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尊主》玄玄爻

36、35

　　布莫西经过几番来回，将慕奕涟原本选中的女性人鱼部队安全带到了弥尔因河入口。怎知一上岸，便听到惊天传言。

　　“尊主只领了十一海尊去万辄岭营救？！”

　　罗科德愣了愣：“我刚从外界回来，还没听说。”

　　布莫西抿了抿唇，终于发怒：“他这是胡闹！万辄岭是什么地方？他以为他法力强大，便可纵横天地么？！先尊主在世时与人类战了许久，始终无法完胜，他以为他是谁！”

　　“你冷静一点。”罗科德沉吟片刻，顿时明白慕奕涟孤身犯险的心情，他神情凝重：“别冲动，尊主这样决定一定有他的用意，相信他！”

　　既然他可以在一夜间神不知鬼不觉得将戒备森严的苏摩庄内杀得片甲不留，此行应该也有几分把握。毕竟经过那么多事，他再意气用事也该考虑后路。这少年尊主，虽然处事鲁莽，但法力上的造诣和潜力绝非昔日尊主可比，或许危难之下更引出新的法术也不足为奇，怕只怕他早已没了求生的信念，孤注一掷但求一死。

　　罗科德想着，顿时惊觉，匆匆告别布莫西便又回到藐旖的帐中。

　　“这么快？”

　　罗科德不由分说便将纸笔塞入藐旖手中：“快，写封信给尊主，说你原谅他！”

　　“怎么了？”藐旖愣了愣，神情又再低落，“我说了，需要时间。”

　　“不，来不及了！”罗科德将慕奕涟只身犯险的决定告诉藐旖，“只怕尊主没有求生之念，只怕他……”

　　藐旖顿然一惊，心里扑扑律动，忽然想起慕奕涟离开前的那句话——“如果这是最后一面，你会欣慰么？”

　　她难得好转一些的脸色又唰得惨白，惊异不定得望着罗科德的眼睛，想求证那只是个笑话。

　　可不是。

　　“他一个人去的？”她愣愣开口，泪水又渗出眼眶，才发现眼睛在泪水中浸泡久了会这样疼。

　　“只带了可兰其和十名海尊，并且全盘否决了他们共同作战的计划，由他一人深入敌营。”

　　“他疯了？！”藐旖一跳而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帐篷中心烦意乱得走来走去：“他怎么就不懂吸取教训？要是再因为他的固执害了大家，他又要怎么办？他怎么可以这样，作为尊主，怎么能这么任性肆意妄为？”

　　罗科德看着藐旖的神态，不经意间带起嘴角，既是欣慰也是宽慰：“所以需要你写一封信尽快送去。如果知道你在等他回来，或许会激发他前所未有的潜力，从而保住性命。”

　　藐旖一震瘫倒回褥子上：“如果不……他会……死么？”

　　罗科德叹了口气：“尊主此行正是万念俱灰之下才做了那样的决定，你认为呢？”

　　“不……不……”藐旖一脸茫然得摇头，“为什么到了这时候还要我为他担心！我还没恨够他，没折磨够他，他怎么能死！”

　　“写吧。”

　　藐旖犹豫片刻，抓起纸笔就写下：“慕奕涟，我们的账还没算完，你要是敢死，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快送去！”她拿着寥寥数语的短信塞入罗科德手中。

　　罗科德瞟了一眼那行子，哑然失笑：“也罢，尊主应该能读懂其中用意。”

　　慕奕涟到了万辄岭周边，一合眼张开结界，向可兰其道：“你们就留在这里，接下去的事情都交给我。”

　　“尊主……”可兰其想做最后的劝阻，却在见到慕奕涟眼中的坚毅后顿然打消了念头，“万事小心。”

　　慕奕涟点了点头，一合眼便消失不见。

　　再睁眼时，他已在四层的电子控制室内，隐着身形。

　　他抬起手掌，指甲瞬间锋利如刀。可就在下手前一刻，他顿时想起那一夜的噩梦，竟颤抖着后退一步。

　　幸好没有被守在电机前的士兵发现，却听见了他们调侃的对话：“你说有必要么？每天进出这里都要经过探测。”

