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幻都市》花月欣

113、相守的约定 (一）

　　第一百一十三章相守的约定(一）

　　程澄急促地喘着气，胸口间的伤口再次裂开，强烈的痛苦折磨着她，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吐出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个几百年前的悲剧，和尖刀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魑魅的诅咒成功了！佟真一夜之间成了不生不灭的怪物，泠月当夜就吐血昏迷。当佟真赶回去的时候，用尽办法也仅能保住她即将飘散的魂魄，至今仍徘徊在生死的边缘，饱受痛苦。”一想起佟真和泠月的遭遇，程澄的心就好似被车碾过一样地痛。佟真所受的折磨，让她感同身受。

　　相知相爱而不能相守，每日每夜看着心爱的人饱受痛苦的折磨，不灭之身让这种绝望无止境地蔓延，没有尽头。这样的痛苦比死更难受。

　　小虎逐渐明白起来了：“佟真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帮泠月续命？”

　　程澄点了点头：“几百年来，佟真就像和命运宣战一般，用尽办法为泠月续命，守着他们相守的约定。”

　　不管是教花妖无颜逆使夺魂术续命之法，还是盗取仙草，炼人造魂之术，都是佟真为泠月续命的试验。为了心爱的人，他无惧成魔！

　　小虎冷哼：“金乌太常、血神腾蛇、火灵朱雀，甚至是凶将玄武，都是不愿臣服于命运之下的神将，难怪甘于追随佟真之后，奉他为主，与命运对抗。”

　　“魑魅能窥视人心的弱点，寄生于心魔之中，集千百年来深宫中的怨气，他所下的诅咒形如铁壁，难以破除。”佟真的遭遇固然让我心痛，但仍然不解他处心积虑的真正目：“但是，这和无名书册有什么关系？书册只能用来收妖，并没有任何破除诅咒的记述。奉天殿一战，魑魅已经被明英宗和佟真合力打散，也不需要书册的帮助去收妖。他处心积虑地得到无名书册，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澄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汲取精魂之力，为泠月续命！”

　　“什么？！”我大惊失色。魑魅诅咒的目的，是为了让佟真和泠月无止境地受到折磨。如果要用汲取精魂之力，为泠月续命的话，要多少精魂才够填完这个无底洞。

　　天道轮回，冥冥有数。佟真所为，不仅仅是对命运宣战，更撼动了天地的平衡！疯癫成魔只为卿，红颜不老永相守！

　　程澄不顾胸口的伤口不断在扩大，紧紧地捉住我的手，拼尽最后的力气，对我求道：“小言，我……求你……帮帮他，也救救他！救……他!”

　　长明灯的火苗猛然跳动了几下，咻地熄灭，程澄的手冰冷而僵硬地搭在我的身上，护魂法阵上的金光也慢慢地淡然消逝。

　　“不！……”我放声大哭，哭倒在小虎的怀里，泪已崩塌！

　　※※※

　　东方佟家内，腾蛇生着闷气，跺着脚抱怨朱雀刚才阻挠自己对天虎的狙击，红色的头发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火烈：“要不是你这家伙挡在我面前，什么伏羲神将、天虎少主，早就被我烧成烤肉，配着美酒吃下去了！”

　　朱雀抠着被震痛的耳膜，嘴角扯着无奈的笑。根据他对腾蛇火爆性子的了解，估计这件事情有够他吵好长一段时间了。

　　玄武被腾蛇吵得耳朵都痛了，大声喝止：“穷寇莫追的道理，你这火红脑袋是懂还是不懂？主人叫你不要去追，自有道理。你在这里急个什么劲？”

　　“切！”腾蛇呸了一声，对玄武的话不置可否，但朱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实在让他看了心烦。奈何，朱雀就爱看自己这个恨得牙痒痒，却无从发作的样子。一思及此，火爆的他忍不住又重重地跺了一下地面。喀拉一声，地面裂出了一大个口子。

　　朱雀掩嘴轻笑，呵呵地看着崩裂的地面。

　　“玄武说得对，腾蛇无须焦心，天虎很快就会再次送上门来。到时，他是你的，没有跟你抢。”鸦声低声地叫着，一袭白袍的佟真迈步而入。众人恭敬地立起，连朱雀也敛起了轻浮的笑脸。

　　玄武上前半步，往佟真的方向更近了些：“金乌太常利嘴神力，非常人能抵挡，恐怕此时程澄已经……”

　　佟真俊眸半睑，喉咙间发出一个声响，算是回应，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半句。

　　玄武把头多低了半分，继续道：“属下的意思是，没有程澄的医术在侧相助，泠月夫人的病会不会……”

　　“提炼精魂之术已成，我们手上还有半部无名书册。里面镇压的妖魔力量之大，非一般妖魔魂魄所能匹敌的，还怕不够泠月夫人续命不成？更何况夫人身上还有主人觅来的护魂古玉呢。”腾蛇急躁地抱怨玄武的杞人忧天。

　　朱雀轻笑腾蛇的天真：“当年魑魅如果有你一半的天真，估计就不会有今日这般光景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护魂古玉保的是泠月夫人的肉身和灵魂相融不离，以便精魂可以顺利入体，继而续命。如今虽有半部书册在手，但几百年间夫人魂魄的力量愈渐减弱，所需精魂也越来越多。程澄虽是凡人，但却得莫堼医术真传。如今少了她的帮助，我们必须得到另外的半部书册，保证精魂的数量。”

