最短的时间内潜入了白刹军首领所在的营帐。

　　旈臣极其残忍地徒手将首领的脑袋拔了下来，插在了白刹军的大旗上。

　　做了这一系列之后，旈臣并未离去，而是又寻了数名在白刹军中或有指挥权，或有官职的人，以同样的手法，拔下头颅，随意地丢在了白刹军大旗的四周。

　　由于旈臣身形快如疾风，功夫招式诡异莫辨，就算白刹军想要捉住他也是莫可奈何。浑身是血，带着玄铁面具的旈臣骑着黑色战马，在群龙无首、惊恐至极的白刹军营地里，慢悠悠地踱了一圈后，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这些个白刹战事都被这个只身杀入敌营的“炼狱魔鬼”留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而冰峰国经此一役之后，对于“向镜朝挑起战事”的计划也变得谨慎起来。

　　自此，旈臣镜北“鬼王”的名号不胫而走。

　　而刚从吉安城带着大批新赶制的兵器，乘了大半个月船的刘偲，听闻此事之后，却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他这位“鬼王”堂兄私底下干的勾当，实际上和白刹那群荒蛮也没什么区别。因为只要熟悉“鬼王”的人都知道，这一年来，在“日光海峡”对过往的外国商船进行掠夺的，可不止冰峰国那些流兵与罪犯，“鬼王”也参与其中。

　　事出有因，由于日光城气候、地势条件均十分恶劣，这里的居民生活也是苦不堪言。每到冬季，日光城的人民们不光要防范来自白刹军的偷袭，也要抵御老天爷带给他们的冰灾，在日光城最冷的时节，冻死街头的人也不在少数。

　　“鬼王”不仅要求刘偲打造最精良的武器，加固城防以及日光城的居民过冬所用的物资，也是他迫切需要解决的。

　　为此，旈臣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他时常态度强硬又无理地向镜仟帝索要军需、粮饷、衣物，同时也向天下第一富商的刘家颐指气使地索要大量银钱。

　　值得一提的是：旈臣的亲叔叔刘福贵正是这天下第一富商，他的堂弟刘偲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刘家少主。

　　其实刘福贵、刘偲并不姓刘，而是姓旈。

　　旈氏这一古老氏族可追溯到上千年前，其千年以来所累积的巨额财产也非常人所能想象。而旈氏一族所统治的镜朝，能够延续八百年的基业也是有原因的。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因素是——旈氏一族从来不缺治国的钱财。

　　镜文帝旈崧的弟弟旈倾，自小就对经商有很大的兴趣。旈倾曾经抱着尝试的心态用自己的食邑，经营了几间铺子。可想不到短短几年的时间，竟被他弄出了些名堂来。

　　自此之后，他便将自己的姓名更名为“刘福贵”，只专心累积旈氏的千年财富去了。并笑称，要是碰上什么千年难遇的大敌或是天灾，他也好大肆郑金帮着皇兄守护江山……

　　“鬼王”旈臣不仅仅满足于向皇叔、皇兄索要物资，他时常在镜北海域上巡逻，被他看上的商船，无一幸免地遭了他的毒手。只不过，旈臣洗劫的商船还是有选择性的。

　　当然，只要镜北的物资和军需充足时，他是不会出海“打猎”的。

　　但凡是日光城没有的物品，他就以此为目地在海上寻找猎物。他尤其看中镜北以东国家的商船和西域大道上的天朗国商船。

　　也不知道东面的国家和天朗国这样的小国，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他，但凡是这两个方向驶来的商船，一旦进入“日光海峡”或是镜朝北部的海域，那是必然要被旈臣洗劫一空的。

　　即使以他的财力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子花销，但旈臣却乐此不疲地洗劫着镜朝东面的国家和天朗国商船。

　　旈臣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有原因的，此处暂且先不表，容后再提。

　　刘偲既然说不动他这个土匪皇兄，也就对他四处打劫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虽然他心里明白，这个实际上什么都不缺的堂兄，也许就只是想要出海打劫找点子事儿干而已……

　　这日一早，镜北“鬼王”登上了镜北海上军的战船，船上的士卒们经过一番乔装后，一个个化身成了普通“渔民”，战船在海上巡视了数里之后，缓缓靠近了璃姬所在的商船。

　　另一边，坐在港口茶寮嗑瓜子的刘偲接到以下消息：

　　一艘载满二十余名偷渡女子的船只，被鬼王海上军于镜北海发现并且截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