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娘子（短篇）》甜晓书

15、第一五回

　　秋夜乍凉，一轮明月高悬于空，月辉披洒，如水倾泻，银河繁星点点，映衬得月儿越发地璀璨夺目。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又赏了明月，便满心欢喜的散去了。待一切收拾妥当，赵夏送走蔡大娘，从厨房端来一碗药汤送去东侧屋。

　　谢齐正抬首瞧着窗外发愣，赵夏掀帘进屋后，瞧到这场景，立马冷了脸，开口道：“夜露寒重，你要我说几次才能入耳。没瞧见，前几日还能热死狗，这几日，都得换秋衣了。骨头正在长，万一染了寒凉，以后有你罪受的。”

　　谢齐耷拉下脑袋，一副乖乖听训的样子。往日这份唠叨分外的暖心，可在得知她和胡勇的定亲后……夜露再严重，也比不得自己情窦初开，还未开始就沉沙折戟。

　　赵夏放下药碗，走到窗边，将窗扇掩好，落下木栓。转身瞧他委屈巴巴的样子，不忍再多训斥，长得漂亮就是好，犯错都舍不得说。

　　唉，罢了，赵夏想了想，将个药瓶递给他，说道：“这是壮筋续骨丸，正好这时候吃。每日三次，每次一丸，配合着药汤一起服用。”

　　谢齐接过瓷瓶子，攥在手里，咬了咬唇，问道：“我能做点甚么？”话到这，却再也没法继续往下说，他养伤这么久，肯定花去不少银钱，尤其最近，每日三顿的进补，大鱼大肉的，摆在以前，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如今，他觉得自己是很大的累赘。

　　赵夏笑了笑，将药碗端起来，舀了勺，递到他嘴边，说道：“张嘴！”

　　谢齐下意识地张了嘴，一口苦药喂了进来，瞬间，脸苦成一团，好苦！比之前的药还苦，连喝几口后，谢齐绝望地看向赵夏，却怎么也不敢说出不喝的话来。

　　赵夏冷着脸，拿过谢齐手里的药瓶子，倒出一粒药丸，放谢齐手心里，说道：“吃了！”

　　谢齐撇着嘴，将药丸放嘴里，接着，苦药一勺一勺地塞喂进来，只觉得胃子都开始泛酸抗议，早忘记自己是不是累赘这一说。

　　喂完药，赵夏随手塞了个蜜饯枣子堵了谢齐的嘴，碎碎念道：“你啊，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甚么也别多想，好好地休养个一年半载，把这一身的伤都养好了。

　　你要是没养好，人是桂生捡回来的。名声也是我家担着的，村里人都看着了，我可不想被说刻薄。我们这村子大都是逃难过来的，都是苦过的人，所以啊，对和自己一样遭遇的，能搭把手，平日里都会帮着些。

　　既然桂生把你带回来，那就得全须全眼地把你照顾好了，你只管放心养伤就是了。

　　实际闲得难受，那就帮我管管狗儿识字。哦，对了，戚爷爷今天和我说了事情，差点给你闹忘记了。”

　　一顿唠叨的碎念，谢齐心绪难平，瞬间红了眼眶，原以为上苍无比残忍，几乎将自己逼到绝境。现在能遇到他们，也算是上苍的垂怜。

　　赵夏蹙眉想了会，看了看谢齐，将个干净的帕子递给他，说道：“戚爷爷他医术很好，尤其是跌打损伤，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家里又没有后人，不想那断骨药方都失传了，想收个徒弟，跟着他学一学。村里的人大都大字不识几个，而你不同，瞧着该是读过不少书。

　　戚爷爷叫我问你：若愿意，也不拘那些礼数，明日就送些医书来给你先看着。等你伤好了，能下地走动了，再去学旁的。你觉得，可好？！横竖你躺着养伤，不是？！”

　　闲着就胡思乱想，还不如来学个一技之长。这话，赵夏没说，怕说了，谢齐这小子受不住，要被许二婶子知道，又得念叨自己。

　　谢齐先是一愣，半晌，眼前突然一亮，对啊，他可以学医，学会一技之长就可以赚钱，来回报这些帮助过他的人。而且，他如今因为伤势，只能整日躺在床上休养，这样挺好的。

　　想明白后，谢齐点了点头，双眸晶亮，企盼地看着赵夏，回道：“好，自是愿意的。定不相负，必赴以全力。”

　　眉眼如画，满脸的笑容，甜如蜜，纯粹干净，笑得赵夏一阵晃神，真真的祸水啊，平日里冷着张小脸，看不出来。而现在，小狗一般滴溜溜的眼神，无辜而纯粹。

　　赵夏觉得自己老阿姨的心脏受到了超级暴击，这就该是上辈子她死前那阵子正流行的小奶狗吧。稚嫩羞涩，清爽可爱。

　　咳！打住，打住。万莫乱了方寸，“晚节”不保！美/色误人，男颜祸水哦！这是个十四岁的娃娃，一个小男孩，超级未成年啊！！

　　赵夏暗嘘一口气，抬首勾唇笑了笑，说道：“无需如此，你第一要务是养好伤，其次是学医。切莫本末倒置了，得不偿失。”

