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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双明珠.昙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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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味道,是时光沉淀后的沧桑。
就像她漫长的发,蜿蜒出岁月的古老。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永安,不同于凌落,不同于他自己的感觉,就好像茫茫的江水,于千万年的波澜后。
归于沉寂。
一路上,她走得不紧不慢,细长的指松松握着伞,行走之间,红绦摆动,伴着细碎的叮当声。
沧澜跟着,却不由地顺了她的脚步,顿时如漫步山野,有行云,有流水,有妙曼江山。
阎罗殿已近在眼前,她微收袖摆,做了一个古老的手势,沧澜终于问道,“敢问姑娘姓名?”
她姿势未变。
“昙烟。”她说,“花昙烟。”
沧澜一怔,却听她笑道,“不是什么好名字,让公子见笑了。”
是啊。
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名字,然而,沧澜想。
怕是只这一个名字,配的起她。
沧澜入殿,昙烟便拢拢袖,垂着伞闲立。有鬼差上前请示,“大人可闲着?”
昙烟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表情,“自然。”
不知怎地,鬼差一时哽住,竟不知如何作答。许久开口道。
“那可要带几个待渡的鬼来?”
“有劳。”她嘴角的弧度也未曾改上半分,只斜斜的勾着一个最不伦不类的笑。
鬼差咽了口口水,补充道,“都是极难渡的…所以一直搁着…所以…”
“有劳了。”昙烟手上的伞旋了一下,不轻不重的一下。
鬼差蓦然,小鬼难当啊…
“奴家想要回阳间,把一样东西还予一人。”
奈何桥,三生石,黄泉悠悠。
有素衣的女子面色雪白,直直地看着昙烟。
昙烟把玩着伞柄上的红绦,细密的红绞得她细长的指愈发苍白。她笑道,“姑娘身上福气不重。”
要回阳间,要传语于生者,便要让仲裁者出马,而这,岂是什么容易事?
没有滔天的福气,哪里请得动仲裁者?就算请得,也只能说上一句话吧。
而这种传死物于生人,扰乱阴阳的事情,哪怕福气好到下辈子做菩萨,恐怕也不行。
更何况,这女子当真无太重福分。
女子抿抿唇,音色带颤,“真的不行吗?奴家,奴家只是想把它还回去。”
昙烟含笑,“下辈子怎样都不在乎了?”
女子一愣,猛地听出希望来,忙点头道,“不重要,不重要。”
昙烟不语,手指一环环地盘弄着红绦,嘴角还是要笑不笑地勾着。
良久,她笑道,“但愿你记得今日所言。”
女子不明所以地看看她,却见得她脚底有幽蓝的符文在跳动,攀升。
她笑道,“走罢。”
女子一怔,登时又惊又喜,“真的?!”
“自然是真的。”昙烟不紧不慢地撑开伞,艳红的长绦和她宽大的袖袍搅在一起,再难分清。
万物沉寂,又重新归于喧嚣,人间的阳光灼灼地打在赤红的伞上,她并不回头,懒懒笑道,“我从不言假。”
人间,人间。
原先不觉怎样的生活,真的只有失去了才晓得。
当时只道是寻常。
素衣女子叫宋瑾,也确实是美玉一般的人,苍白过头的脸,却透着秀气。
她怔怔地看着四处苍翠的树木。
它们还活着,并且会好好活着。
真让人嫉妒。
昙烟撑着伞,笑得云淡风轻,宋瑾转身盈盈一拜,“多谢姑娘。”
昙烟承了这礼,“此乃楚都郊外,你要找的东西在哪?”
宋瑾不解,她便笑道,“死人之物予生人,会损人阳气。倒不如直接将阳间的予他,灵物易主,阴里的自然消失,全如你送了一样。”
宋瑾蹙眉,“奴家,还碰得了生物?”
“自然,不过要将福气给我,我身上自有阵法将其裹上死气。你便可碰得,至于死气,给他后消去便是。”
宋瑾踌躇,“奴家的福气…够吗?”
依稀记得她说过自己福气不重,而这样的法术…
“够了。”昙烟稳稳握着伞,散开的发刚刚好在伞内。
“若是不拿供奉,应当正好。”
请仲裁者的规矩地狱里都懂,十分福气,七分给仲裁,三分办鬼事。那七分便是供奉,撑着仲裁者体内的封印。若福气多了,便可稍回些感觉,更甚者,积到极致,可以再回轮回。
不过没那么上千年是做不到的。
这一代仲裁者,只两个上了千年,另三年轻的并不知。不过阎王似乎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宋瑾瞪大眼,没听清的样子,昙烟的裙,火一样的颜色,灼得她眼睛发涩。
“姑娘大恩大德,大恩大德…”她颤抖着,不知当说什么,昙烟却笑道,“用不着道谢,我不是好心,只是不需要。”
宋瑾摇摇头,深吸口气,缓缓说了放东西的地方。昙烟知她不信,也不说什么。
走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懂了。
不信就是不信,解释了再多,也是不信。
那就这样误会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