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尊主》玄玄爻

38、37

　　冬季的某一天，整个冕珠纳岛国陷入一片不可思议的氛围。

　　每家每户吃过晚饭，都焦急得守在电视机前。因为当夜八点，将播放一段空前绝后的、岛主和人鱼王的共同宣言。

　　这不仅预示着人类与人鱼长达二十多年的征战即将结束，更意味着冕珠纳岛的历史将被推翻，坦然面对自身的耻辱。当然，传言人鱼王也会为他犯下的罪孽而道歉。

　　这一切在岛民心里极难想象，二十多年来，他们习惯了在岛主的威逼和戒严下生活，习惯了那个决口不提的禁忌。忌惮、躲避、洞察、捕获人鱼几乎已经成为生活的一部分，而这一刻却要全部翻转。

　　而他们心里也不免对此抱有期待。这么久以来，他们厌倦了人心惶惶的生活，厌倦了频繁的探测和审问、厌倦了街边随时出现的血腥场面，更厌倦了时不时弥漫着的战争阴影。

　　年长一些的人自然清楚他们对人鱼犯下的恶行，无论是与人鱼交过朋友的、贩卖过人鱼的、亦或向来置身事外的人们，他们都清楚岛主严苛得甚至不利祖国发展的条款下藏着深深的恐惧。他们都害怕有一天人鱼卷土重来，带着滔天的恨意再将他们苦心重建的家园毁于一旦。

　　自从人鱼新王现世的消息传开，恶言四起，岛上的人类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他们听说了苏摩庄事件，得知人鱼开始复仇，甚至不分青红皂白，百姓心里的恐惧早已盖过愤怒。随后，又听闻那人鱼新王有着通天法力，一夕间将万辄岭夷为平地，更是整日沉静在死亡的阴霾中不可自拔。所有人都知道，再强大的武器和军事力量都不足以杀灭那大海孕育的神奇生物，他们错了，他们万不该贪婪那上天的恩赐，再多抵抗，不过自取其辱。

　　而这一切终于要过去了。人鱼新王向岛主提出谈判，愿意既往不咎，双方和平共处。这对百姓而言是天大的喜讯，双方终可不再执拗于仇恨，往日的冤冤相报，若是可以一朝终止，那便是最大的福祉。

　　终于，全岛的电视跳转向同一个画面，那是在冕珠纳岛最高政府议事厅内。岛主的面容在一年间憔悴了许多，显然他也被这永不平息的战事和恐惧折磨得溃不成形。而此刻他的眼中终于少了几分犀利，带着些微的无奈，更多的是庆幸。

　　他身边坐着一位相貌惊人的少年，深蓝的眸子深邃而魅惑。他的嘴角勾着不冷不热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揶揄，又带着些微愧疚，当画面开始播放的一瞬，那双眸子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又笃定、又坚毅。

　　人类为之折服，如此年轻的男子，却有如此宠辱不惊的从容。他的表情始终淡然，喜怒未形于色，只那一双眸子瞬息万变，像是温润的河水缓缓流淌，带过一种又一种的情绪，始终难以捕捉透彻。

　　整个宣告仪式仅短短半小时时间，岛主严肃得向所有岛民宣布：“从今天起，冕珠纳岛国与海尊国正式结盟，永不宣战。即刻撤除一切探测及防御措施，岛民不得再持有弥尔因河水。所有‘米零系列’产品全部上缴，严禁私下授卖。海尊一族有权在弥尔因河内生产，亦有权在岛上生活，岛民定要与海尊相敬如宾，若有不敬者，交由海尊尊主处置。”

　　他顿了顿，面上的表情更沉重一分：“本岛主代表全岛人民，为以往所作所为，向海尊致以诚挚的歉意，并决议修改历史书本，还历史以真相。所有岛民必须引以为戒，从此不得再犯。”

　　说完，他向身边的少年点了点头，画面瞬间切换成那少年的特写。他勾了勾嘴角，沉稳开口：“大家好，我是慕奕涟，也就是你们说的人鱼新王。刚才岛主说的我就不再重复了，在此，我首先向各位承诺：过往的仇恨一笔勾销，我们海尊族绝不以旧事为由在人间寻衅滋事，我们会恪尽己守，自然，若有不从者，交由岛主处置。”

