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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她不明白,什么叫他也这么认为。

      “我至今仍在怀疑,当年我的那些话,是不是正好给了你远走高飞的理由。”

      以琛的声音不高不低,却一字一字重若千斤的敲在她心头。

      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居然这样说!

      她清楚的记着那天的情形。她听了以玫的话,立刻去找他证实。以琛是不会骗她的,他说不是就不是,她绝对会相信他。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以玫呢,那怎么办……

      去的路上她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以琛告诉她他也爱以玫,绝料不到迎接她的会是他厌恶的眼神,和刀锋般凌厉的话。

      “滚,我不想见到你!”

      “赵默笙,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你!”

      那样决绝的语气和神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神俱裂。可如今他居然说,她,负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默笙盯着自己的鞋子,低而清晰的问。

      不断流动的人群中停伫的两人多少吸引了周围的目光,以琛拉过她走到僻静的地方,松开她,点起一支烟。

      要怎么告诉她?如实?

      不行。

      他定定的开口:“那天,你父亲来找过我。”

      瞥见她骇然的神色,俊颜浮起淡淡的讽笑。“没想到?呵!我也没想到,我的女朋友竟然是市长千金。”

      默笙脸色蓦的发白。市长千金!市长千金!多讽刺的一个称呼!

      她和以琛来自同一个地方——Y市。当年欢天喜地的把这个当作天大的缘分和巧合,如今却是天大的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赵清源的女儿,那么他必定也知道……

      默笙不稳的说:“我爸爸的事,你应该知道。”

      “是。”以琛点头。赵清源贪污受贿千万之巨,事迹败露于家中自杀,举国震惊。

      默笙闭眼,无所谓了。

      “我爸爸、他对你说了什么?”

      以琛垂眸,那天赵清源对他说的话还清晰在耳。“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小笙很喜欢你,我也不想反对。如果你愿意和小笙一起去美国,我会帮你把一切都办好,签证房子学校都不用你担心……”

      多么诱人的条件!

      半晌,以琛沉沉的说:“我一个靠打工和奖学金度日的穷学生,你觉得他会说什么?”

      默笙沉默,她了解她的父亲,没有利用价值没有背景的人他向来不屑一顾,她完全能想象出他对以琛说了多过分的话。否则,以以琛的冷静,怎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对不起。”真相竟然是这样的!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彻底的颠覆,默笙思绪纷杂,只觉得翻江倒海一般的乱。

      “你这个对不起是为谁说?为你自己,还是你父亲?如果是代你父亲说,那大可不必。”以琛冷冷的说。

      默笙薄弱的辩解:“我……当时并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以琛的声音宛如从地狱中来的冷酷犀利,“你连问都没问就判了我的死刑,赵默笙,你猜猜我这几年有多恨你?”

      恨?

      默笙惊惶的后退一步,却逃不开他的掌控范围,双肩猛的被他抓紧,力道之大的让她怀疑自己的骨头会不会被捏碎。

      “我现在只想问你,”以琛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如果当时你知道这一切,你还会不会走?”

      她还会不会走?默笙楞住,想不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如果是七年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不会”,毕竟当时在她来说,去美国真的单纯是为了逃避感情失败的痛苦。可是现在呢?现在她已经明白七年前的一切都是爸爸早已经策划好的一场逃亡,否则,签证怎么可能在几天内就办好?否则,美国的一切怎么会早已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决定,她毫不怀疑当年就算她不想去,也会被押上飞机。

      默笙低下头,“对不起。”

      以琛明白了,倏的将她放开,眼中的失望和怒意简直可以将她生生凌迟。

      良久他才勉强镇静的开口,“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默笙不解。

      “你现在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以琛有些僵硬的说。

      外面的世界突然寂静,默笙惊愕的望着他,只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去重新认识一个人经营一段感情,所以你最适合,不是吗?”

      是吗?默笙怔怔的听着,一颗心渐渐下落。

      因为认识,因为合适?

      可是以琛,你真的认识眼前的这个赵默笙吗?这个她,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好陌生好陌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再没有力气去追逐一颗遥远的心,再不想拥有一份随时会覆灭的感情,那种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轰然崩塌的声音,她再不能承受第二次。

      所以,以琛,“对不起。”

      原谅我的懦弱。只是我没料到,原来竟连你都无法给我勇气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拒绝他。以琛定了定说:“你不用这么快回答我,你……”

      他的话被默笙轻轻打断。“我结过婚了。”

      话音猛然煞住,以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问:“你说什么?”

