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尊主》玄玄爻

5、4

　　“他们来了，怎么办？他们封了出口！”

　　“孩子，我们的孩子！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啊——不要伤害我们，求求你，求求你！”

　　“别求他们！要杀就杀，我们拼了！”

　　“可是……啊——！”

　　“是尊主，尊主来了！”

　　“是啊，尊主来救我们了！”

　　“尊胎！快保护尊胎！啊————！”

　　慕奕涟终于在尖利恐惧的叫声中惊醒，梦里是看不清的模糊人影，惊惶窜动的人鱼女子，一声声惨叫回绝于耳，她们都在生死一线的边缘守护着自己的卵胎，压抑和死亡的氛围像山间的迷雾浓郁不散。

　　慕奕涟抬起轻颤的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胸口仍然剧烈起伏，仿佛自己亲自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恐惧。

　　他攥紧了拳头，几乎咬着牙：“我必须，知道真相！”

　　第二天一早，藐旖一见慕奕涟便是满脸的忧心和决然：“慕奕涟，跟我一起回一次冕珠纳岛吧！”

　　慕奕涟怔了怔，但很快明白：“那些人真的联络不上？”

　　“嗯。我问了很多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和朋友，大家都说他们突然不见了，只有举家迁徙的猜测，却没有明确方向……”藐旖说着，止不住浑身轻颤：“慕奕涟，你说他们是不是……”

　　慕奕涟沉吟片刻拍了拍她的背：“别急，我们马上就去。你先好好想想，有没有听说过冕珠纳岛上有什么不公开的监狱，软禁点之类，如果有的话，我们想办法去那里找找。”

　　他刚转身，又回过头来：“你爸爸也一起回去么？”

　　藐旖摇了摇头：“不能让他知道。他这几天醉得厉害，没心思管我。”

　　自从十八年前的海啸摧毁了冕珠纳岛的机场之后便没有再建，于是要从慕奕涟出生的东边内陆抵达冕珠纳岛，必须先搭乘八个小时的飞机到离冕珠纳岛最近的科林国再搭乘客船，需要五天的水路。

　　在船上的时间，藐旖看着冕珠纳岛的地图，几乎绞尽脑汁得将每个角落都设想了一遍，忽然她的眼神在某一个地名上狠狠一滞，不知想起了什么，扔下一人沉思的慕奕涟匆匆跑回舱房。

　　“苏摩庄……苏摩庄……”她拿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低声呢喃：“万辄岭、汝亩渠……”

　　她的瞳孔悄悄收紧，因为心里的萌生的了然而微微颤动，很快她又收起那张信纸小心贴身珍藏，再度回到慕奕涟眼前时，她轻声道出那些地名，眼里闪着决然的光：“虽然不知道原因，可那些地方一定要去。”

　　慕奕涟点了点头：“还有弥尔因河。”

　　“它消失了。”

　　“什么？！”

　　藐旖有些惋惜得说：“听说十九年前弥尔因河边发生过激战，后来好像是人鱼王施了魔法，那条河被填平了。这也造成手头还存有弥尔因河水的商贩大赚一票，毕竟那时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身边潜伏了人鱼，几乎每家必备，见了可疑人物必要先沾湿双脚才能放行。直到两年前，科研家从弥尔因河水中提取了某种物质发明了‘人鱼探测器’，现在所有上岛人员都必须接受探测才能进入。”

　　“弥尔因河……没了……”慕奕涟惶惶得重复，仿佛那句话之后的所有都没有听见：“没了，弥尔因河……消失了……”

　　藐旖一惊，心里触痛，轻轻握起他的手：“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不过那里一直有部队把手，不能靠近。如果你的故事才是事实，那么……十九年前，就是那枚卵胎流失的日子。”

　　即便她不说，慕奕涟自然也联想到了。耳边又回荡起昨夜梦境里的彻夜的惨叫和挣扎画面，心里忍不住阵阵抽痛。

　　客船终于缓慢泊岸，下船的速度极慢，船舱口守着部队，所有乘客必须按舱房的顺序走出船舱接受检查才能放行。

　　慕奕涟冷笑一声：“这么草木皆兵，有必要么？”

　　终于轮到他和藐旖出仓，就在起身的一刻，他忽然浑身一震，体内像是爆破一般轰然翻滚起火热的浪，他只觉自己经脉尽裂，滚烫的岩浆般的血液在全身游走，流到哪里便灼烧了哪里。这让他完全动弹不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失聪眼前黑蒙。

　　“怎么了？”藐旖一回头，见慕奕涟惨白的面色骤然一惊：“你没事吧？！”

　　待听力和视力渐渐恢复，体内翻滚的岩浆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摇了摇头，勉强挪着步子向前，怎知愈发靠近舱外，体内的异像便越剧烈。那灼热的火焰骤然熄灭，醐醍灌顶般瞬间冰封。

　　没有人知道这个行走缓慢艰难，看上去有些不适的少年此刻体内经历着怎样逆转乾坤般的汹涌，只觉整个身体寸寸冻结，又再燃裂，冰火两重天的撞击下，炸出无数利刃将所有的骨肉捣碎。

　　“你到底怎么了！”藐旖扶着步履踉跄的慕奕涟焦心如焚，眼里又凝起了泪：“你别吓我，哪里不舒服？”

　　慕奕涟紧闭双眼又摇了摇头，额上的冷汗大颗打落，强咬着压根继续前进——不能停，不能停！

　　藐旖拽了拽他的手臂：“前面就是人鱼探测检查了，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她忽的一惊，看着慕奕涟倒抽一口冷气，轻颤出声：“你不会……”

　　见慕奕涟已经走上了探测板，她心里几乎尖叫出声：“等等！你不会是……”

　　慕奕涟哪还听得见她的呼唤和疑虑，体内的煎熬已至临界，仿佛整个身体都要爆炸一般。只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停步，一路顺着唯一的通道向前，再向前。

　　藐旖怔怔得看着慕奕涟顺利通过探测器，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她长嘘一口气，心脏依旧无力得颤动，虚脱一般举步向前。又不免有些小小的失望——那一刻她甚至以为慕奕涟便是遗落人间的下一任人鱼王，即便不是，也极有可能是一个人鱼。可不是，都不是，精密的探测器从未出错，它证实慕奕涟只是一个人类。

　　慕奕涟忽然在道路的终点前停住脚步，双拳紧紧一攥，体内的暴动终于喷薄出爆炸一般的威力，他只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扯碎，一阵剧痛之后，却是脱胎换骨般的轻松。

　　藐旖通过探测器急急跟上再度扶着他：“怎么样，好些没？”

　　他回过头，神色中带着些惶惑，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全身上下仿佛充满力量，道不出的舒畅。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可能是晕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