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和世子妃》少辛

26、深山

　　穆缨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可她却没有淋上雨，连寒冷也不觉得，四周一片漆黑，她只是大致上分辨出头顶上用藤条架起了一个顶，盖上了很多树叶，她身上也多了些带着淡淡清香的树叶，所以才不觉得寒冷。
　　这样狭小的空间竟然叫她觉得分外温暖，叫了一声王若之，王若之立刻回答了一声，掏出怀里的打火石，打出细微的火光，好叫穆缨可以看见他：“你怎么醒了？是不是觉得冷？”
　　王若之依旧将自己绑在树枝上，用树叶编出了一个简便的帽子戴在了头顶，身上大抵已经湿透了。
　　穆缨坐了起来：“你进来坐在这里吧。”
　　深山里即便是夏日，这样被雨淋上一夜也受不住。
　　王若之好似被吓着一般：“这怎么好，要是被人知道，会怎么说你？”
　　穆缨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你还说自己脑子好使，都笨成了这样，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谁也不说外人会知道？等到明天天亮我们在出去，肯定就会没事，粮食运到了跟前，村民自然也就信了，到时候我们分开走，谁也不知道！”
　　她的语气不自主的带着熟稔和亲切，像是经年的老友一般，随意温暖。
　　王若之的笑意从内心的深处一直延伸到眉梢，要努力克制自己的兴奋：“我还是觉得.....”
　　穆缨下一子强势了起来：“我说了叫你坐进来你就坐进来，婆婆妈妈做什么？!”好像生气了一般，王若之一下子吓的六神无主，唯唯诺诺，一面往过挪一面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不要生气...我坐过来就是了.....”
　　身边有个人空气好似都温暖起来，王若之将自己紧紧的蜷起，生怕侵犯到穆缨，穆缨的沉默让他觉得恐慌：“我已经坐过来了，你不要生气了，这样对你也不好。”小心翼翼，极尽讨好。
　　穆缨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谁说我生气了？我好着呢！我不是那小心眼随意生气的人。”
　　王若之的衣裳果然已经湿透。
　　穆缨的手却烫的他打了个哆嗦，差一点跳起来，整个人都绷紧，穆缨好似浑然不觉。
　　王若之脸颊红了个透，所幸黑夜里，并不能看见，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有一个人陪伴，格外的温暖安心，又将会格外的难忘，渐渐的王若之放松下来，心里霎时就涌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激之情，感谢老天怜悯，让他拥有这样的一个夜晚。
　　李修安静的躺在床上，身旁有两个小厮打扮的人在说话：“那个王若之可真有能耐，王爷竟然同意让他出去走动，不知道是去了哪？”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模糊听说好似是跟着世子妃出去了。”
　　那两人便暧昧的笑起来：“也难怪王爷器重，王若之学起那些深奥难懂的文字和秘术，实在是....到是他更像是祭祀.....”
　　另一个朝床上看了过去：“我到觉得换了也好。”
　　清月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连忙退到了一边，清月坐在了床边，温声说话：“您在忍忍，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等到大典结束，那个让人厌恶的人就会被送走。”
　　她一面说，一面给李修掖了掖被角，温柔贴心。
　　李修目不转睛的看着床顶的花纹，心底好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偷来的终究要还回去，那些源自幼年时候的记忆好像一下子涌了上来，吵的他头疼，他目光渐渐充满了阴霾和一丝痛苦，一夜难眠......
