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相公卿》苦桔子

1、第一章女相国出狱

　　三月柳絮飞，广陵的天明媚的引人发困，洋洋洒洒的柳絮拂面，却让人烦躁，广陵的百姓抬头看着广陵的天，都是叹气还夹杂着咒骂之意。

　　也不是广陵的百姓为人不善，只是这广陵已有三月，滴雨未下，眼看着田里的都干出了裂缝，庄稼也长势不妙，心道又不是一个好收成。

　　豪华的宫廷马车平稳的停下来，对面的建筑上方挂着“天牢”二字的牌匾，虽然是明媚的天，但是这里却显得清冷的很，还不时让人觉得有阵阵阴风刮过。

　　马车上的人走下来，抬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天牢的牢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看到天牢中愈渐清晰的身影，才慢慢收缩了瞳孔。

　　愈来愈进，缓缓从天牢走出来的身影，直到行出了天牢，明亮的光照的都有些睁不开眼，身边搀扶的女子看到，主动腾出一只手，为其遮挡阳光更强烈的照射，直到身上的人慢慢开始适应的睁开了双眼，又重新将手放到了那搭在肩膀的手上。

　　女子丝毫不顾及身上这人的污秽，脏兮兮的囚服上血迹斑斑的让人有些触目惊心，除了那双越发清明的眼睛，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还夹杂着一股股让人恶心的恶臭，像极了腐臭的肉味，着实难闻。女子不住的吸鼻子，终究忍不住的落了泪，刚刚在牢房还看不清晰，如今一出来，虽然身上一层的污秽，黑黝黝的，但是她还是看到了身上之人脖子处纵横交错的鞭痕。

　　忍不住哽咽道，“大人。”可明明有很多的话要说，却偏偏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只能委屈的吧嗒吧嗒的落着泪。

　　被唤做大人的，穿着囚服的人，看到女子落泪，叹了一声，“水袖，莫再哭了，大人今日可没有力气抬手为你擦泪。”

　　是啊！她是真的没有力气抬手臂了，若不是由水袖扶着此刻恐怕连站都站不住了，足足三个月，日日受酷刑折磨若不是已经习惯了，怕是早就熬不住了，还能活着，真是甚好，每每她从生死边缘走过，便这般告诉自己，只是眼神却越发的冷，未入这次牢狱本就犹如沁着寒冰，如今这一出来，便是无以形容这神色中带来的寒意了。

　　先前等在这里的来人，先是神色深沉的看着一身污秽囚服的人，然后突然莞尔一笑，眉宇间说不出的和煦，然后又向前走了两步，“莫爱卿，看到你安然，朕便放心了！”说完就好像真的出了一口气似的。

　　只是看在莫往生的眼里，却无一点的暖意，一抹嘲笑之意，在唇边荡开，“真是劳皇上挂心了，微臣倒是难以心安，受皇上您如此的皇恩浩荡！”

　　皇上广陵辰却丝毫不为莫往生的话所牵动，只是依旧笑意恒生，竟然又上前，毫不顾忌的伸手去扶莫往生的身子，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她身上的污秽，这么金贵的一个人，不顾及臭味，不顾及肮脏，倒还真是亲民。

　　“莫爱卿说的哪里话，朕与你的君臣之意如此深厚，岂会不挂念！”这话由广陵辰说的很是体贴。

　　只是还未等广陵辰碰到莫往生的身子，莫往生已经由着水袖朝一旁咧开了，她才不乐意表里不一的皇上碰自家大人，于是广陵辰的手便被晾在了哪里，说不出的尴尬，广陵辰不自然的抹了摸鼻子。

　　莫往生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前方，“左相呢？”

　　广陵辰知道她会问这件事，倒没什么可以遮掩的，回道：“朕已颁了诏书公布天下左相陈秋华陷害右相你，加之左相这么多年在朝中拉拢权臣，意图谋反的罪名，于明日午门外斩首示众以正朝纲。”

　　莫往生听完却沉沉的笑出声来，一张黑黝黝的脸看不出是悲是喜，只是笑声阴沉，“明日不斩，若是只斩个头，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你说是吗？皇上！”转脸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广陵辰。

　　广陵辰将手背于身后，“左相如此，已诛九族，朕诏书已下，也不算便宜了他们，况且念极莫爱卿遭遇，左相所有财产全部赏赐莫爱卿。”

　　莫往生心中嘲笑，却不漏声色，区区财产而已，就想这么结束，真是妄想，广陵辰你想博好仁慈的名声，她可不想博什么仁慈的名声，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她抛弃一切，怎么对的起她莫往生这个名字，莫往生，莫往生，莫要白白枉为生。

　　“不过是个诏书，收回便是，皇上你说是与不是？”如此言语间已多有威胁之意。

　　“君无戏言，怎可收回！”广陵辰不假思索的便拒绝，他是君，一国之君，怎可儿戏。

　　莫往生听完，一双清明的眼睛黑黝黝的沉寂的犹如一汪深潭，越要看的透彻，却越发觉得冷的刺骨，“皇上！”这句皇上一喊，声色中已含有怒意。

　　任广陵辰再想拒绝，却看到那么一双眼睛，默然察觉，虽然当初她看上去也冷意慎人，却也不过是小狗模样的臣子，为何不过一场牢狱，却猛然觉察，明明是只毒狼，除掉一个左相，却还余有右相，虽然当初不过是用她来牵制左相的，可是如今却似乎有些偏离。

