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臣》Erus

33、番外七

　　“云若，你有没有想去哪里？”
　　眼前的孩子这么问，云若想起了自己的“家”，只是那里现在恐怕不会欢迎自己吧……
　　云若选择了摇头。
　　“那，云若，你以后就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孩子大得突兀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看起来闪闪发亮。
　　云若有些不知所措。和他在一起？可以吗？
　　“云若，以后我照顾你啊！”
　　孩子这么说，云若鬼使神差地点头了，等他反应出自己做了什么，面前的孩子已经在欢呼了。云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开心，自己——是个累赘吧，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做不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会因为有自己在身边而如此高兴？
　　云若不明白，他知道自己一无是处，连这个身子也是破败不堪。
　　“云若，那我们去宾州吧，我听说那里四季如春哦!”
　　“啊，对了，云若，我叫杨奈哦，奈何的奈，以后你叫我奈奈、小奈、奈都可以！”
　　杨奈？为什么……你不是曼臣？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是杨奈，你是云若！”

　　云若有些浑噩地跟着那自称杨奈的孩子一路东行。
　　杨奈比云若想的还要细心，虽然受到条件所限，杨奈准备的东西并不能和家大业大的清欲宫相比，但却是无微不至。
　　在山林里行走，吃穿用度上本不该有什么讲究，可是杨奈却连自己口味清淡、不吃鱼的习惯都照顾到了，好容易抓到什么小动物也不是像普通人那样烤了吃，而是特别准备了锅炖汤。有时只能吃鱼的时候，他便将鱼肉小心挑下来，或炒或煮，做得完全看不出吃不出鱼味了才拿来。
　　杨奈为什么这么做云若知道，云若时常能发现杨奈坐在一边笑看着自己，杨奈似乎从来不去掩藏自己的心意。
　　云若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享受这种照顾。百无一用是书生，琴棋书画什么的，听起来似乎十分厉害，只是真正到了这环境下，却连一个樵夫都不如。若说他还有什么价值，怕是只剩下那被人践踏过的身子，只是一月相处下来，云若又知道杨奈虽然不断示好，却又好像并不真的期望什么，喜欢亲近自己，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
　　这样的杨奈，云若没办法讨厌他。

　　到了宾州之后杨奈先找了一处院落，杨奈说，这就是“我们的家”。
　　云若暗暗苦笑。
　　杨奈买下院落后却不知折腾什么折腾了两天才搬进去，云若本不在意，对他而言住哪里都差不多，只是真正住进去了，云若才知道那两天杨奈做了什么。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布局，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家具，却偏偏让人觉得熟悉，不论想要什么，似乎总是在习惯的驱使下触摸到。
　　门槛不高不低，正是他迈惯的高度；
　　植物不香不艳，正是他喜欢的间竹；
　　书架上各类书籍的布局不偏不倚，站在书架前，他无须寻找，就能从习惯的位置上抽出自己想要的书；
　　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笔架上从大到小悬着五把笔，不长不短，不粗不细，不重不轻，正式是他拿惯的触感；
　　笔架左侧是一方砚台，两者间的距离不多不少，正是他习惯的一个拳头；
　　笔架前摆着一块镇石，不大不小，正好是自己手掌摸惯的尺寸；
　　屏风后的茶几上摆着一个茶壶和两只杯子，杯子倒扣着，壶嘴朝右，正是自己习惯的方向；
　　……
　　或许这里每一样东西的品质都比不上清欲宫，只是其中的心思却不是“昂贵”二字可以概括的。
　　云若没想到杨奈会观察入微至此。
　　泡开一壶热茶，果然是清茶——因为云若只喝清茶。
　　不是那千金一两的“碧罗”，只是普通的“香舌”，没有碧罗的芬芳和甘甜，只是普通的茶香，入口还有些苦涩。对于喝惯了名茶的云若来说，这样的茶或许只能算是劣等品，只是云若从来不知道，这样“劣等品”也可以如此好喝，甚至于回想起在清欲宫喝过的名茶只觉得生涩无味。
　　捧着茶杯，杯中热气腾起抚在脸上，云若觉得眼睛有点涩涩的，还有点酸酸的，或许是蒸汽阻挡了视线，云若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照顾……

　　在宾州住下，杨奈闷了两天之后，就突然变得很忙，时常忙得一整天都看不到人影。有时候杨奈是出门的，云若知道杨奈准备开店，找地方、布置、装修……各种琐碎的事情处理很耗时间；有时候杨奈一个人闷在属于他的那个院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但即使这样忙碌，杨奈还是会时常来看云若，问他的所想所需，往往这时候，云若就会看到杨奈那双大眼睛下有着一圈浅浅的青黑。
　　杨奈很累，但自己却什么也帮不上。
　　云若有时会想帮着做点什么，只是他虽然从小博览群书，生意上的事情却一点也不懂，就算懂得算术，可是当云若看到那个账本时，他才发现这并不是单纯靠计算就能解决的东西，而且计算——他算得还不如杨奈快。
　　杨奈的算术极厉害，他亲眼看着杨奈一页页翻着账本，也不见他用什么算盘，就是那样看着看着，翻到最后一页时便得出了结果。杨奈说着叫心算，在心里算，又说这里面有很多技巧，七七八八的。云若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真的什么也帮不上。
　　大概是看出了云若的黯然，杨奈就对他说，不如你帮我画画吧。
　　杨奈拿出了许多图纸，上面都是三维立体的零件模块，旁边都标注了详细的数据。杨奈问云若能不能把这些画成效果图。杨奈自己也可以画，用素描，只是他觉得云若想帮忙却帮不上忙的话一定会很难过，而且若是云若能帮忙，自己也能轻松一点。
　　经过杨奈的详细讲解，云若明白那些图纸代表了什么样的东西。
　　云若拿了笔按照他所习惯的方法画起来，只是当他将第一幅成品拿给杨奈的时候，他看到杨奈呆了呆，然后抓了抓头，说了声“不错”。虽然杨奈什么都没说，但云若已经知道自己画的不对，他再一次让杨奈为难。
　　“那个，那个……”杨奈确实很为难，他不想打击云若的积极性，可是这样水墨画的效果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个那个了两声，最后蹦出一句：“你帮我写个店名吧！”说出这句话之后杨奈跳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太天才了，他抓住云若的手嚷道：“对呀对呀，云若你的字那么好看，你写一个店名，我让人做成匾额挂在店门口，嘻嘻，别人一定羡慕死了！”
　　半个月后，奈奈风情饮食馆开张了，全新的店面风格，全新的消费模式，全新的食品口味，一切都是全新，从构思、设计到完工，云若悲哀地发现自己除了写一幅字给奈奈，让人做成牌匾之外，他什么也没做。
　　从头到尾，只有杨奈在忙。

　　注：间竹，这个世界的一种可以放在房里的一种小型竹类。
　　注：清茶，就是我们的绿茶。
　　注：碧罗，这里的茶名。大家想象成碧螺春就好了。
　　注：香舌，这里的茶名，大家想象成普通的绿茶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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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需要我给大家讲述一下如何在古代环境中制作面包（从原料获取到成品出炉）、砌制烤炉（结构及原理）、压榨植物油吧……这和正文没什么关系，反正能做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