　　还是这副教训娃娃的语气，谢齐咬了咬唇，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难过是假的。为今之计，他只有尽快地养好伤，尽快地恢复，不再做一个拖累。

　　思及此，谢齐想通了，抬首乖巧地笑了笑，说道：“记住了，你且放心。”

　　瞧到如此清爽纯粹的笑容，赵夏嘴角僵了僵，随口吩咐了几句，藉着拿起空药碗，便掀帘出了屋。赵夏快步走到厨房，手扶着墙，猛拍了好几下心口。

　　接连两个甜腻的笑容，赵夏心跳连漏了几拍，甚是尴尬。直到今天，她才搞明白，自己居然吃这一挂。上辈子的自己也算是历经沧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一颗草可以耽误她进击事业的心。两辈子的经历啊，敌不过纯真一笑。今天的心脏居然如此不听使唤了！

　　赵夏暗暗告诫自己：她是个理智型的，东侧屋里躺着的是桂生捡回来的一个奶娃娃，自己两辈子年龄加在一块，足以做这奶娃娃的娘。千万别一世英名毁在老阿姨的奇特喜好上，还有，兰溪村多少双眼睛盯着了，自己也算是定了亲的人了，胡勇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几番的心理建设，赵夏总算恢复了平静，却再也不敢忽视谢齐那小子的脸。难怪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像没见过男人似的，没事就寻个由头往自己家里来。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少年郎啊。

　　待心绪平复后，赵夏拿出戚大夫给的药包，开始泡煮药材，这是给谢齐目前热敷伤处用的，有助于断骨的愈合修复。

　　赵夏忙着熬煮药材的时候，许二婶子收拾完自家拜月的案台，拿着前些日子扯的几尺桂布来找赵夏，赵夏瞧了自然喜欢，腻着许二婶，两人挤着一块，说了会体己话。

　　药汤煮好后，许二婶先打发赵夏去洗漱完回屋休息，才去唤来桂生，两人一起将熬煮好的药汤送去东侧屋，帮着谢齐来热敷伤处。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

　　许二婶收拾完厨房，又去东侧屋看了看谢齐，确定他歇下了，就在堂屋的竹床上将就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赵夏起来后，发现很是生气。许二婶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摆了摆手，笑道：“难得一会，中秋节忙完了。怎么，这竹床二婶子睡不得！”

　　听得这话，赵夏哪里还敢顶嘴，赶紧回屋拿出昨日的几尺桂布，请许二婶帮着丈量尺寸，做衣服自己不太会，勉强只学会个缝缝补补。

　　许二婶没辙，无奈地笑了笑，将桂布放下，笑道：“你这丫头，越发地抖机灵。去，先洗漱了，早饭在锅里了。你的衣服不用量，二婶子心里有数。”

　　眼看着转移话题失败，赵夏嘿嘿笑了下，脚底抹油，溜去厨房打水洗漱去了。

　　许二婶瞧着赵夏，笑了笑，到底还是个孩子。唉，夏儿哪都好，就是针线女工差了些，人无完人。许二婶在针线箩里找了找，拿出木炭笔与尺子，在桂布上不时画上一道，准备一会给赵夏把布料先裁剪出来。

　　桂生、狗儿陆续起来，新的一天开始，小院子热闹了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日子忙忙碌碌，转眼就是年底，腊月初三，大寒，一年最冷的时候。

　　到了腊月，每家每户都开始忙着过年。即使是寒冷，也挡不住那热腾腾的年味。

　　一大早，赵夏、许二婶忙着把戚大夫昨日送来的那大半篓子的白条肉一一清洗，沥干，准备好粗盐、花椒、桂皮八角等大料、家酿的酒，狗儿、桂生帮着打下手，先把白条肉切成一个个规整的长条形，再用竹签子去扎眼，便于腌制时入味。

　　许二婶把一条条肉用酒腌一下，赵夏忙着把粗盐、花椒、八角之类的大料倒入锅里翻炒，待腌制的调料炒好后，四个人洗干净了手，凑在一起，把调料均匀地揉抹到肉上，吴氏帮着把抹好的肉一一摆放到陶罐里，先腌制个十来天。

　　大半篓子的肉，忙了小半天才弄好。许二婶、吴氏忙着收拾其他零碎的残局，赵夏挽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从烫罐里舀出几瓢热水，洗了洗锅。从米缸里舀出适量的小米，准备做饭。

　　桂生切菜，狗儿生火，等赵夏把米下锅时，桂生已将一切准备好，赵夏直接把菜依次倒入锅里来炒，速度很快，五菜一汤出了锅。麻椒豆腐，大白菜炖鱼头，萝卜烧咸肉，香菇鸡蛋，酱渍什锦菜，一锅乱炖烩三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