　　广陵辰始终还未开口，莫往生却让水袖扶着自己开始往前走了，丝毫不再理会广陵辰，她莫往生有的是方法让他屈服，广陵辰啊！何必在局势不稳的时候苦苦撑着。

　　广陵辰看着莫往生的背影，连走路腿都是抖着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明明可以做个柔弱的美人，却偏偏走上这吃人的朝堂，他虽然一直欣赏她的才华，这个文武双全，从战场杀到朝堂的女子，究竟意欲何为，虽与之相谋，不过是看在她的能力上面能相助与他，只是为何他越发觉得这个局有些施展不开了呢！

　　他不自觉的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手，面上再无半点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凌厉渐上眉梢，直到盯着莫往生的背影隐入相府的马车之中。

　　水袖一路扶着莫往生的身子即便在马车之中都不曾送开，莫往生闭着眼睛似乎是累极了，水袖拨着她如乱草一般的头发，心便越发的疼，她都三个月都未见到大人了，如今大人竟这般瘦了，大人走时还有些圆润的身子，如今就像一具骨架一般，她当初使了很多方法，都未能进到天牢里，心中有不免将左相陈秋华骂了个祖宗八代，竟然这么折磨大人。

　　到了相府，水袖扶着莫往生下马车，结果莫往生却始终还是没能坚持到进去相府的门，迷迷糊糊的脑袋一沉便晕了过去，等在相府的所有人，看到这幅情景，都是寒噤的很，今日水袖硬要独自去接莫往生，所有人都等在相府。

　　莫往生一晕，水袖毕竟也是女子，扶的便开始不稳了，一个侍卫装扮的人，眼疾手快的上前接住莫往生的身子，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抱起来就往相府走，所有人陆陆续续的都开始跟了回去。

　　只是后来管家还是将所有人都驱散了，其实在管家跟着莫往生打理府中以来，这并不是第一次迎接她回府，只是这次却是唯一一次未曾撑到府内，便昏迷不醒，以往不是没受过伤，只是回来她必先和府中出来相迎的奴才打声招呼，这次这般模样，看来真是受了不少的苦，管家也忍不住抹了一把泪，赶紧跟了上去。

　　大夫已经早早就在府中候着了，只是因着莫往生是女子，管家还是在房外守着，只有水袖带着一些丫鬟，忙里忙外的进进出出，一点听不到大夫的声响，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夫才苦着一张脸出来，口中还不断的叹着气。

　　管家赶紧上前询问，“张大夫，大人的伤势如何？”

　　张大夫将在房中开的单子交给管家，“相爷伤的极重，除了浑身的鞭伤，酷刑定然不会少数十种，而且肩胛骨还被穿透了，真不知道相爷是如何挺过来的，就算是个汉子也怕是熬不住了！”

　　结果守在旁边的侍卫却明显着急了，一把拎起张大夫，“那你是说大人她……”剩余的话终究是没敢问出来。

　　管家看到这般，赶紧拦下侍卫，“青枫你别急，快放开张大夫问。”

　　青枫虽然紧张，但管家的话还是听了进去，规规矩矩的放开了张大夫，张大夫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怕，毕竟多次出入相府。

　　“相爷的情况从脉象上看确实很凶险，我这开的药赶紧先去抓来熬，等里面为相爷梳洗一番，我再细细的看，相爷的伤势急不来，没个一年半载估计难以复原，我为相爷看过病，相爷的体质好，在牢中三个月都熬了过来，这次应该也没问题。”

　　大夫这样说，但是所有人依旧听到了，只是应该而已，这个应该是多么不确切的字眼，就像是随时会浇到身上的凉水。

　　房中的丫鬟一盆一盆乌黑的血水端出来，任青枫堂堂的七尺男儿，也忍不住落了泪，他随大人上战场都没这么触目惊心过，他相信这个战无不胜的大人一定能挺过去，青枫不断的告诉自己。

　　在房中为莫往生梳洗的水袖，一边哭的抹眼水，一边为她打理，那些小丫鬟看到莫往生的身上遍体鳞伤的伤痕，触目惊心的都不敢太近前，一阵阵的心悸，身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有些伤痕的肉还在朝外翻着，看上去着实恐怖。

　　终于有一个小丫鬟，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到门外，“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着实吓的不轻，脸都煞白煞白的。

　　所有人看到这丫鬟哭的伤心，这里面情况真是不妙。青枫越听这丫鬟哭，心里就越烦躁，厉声吼道，“哭什么哭！”

　　小丫鬟被青枫这么一吼，倒是噎住了一声哭声，只是效果并不是多好，也只是噎了一下，就又哭了起来，而且还张口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大人，她太……太惨了”说着还抹了一把鼻涕，“身…身上…全…全是…朝外翻…翻着口……口子…的肉。”这一句话说的着实有点长，听的人都是浑身打颤，这小丫鬟哭成这样，怕是真的吓的不轻，这么一说情况便可想而知。

　　青枫黑着一张脸命人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丫鬟拖走，只能焦虑的站在房外不停的走动，走的管家的眼都花了，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青枫烦躁他岂会不知。

　　所有人都忐忑不安，在相府如履薄冰，晚上的相府灯火通明，这夜晚的天不知怎么竟然说变就变了，三个月未雨的广陵突然打起了雷电，声音大的恍若地都震了，一阵一阵的凉风吹来，卷着许久未有的清新泥土的气味。

　　虽然这场雨是广陵百姓所盼，如今下了人心里欢喜，可是对于相府却不一样了，水袖从屋里跑出来，一把提起坐在门前打盹的张大夫，因为怕生事故，一直让张大夫在门外守着，青枫看水袖出来拉张大夫，也赶紧跟到了房内。

　　“张大夫，你赶紧给大人看看，大人烫的很。”水袖紧张的推着张大夫做到床边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