　　另一士兵回答：“是啊，我们这几张脸都在这混了几年了，还测什么！”

　　再旁边一人：“他们不是会乔装么？谁让巡逻的傻呢，害得我们也要一起遭罪。”

　　“可还是小心点好，弥尔因河不是被他们解封圈禁了么？听说岛主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靠近分毫，好像是有团雾气挡住一般，一进去就会迷路，炮弹也打不穿。都不知多少人失踪在那里了，看来他们还真厉害。”

　　“是啊，苏摩庄的守卫比我们严多了吧，人家就是针对那个的，前阵子还邀功说捅了他们老巢，一转眼，人死了都不知道。”

　　“嘿，你觉得真是那人鱼王干的么？他这么没脑子？那些人明明是他的同伙，他不杀士兵倒把他们都给杀了，好一个恩将仇报的料！”

　　“呵呵呵……这问题我们之前不是讨论过么，要真是他干的我们倒轻松了，对付这么个蠢敌人，还用得着大费周章么？”

　　他们欢乐畅谈，自然见不到身后双眸血红的慕奕涟。下一刻，他们便再也说不出话来，慕奕涟精准无比得一爪扫过，个个封喉。

　　他定了定神，从兜里拿出图纸对照着按下按键，将牢门一一打开。最后几个红色的，说可能是关闭监控之用。

　　慕奕涟想了想，断然按下。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警报，见监视器顿时黯了下去，他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么顺利，愚蠢的人类！”慕奕涟冷笑一声，又一合眼。

　　这一次他直接来到了五层牢狱。牢中的海尊遍体鳞伤，虚弱得倒在冰冷的石板上，几乎奄奄一息。慕奕涟注意到他们的腿上有无数伤口，显然是这里的士兵拿着他们的鳞片去卖！

　　他心中顿时扬起一股怒火，一步上前抓起他们的手臂：“走！”

　　那两名海尊顿时一惊：“谁？”

　　话音未落，他们便已落在了万辄岭外的结界内。

　　可兰其见那两名海尊赶紧迎上前去解释：“是尊主来救你们了！”

　　慕奕涟顾不得说话，不厌其烦得往返向每一间牢狱，关押的人鱼个个体无完肤神情憔悴，有的两名、有的三名。他始终一言不发得将他们一批批瞬移带出。甚至还去了最高层的审讯室和瞭望台，奇怪的是，那里竟一个人都没有。

　　A楼清扫完毕，他去了B楼，以同样的方式带出了所有人，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如此顺利？随即又无奈得扯了扯嘴角，还以为会有生死攸关的境况，看来，想要在此求死也不容易。

　　当他再一次回到B楼的审讯室作最后的探查。突然，轰——！

　　惊天响动顿时将楼房震榻。

　　敌军竟开出了数十辆坦克！他们将A、B两栋楼紧紧围绕，炮口直对两座楼，不由分说得接连发射。

　　轰轰轰——

　　电光火石之间，两撞三十层的大楼瞬间变为一摊废墟。

　　虽然慕奕涟在B楼的高层，第一次坍塌的时候给了他喘息的余地迅速张开结界，可审讯室毕竟只有十八楼，在这之上还有整整十二层楼的重量！

　　纵使慕奕涟速度再快，坍塌的楼板还是压倒了他的腿。他在结界中的身形显得微不可及，用力收起双腿查看伤情。

　　应该是骨折了。他恍然惊觉，原来这一切如此顺利是因为他们早有准备，一旦发现异象，便全员撤离准备攻击！

　　他的结界愈发微弱，从最初的三米直径缓缓收为一米，勉强得在他周身围绕。

　　他喘息着，虚弱的体质和过度消耗的法力使他无法在张开结界的过程中施展瞬间移动，而一旦收势结界，那十二层楼的重量便会直接将他压成肉酱！

　　看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慕奕涟自嘲得想，幸好人类的武器运作缓慢，给他充分的时间救走了所有人鱼。现在，就算是对苏摩庄里的那些人偿命了吧。