　　早晨的太阳从山的那边爬起，每一滴露珠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穆缨从睡梦中醒来，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仰头就对上一双温暖的眼，王若之好像看到了多大的惊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醒来了。”
　　穆缨答应了一声，对于自己靠着王若之睡着这件事并不觉得有什么。
　　王若之却因为端坐了半夜，动也不敢动，穆缨已经从树上下去，他还僵硬的动不了，穆缨站在树下仰头看：“能不能下来，要不要我帮忙？”
　　王若之试着活动了两下，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有两个人拿着弓箭朝向这边浑然不觉的穆缨，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霎时之间就能动了，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刚好挡在穆缨的前面，那锋利的箭近在咫尺，他便闭上了眼，脑海里有无数的画面闪过，却独独不觉得遗憾。
　　有人嫌弃的推了他一把：“谁叫你逞强的，这么一只箭还难不住我。”
　　王若之在睁眼，已经被穆缨挡在了身后。
　　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应该是村民们发现出了误会，找了过来，对面的草丛动微微晃动了两下，就再无动静，王若之摔的一条腿疼，心里还惦记着穆缨：“我去那边了，等过上半天我在过来，免得别人误会。”
　　他一瘸一拐的，焦急的走向丛林深处，穆缨深吸了一口气：“你站住！”
　　王若之一怔，回过身：“怎么了？”
　　“你自己难道没发觉自己在发烧吗？摔成这个样子你能走到哪里去，遇上了野兽怎么办？你还要不要命了？”
　　人声越来越近，王若之很焦急，却不敢走：“我没有发烧，我自己知道，这里哪里有什么野兽，我自小对山林熟悉，不会有事，不能让别人说你闲话。”
　　穆缨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了王若之：“你要是今天敢走，你试试！”
　　墨珠惊喜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众人都找了过来，王若之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忽然就觉得头晕脑胀，浑身酸软，连路也走不得，只听得到穆缨的说话声：“找个架子把王先生抬着，他应该是发烧了！”
　　墨珠又是哭又是笑，很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您没事就好！”
　　王若之躺在简易的架子上看着雨后湛蓝的天，回味起穆缨刚刚说的话，不知怎的那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穆缨迟迟不归，消息早传到了万氏那里，更何况还有个王若之跟着，李在衡也得了消息，竟然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万氏的脸色从来就没有这么差过，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预先设计的来，以她的意思，她是想闹出人命，但却绝对舍不得叫穆缨死，前去收租的穆缨闹出人命，就等于将把柄交给了她，她以此要挟，不怕穆缨不妥协。可是却有人趁机想要穆缨的命，并且让所有人都觉得，那个想要穆缨死的人是她！李在衡的眼里都露着怀疑，万氏深吸了一口气：“请王爷查明此事，也还我一个清白。”
　　丫头小跑了进来：“世子妃回来了！安然无恙！”
　　万氏才坐在了榻上。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好似两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可说。
　　李在衡起了身：“我前头还有事。”
　　万氏也跟着起身行礼：“王爷慢走。”
　　规矩到分外淡漠。
　　李在衡出了广域宫，王舍立时就跟了上来：“王若之的情况不算差，虽然发烧，但已经控制住了病情，好好将养就行。”
　　李在衡的脚步顿了顿：“先生有什么要说？”
　　“王爷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如此相像，查一查其中有什么蹊跷？”
　　那个画像中的女子是谁，是不是也曾生下王爷的骨血，这些话王舍敢想却不敢问，如果这个王若之是王爷流落在外的亲生子嗣，那如今的一切问题都不将是问题。
　　李在衡陷入了深思之中......
　　穆缨回了极莫阁倒头就睡，这期间府上各处的人都送了东西过来慰问，万氏送的东西最多，墨珠气的悄声骂：“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穆缨一面洗脸一面问：“谁是鸡？”
　　墨珠尴尬的一笑，急忙的解释：“奴婢不过乱说，没什么意思。”
　　穆缨哼了哼，大大的吃了一顿晚饭，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又打发朗悦去办事：“你挑些药材去尘寰殿给王先生送去，就说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朗悦站着没动，穆缨惊讶的道：“怎么着？使唤不动你？”
　　朗悦这才开口：“奴婢只是想问问，世子妃真不怕别人知道您跟王先生独处了一夜？”
　　穆缨气的拍了她两下：“你这死脑筋，我不过是感谢救命之恩，别人就知道我们独处了一夜？自己心里有鬼就总觉得别人也有问题，快去快回，办不好今晚就不要睡觉了！”
　　墨珠站在一旁偷偷的抿嘴笑，朗悦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才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穆缨之后又觉得有趣，同墨珠道：“她如今比刚来那会活泼多了。”
　　“这也是因为您爱惜下人。”
　　穆缨哈哈的笑：“虽然知道你是在拍马屁，但是我喜欢！”
　　王若之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隐约感觉到有人站在他床边看他，却喊不出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头有人喊：“世子妃叫朗悦姑娘来看望王先生。”
　　李在衡顿了顿转身走了出去，看见朗悦站在外面，神色温和了一些：“世子妃怎么说？”
　　“世子妃说多谢王先生救命之恩！”
　　王若之听的不大真切，可还是被穆缨的勇敢和热烈感染，梦里都露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