　　他也沉下面色：“其次，我要向某些一直帮助着海尊族的人类示意感谢，并且道歉。是我一时冲动，制造了惨绝人寰的苏摩庄事件。日后我会在人间开设‘人鱼之友’登记处，我希望得知他们亲友的近况，并尽我最大的力量给予补偿。当然……”他诚恳一笑：“要是有人还是忍不住，来揍我一顿也可以，我不告诉你们的岛主。”

　　随即画面转换为主持人的特写，宣告此次和平宣言到此为止，择日出台相关法规。

　　电视机屏幕一闪，又回到了在这之前播放的各种节目。电视机前正襟危坐的岛民几乎同一时间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唏嘘、又有些茫然。

　　这么多年的担子，总算是卸下了。

　　大约一分钟后，不知从哪家传出了欢呼，其次是周边，周边又影响了周边，乃至整个冕珠纳岛上空都回荡这雷动般的欢愉呐喊。

　　不仅对人鱼，对人类而言，这也是一种解脱。

　　藐旖和罗科德站在议事厅外，一见慕奕涟的身影便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玲珑大眼灼灼炫目：“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你怎么做到的？！”

　　慕奕涟温柔得搂紧她，眼神轻落，带着无限的宠溺：“你说要看我的表现，这样的表现，你满意么？”

　　“嗯！”藐旖用力点头，“你是怎么说服人鱼放弃复仇的？怎么说服岛主改观的？快告诉我！”

　　慕奕涟与罗科德相视一笑，挽着藐旖的肩膀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吧。”

　　原来，那天慕奕涟与布莫西等人开会商讨的结果，便是直捣黄龙！

　　罗科德的确深知慕奕涟的心思，制定的草案原本便是和平共处。但至于如何将这议案送到岛主面前，并且保证他绝不拒绝？

　　他们决定带上几名法力较高的人鱼，直接杀入岛主大楼！

　　自然，这一次他们没有杀任何人。岛主楼虽然不在城市中心，但毕竟不像万辄岭能放下这么多的武器。即便有军队把守，但也绝不敢胡乱放枪。

　　深夜，慕奕涟让布莫西等人在门外以疾步来回穿梭扰乱视线，引起恐慌。随即一个瞬间移动，直接来到岛主面前，幻化可怖嘴脸。

　　岛主与岛主夫人睡得正香，忽然听到野兽嚎叫般的响动，醒来一看，便是一张狰狞鬼脸，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慕奕涟大笑着将他提起，又幻回自身相貌：“你好，我是人鱼王。”

　　谁知岛主在他嬉笑的面容下更惊恐了几分，大叫着引来士兵。慕奕涟只一甩手臂的功夫，举枪而入的士兵纷纷被一阵飓风吹走，个个倒地昏睡。

　　“你……你……”岛主吓得说不出话来，岛主夫人更是当场昏迷。

　　“别紧张。”慕奕涟一松手，岛主便跌落下去，他向他垂首俯视：“你看到我的力量了，你应该相信，我举手之间便可将你整个岛国毁灭。不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接受我们的复仇。二、从此和平共处。你怎么选？”

　　岛主毫无意外得选择后者，慕奕涟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搁起二郎腿，一袭黑衣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森寒。

　　“那好，择日发布和平宣言，宣言内容由我来定，并且你要修改历史和法律，修改内容也要由我审核，同意么？”

　　岛主连连点头，慕奕涟满意一笑，扔下一张名片：“那好，你定了日子和大致讲义，让人把材料送到这个地方。我希望那个宣言让全岛岛民看见，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岛主再次点头，再一眨眼，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一切像一场噩梦，可地上留着的那一张纸片，分明预示了那是事实。

　　再后来，便有了那一场简短却历史性的宣言。

　　在岛主制定讲义的时候，慕奕涟又回了一趟海尊国，向所有海尊一族宣布他的决定。最初自然有反对的声音，而他循循善诱，摆事实讲道理，加上布莫西、可兰其、罗科德三名老将的苦口婆心，终于劝动了海尊族内的激进分子。

　　毕竟，从最初到最后，他们也只是想要过平和安然的生活而已。

　　如果可以，有谁会拒绝和平？

　　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