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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肯特·威廉姆斯 ...

  •   番外肯特·威廉姆斯

      騎士大人變成了怪物的事在整個村莊裡傳開,雖然人民仍舊受著他的庇護,還是深深的害怕著有一天騎士大人會衝出他的城堡,化身嗜血的野獸將大家啃食殆盡。
      縱然從前的騎士大人和藹親善,幫助大家度過許多難關,但變成了怪物的這件事,卻儼然推翻了他從前的所作所為,恐懼籠罩在村莊之中,大家都深怕惡獸在暗夜出沒,吸食鮮血將人生生啖盡。
      村民們這麼恐懼著,連騎士大人都這麼恐懼著,善良如他不願傷害自己的子民,把他變成怪物的旅人已被他砍下首級化為煙塵,可是他卻開始如同那個人一般渴望鮮血,誤殺了一個女侍之後,他將自己捆綁在地牢之中,對自己的噁心厭惡,對人民的擔憂關心,像重負一般將他壓得生生喘不過氣來,身為他的父母的莊園主夫婦受不了一向疼愛的兒子受到這樣的折磨,也不願他就以這樣的姿態活活餓死,於是從村莊裡的孤兒院裏頭挑出一個小女孩,送到了兒子的面前。
      餓極的騎士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他回過神,他看見衣衫被撕碎,赤身裸體著,瑟瑟發抖的女孩,他感覺到手臂上的濕潤,那個女孩,正在默默的流著眼淚,他嗚咽了一聲,後退著將自己蜷縮著躲到地牢的角落裡,在黑暗裏頭顫抖著,淚流滿面,她還那麼幼小,他怎麼能夠怎麼能夠!
      不堪和自我厭惡混雜著飢餓像熱火一樣燒灼著自己的身體,他可以感覺的自己的視線漸漸混濁,可是理智和意志狠狠的碾壓著他自己,他是寧肯餓死,也不要再傷害任何人一分一毫。
      當他感覺到雙眼漸漸發黑,知道一切折磨和苦痛就要結束的時候,就在他懷著滔天怨念和不甘就要死去的時候。
      女孩身上的香味突然清晰,因化為怪物而清晰敏銳的感官使他感覺到女孩在朝自己靠近,可他只是將自己的頭更加用力的埋進雙膝之中,狠狠的懷抱著自己,感覺著自己的指甲鑽進血肉之中的痛楚,才可以忽略恐怖的飢餓感。
      就在那時候,他聽見女孩平靜的聲音“騎士大人。”她這麼說
      “滾開!!”他只能哆嗦著,咬牙切齒的從喉嚨中發出這樣的低吼。
      “……”她沉默了一會,可是他知道她並沒有走開,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直到那一絲香甜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
      “沒關係的,騎士大人”她說,他可以感覺到小小的手臂環抱住自己蜷縮的身體,女孩低柔的,安撫的嗓音蠱惑著他緩緩的抬起頭,他對上那雙溫柔的,沉靜的黑眸。
      “沒關係的,騎士大人。”女孩又說了一遍,緩緩舉起自己的左手,在她的手臂上,一個被咬開的傷口汨汨流著鮮血。
      “騎士大人,請不要哭泣。”女孩這麼說著,恍若獻上祭品的虔誠信徒,將自己的手腕湊上他的唇前……
      隔天,當他醒來的時候,女孩已經不見了,他和父母大吵了一架,收拾行囊,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領地,消失在烽火和煙塵之中。
      他墮落過,犯錯過,也爭權奪利過,他在那群怪物之中混的很好,地位日漸高上,他親手殺死自己的血緣主,沒有束縛,他的勢力在北方日漸強大,當他回神,轉眼已是數十年,他聽見來自遠方吸血鬼的消息,曾是他家鄉的領地因為沒有繼承者分崩離析,正受著戰火蹂躪,人民苦不堪言,他面無表情的聽著,許久許久,吩咐了他的血僕,回到昔日的領地。
      村莊處處可見奇裝異服的士兵們駐守,好在這是一個紀律嚴明的軍隊,人民沒有受到多大的牽連或壓迫,每一個人的生活還是一樣的過著。
      他在黃昏時分步入曾經生活過的城堡之中,遇到了一個故人。
      老婦坐在花園的籐椅之中,縱然城堡各處都已被軍隊搜刮一空,只剩下灰塵及空氣,這座花園仍可以看出被人打理的很好,她閉著眼睛淺眠,在她的身旁一個孩子正在玩著木馬。
      他只是站在那裡屏息看著,看著,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皺痕,已不見往昔的青澀稚嫩,原來已過了那麼久……
      他的血僕不解的看著自己的主人盯著那個老女人久久不願移開視線。
      而那個孩子似乎現在才注意到花園裏多出了兩個人,他害怕的搖了搖熟睡中的祖母。
      老婦緩緩的睜開眼睛,初時是茫然,然後在漸漸看清眼前的人的時候,她的嘴角揚起懷念的弧度“騎士大人”她無聲的說。
      她的眼睛裏頭,沒有怨恨。
      多年後她的孫子仍舊對那日記憶清晰,那個做貴族裝扮的青年就那樣在奶奶的面前潸然淚下,而他已屆八十高齡的奶奶,神情恍若一個八、九歲的女孩,靦腆又微帶著莞爾,那樣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兩人,卻說是舊識。
      血僕和男孩被兩個人趕下別處,他們在花園裏敘舊,敘了很久很久的舊,直到夕陽西下,兩人才看見他們從花園裡走出來,他是極為突兀的畫面,十七、八歲的青年像抱著寶物似的抱著一個八十幾歲的老人,神態溫柔異常,他輕輕地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把老婦放回她的臥室床上,為她蓋上棉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輕柔且極其憐愛的一吻。
      他的血僕和她的孫子瞠目結舌的看著
      那一晚,他和血僕離開了那個地方,不論血僕如何旁敲側擊,他只是隻字不語,愉悅的心思卻顯而易見。
      在後來,他漫長的,無眠的歲月中,常常回想起那一天的黃昏,在彌漫著不知名花香的園子裏。
      “騎士大人,沒想到在我有生之年還可以再次遇見你。”她微笑“當年沒有告訴你,我叫做安娜。”
      “我很高興您還活著。”她說,然後還叨叨絮絮的說了許多什麼,她的神情裡沒有驚恐,沒有厭惡,沒有卑微或鄙視,她只是就像見著了故人,再普通平凡的敘著舊“騎士大人,那一天,我很高興獻給了您我的血,您一直都是善良的,我知道的,我從前的孤兒院幾度經營不善,都是在您的幫助下平安度過的,您這樣的大好人,怎麼可能會成為怪物呢”
      “騎士大人,請您不要哭。”她緩緩站起身,伸手拭去他頰上的淚水“我想請您記得,不論您變得怎麼樣了,做了什麼事,去了哪裡,您仍舊是您自己。”
      “騎士大人。”晚風輕拂過他的頰畔,淚眼朦朧間,他恍若看見了當初的那個女孩,縱然自身的恐懼比他更甚,身軀甚至還在顫抖著,仍舊勇敢的安慰著他
      “騎士大人,你的靈魂美好無比。”
      “……安娜。”
      他只聽見自己這麼輕聲說出她的名字,似嗚咽,似喟歎,又恍若釋懷。
      太多人,太多人告訴過他,怪物沒有靈魂,鏡子倒映不出他的身影,聖水讓他渾身燒灼,他的信仰拒絕了他,陽光也拒絕了他,他卻在她的身上,感覺到了陽光,在她的眼睛倒映之中,看見了自己。
      安娜,妳是我的罪孽,也是我的救贖

      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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