　　“哼！”虽然不服气，腾蛇也不得不承认朱雀处事的聪颖透彻。

　　佟真冷冷地道：“程澄之死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再说无益。为了帮程澄报仇，也为了重夺我们手上的半部书册，天虎和莫子言必然再袭。这一次，我不要再有任何的差错！天虎和莫家传人，我两个都要活擒！”

　　“是！”众人齐声应和。

　　一只黑鸦从外飞来，在众人之间嘶哑地叫了好几声。佟真的嘴角向上轻扬，多年的等待终于迎来了这一刻的到来。

　　“腾蛇、朱雀依计行事，玄武负责保护泠月。”话一落音，各人身影一转，按照主人的指令迅速地行动起来。

　　我忍下心中的苦痛，将程澄遗体交给了南宫家的家仆暂管，转身就跟小虎和南宫姐弟重返佟家。正如小虎所言，精魄炼魂一事兹事体大，于情于理，我们必须尽快阻止佟真的阴谋。

　　南宫武手书一份急信，星夜使人带往幽阳山，向三大长老求助。一切的事由皆因魑魅的诅咒而起，要如何才能破除诅咒，五道六界之中恐怕只有天虎族的三大长老有办法帮助我们。

　　程澄最后的话语不断在我耳边反复响起：“求你……帮帮他，也救救他！救……他!”

　　夜幕悄然而至，厚厚的云层将天地重归于平静。墨黑的天空中，没有一点儿星光，深深沉沉地找不到半分月华。月无影，星无光，时间仿佛回到了五百多年前，奉天殿中那个惊心动魄的黑夜。

　　小虎环抱着我，展开银色的双翼飞翔在夜幕中，在南宫舞姐弟分别驾着飞廉紧随在后。我们一行四人火速奔往佟家。

　　两道火红的身影左右飞动而至，在我们面前分立两旁。我定睛一看，赫然是血神腾蛇和火灵朱雀。腾蛇甩动起手中的丈八长蛇戟，兴奋的表情洋溢在外，嗜战的热血在体内沸腾，激发起他最大的兴奋点。朱雀明眸眨动，嘴边含着优雅的线条，华服袖带随风飘扬，发出沙沙的声响，仿若火凤即将燎原。

　　小虎伫立在半空中，将我紧抱入怀，紧抿的双唇透露出战意。我偷偷摸向腰间的银羽短剑，眯着眼看向眼前这对难缠的神将。南宫舞双腿一夹，驾着飞廉和南宫武一道越过我们身前。

　　“小虎带着小言去找佟真，他才是你们的对手。这两个狂妄的杂碎，就交给我和小武练练手吧！”

　　腾蛇火红色的头发带着怒气飞扬在夜空中：“又是你们两对麻烦的姐弟！只有天虎才配得起做我丈八长蛇戟的对手！”

　　南宫武的双锤在手中铛铛作响，引发雷鸣轰动，响彻天际：“我就要看看是你的长蛇戟利，还是我们的雷鸣锤硬！”

　　“呵呵……谁是对手，我倒无所谓；只要能完成主人的命令就好。才不像某只火烈鸟那样挑剔呢。”朱雀一向认为自己性格最是随和。

　　腾蛇瞪了同伴一眼，咬牙道：“腾蛇是飞蛇，你才是鸟！臭雀儿！”

　　朱雀没有被他的话语激怒，反而笑得更从容，华衣锦服随风而动，玉袂仙裾化成神兵利器，在黑夜里划出最凌厉的招式。动作优雅利落，犹如凤凰翱翔熠金戈。

　　南宫舞轻足一点，曼妙的身子踏在飞廉的背上，抽出电光双戟，带动着天际的闪电迎击火凤。腾蛇不甘示弱，极速地旋舞起丈八长蛇戟，向南宫武刺去，被他双锤隔开。

　　霎时间，闪电雷鸣划破天际，火与电在空中交错出绚丽，华丽得夺人心弦，瑰丽中藏着杀机。

　　“小虎！快！”南宫舞挡在腾蛇前面催促着。腾蛇加快手中的招式，不断地朝小虎逼近，一次又一次地企图突破南宫舞的百般阻挠，却一次又一次地铩羽而归。气急败坏的他已经杀红了眼。

　　小虎一把将我抱紧，背上银翼一紧，狂风在他身边扬起，形成最强劲的推动力，以风一般的速度把我们带到佟家。身后电光和火焰高扬，雷鸣电闪不绝于耳！

　　雷鸣轰动，电光乍响，撼动天地！泠月软弱无力地靠在佟真的怀里，看着外面的惊变。天空里的激战快得让人看不到踪影，只能从火电交织中看出那些生与死擦身而过的惊险。

　　想阻止眼前的一切，却已无能为力……紧皱的眉头下，满布泪痕，如同带雨的梨花，娇弱得让人痛心，尤其是他的心。

　　佟真低下头，无限温柔地将点点泪光一一吻去，让自己唇间的温度印走她脸上的冰冷。长睫合拢低下，晶莹的泪儿再凝，点上他的俊脸，润湿了彼此。

　　“真……”一语未完，他的吻已经印上自己樱唇，苦涩中带着动人的蜜甜，一如既往。

　　“这是我们相守的约定……”他的叹息荡漾在无月的夜里，是世间最动人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