　　可是，真的再也见不到藐旖了么？

　　他巨鼎孤身奋战时，的确有着但求一死的决然。在藐旖的冷漠和抗拒下，他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甚至还有一丝念头，以自己永久的消失来惩罚她的绝情。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如此不舍。其实即便她恨着自己，只要她好好的，离开又何妨？他有法力，还能悄悄得看着她。看着她忘记伤痛、回到人群中，重新快乐起来，然后，或许她会嫁人，幸福得生活，直到老去。

　　慕奕涟对自己的身份最自豪的一点就是千年的寿命，这样，他便不用担心比她先走一步而错过她余下的人生。

　　可是，毕竟还是要先走一步了。

　　她会心疼么？会后悔么？

　　不，她这样恨他，在他面前宁死不屈，又怎么会因为他的死讯而有半点伤怀？

　　慕奕涟合下双眼，嘴角凝起苦涩的笑意，就这样去吧，去了便再不用感受那失爱之痛。

　　他这样想着，双眼紧闭，结界的范围愈加缩小，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原本夺目的光芒也变得微弱。

　　忽然，外界传来高亢的吼声：“慕奕涟，我们的账还没算完，你要是敢死，我就永远不原谅你！”

　　慕奕涟神思一震，这是谁在说话？分明不是她的声音，可这是她说的话么？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叫他的全名，是她？是她！

　　那吼声一遍遍重复，声嘶力竭，直到打进慕奕涟的心里。

　　最终，他听到了他要的答案：“尊主！这是藐旖姑娘给你的信！她在担心你！她不准你死！”

　　慕奕涟心里骤然狂喜，她这样说，是代表原谅他了么？

　　是的，是的！！她在等他，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

　　心里的激越顿时带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它从全身经脉汇集而来，涌向胸间一下下震动，终于，它猛地在体内炸开，引起山崩地裂般的动荡。

　　倒成废墟的楼宇间突然金光万丈，一股闷沉的雷声由远处传来，天边的云海竟如磨盘一般缓缓旋转，凝成滚滚乌云，几乎遮蔽天空。厚重的云层中，不知是飓风还是闪电卷转降落，随即如同饥饿的巨龙缓慢扩大，金光向四方迸射。更在云层深处，有一团更强大的气流缓慢凝结，带着来自深海的墨蓝和威压。

　　慕奕涟竟在金色的水泡间凌空腾起，深蓝色的鱼尾在金光下折射出深沉而冷峻的光泽。

　　底下的士兵见这阵势，个个惊悚万分，坦克迅速调高炮筒，瞄准慕奕涟悬停的地方接连发射。

　　可它们完全伤不到他！

　　他睁开眼，湖蓝的双眸瞬间化成血红。他展开手臂轻轻一挥，那狂风和雷电搅成的巨龙横扫而过，一瞬间将坦克和人群一一卷起抛远。空中顿时电光四射。

　　慕奕涟见此地已经平息，在空中缓缓移动向军事基地。他双手上台托举，云层间的气流如漩涡般转起，以缓慢的速度从空中析出直至托在掌上一米的距离。那团似光似雾的、纵横闪电的混沌物体继续旋转着增长，仿佛要吸尽天地万物。

　　整个万辄岭间，所有的废墟、车辆、房屋，但凡轻渺的物体都被卷起，与那团混沌凝结成一体。

　　直到慕奕涟勾了勾嘴角，如高空抛物一般向着那军事基地抛下。混沌之气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得落在基地中央。

　　轰——

　　巨大的爆炸几乎将整个山林夷为平地。一层接一层的震荡，震倒了所有余下的房屋；一波接一波的气浪，又将那碎屑吹远。

　　从此，万辄岭便是永久的废墟。而原本便深埋在山下的核武器，也将永久得埋葬。

　　可兰其和众人鱼瞠目结舌得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这样强大的威力，在整个海尊族中亦是空前。

　　慕奕涟，他根本不仅仅是海尊尊主，更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众人鱼俯首而泣，连连感激上苍，让他们在这样危难的时期，得到如此伟大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