      默笙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低低的说:“我结婚了,四年前,在美国。”

      以琛脸色冷冽阴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他恶狠狠的瞪着她,仿佛随时会伸出手把她掐死。

      久久,她才听到他冰寒透顶的声音。“赵默笙,我是疯了才会这样让你践踏。”

      转眼深秋。

      连日的阴雨使得正在美术馆举办的聂季平个人摄影展冷清了许多,偌大的展厅内只有寥寥的几个人在走动参观。聂季平是近年来在摄影界崭露头角的新秀,获得了多项国内国际大奖,以拍摄新闻题材见长,所有作品都透露着一种历史的承重感和使命感。

      默笙的目光被一副名叫“推手”的作品吸引。这是一副黑白的照片,画面的绝大部分被一个笨重的旧石磨所占据,只在右下方不起眼的角落出现了一双推着支架的小小的手。沉重的老石磨和稚嫩的小孩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种视觉上的压迫和力量对比的无奈透过照片向人扑来。

      她站在这幅作品前,久久不去。

      “你很喜欢这幅作品?”一个清俊的声音在她身后发问。

      默笙有些讶异的回头,后面是一个陌生的高高的年轻人,眼睛正注视着那副“推手”。周围没有其他人,应该是和她说话。

      年轻人把视线转到她身上,有些腼腆的说:“我发现你一直看着它,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呃,不是。”默笙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哦?”年轻人颇感好奇的问:“和这幅作品有关?”

      “嗯,我在想这双手属于什么人,这个人又属于什么地方,还有这个石墨又有多少年历史了……”默笙笑笑说:“很无聊。”

      “我只知道这个地方叫噶特村,是陕西省境内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这个地方很穷,大部分人家连豆腐都吃不上,至于这个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年轻人很抱歉的说:“这张照片大概是我无意中拍的,实在没有印象了。”

      “啊,你是?”

      “聂季平。”

      她竟然在作者本人面前胡说八道,默笙尴尬极了。“哎,你好,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也是,毕竟很少有人能这么‘深入的思考’我的作品。”他笑了笑,迟疑了一下说:“你可以把地址留给我吗?”

      “呃?”

      “我没有别的意思。”聂季平连忙澄清说:“你好象很喜欢这幅照片,等摄影展结束,我想把它寄给你。”

      “啊!”默笙惊讶的低呼,“你要把它送给我?”

      聂季平点点头。

      默笙急忙摇头说:“谢谢,可是我不能收。”

      “为什么?”聂季平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客气,不禁有些疑惑。“或者你觉得它不是得奖作品,没有收藏价值?”

      “当然不是。”默笙看着墙上的照片,试着解释自己的感受。“它给我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无奈的,沉重的,悲伤的,总之让我透不过气来。我的确很欣赏它,但只要知道它存在于某一个地方就好,放在我身边会让我很难受。”

      “换言之,它让你感到害怕,所以不敢接受,对吗?”聂季平一针见血的说,艺术家总是特别敏锐,“可是你不觉得,你的人生态度太过逃避了吗?”他直率的说。

      默笙愣住。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展厅的安静,她翻出手机,上面的来电显示闪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喂。”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彼端说,“赵默笙吗?我是向恒。”

      “你大概很奇怪我会约你出来。”在约定的咖啡馆,略略的寒暄后向恒说。

      的确有些。眼前这个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向恒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向恒,连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向恒叹气说:“你说的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赵默笙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以琛还凑一脚,很头痛的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乖乖涮牛肉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法学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记住向恒。

      “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是的,默笙点头。因为以琛,除了他,他们没有别的交集。

      以琛,这一个多月,他过的好吗?

      然而向恒顿了顿,却没有提及现在,反而说起以前。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着沉思。

      “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你会成为以琛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他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以琛一起参加辩论赛的才女,我赌的好象是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轻狂。“以琛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默笙’。”向恒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以琛从来没提起过。服务生送上他们点的咖啡,默笙把杯子握在手中,温暖手心。

      “你可以想象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以琛一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的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以琛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发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的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的对他说生日快乐。

      以琛板着脸问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以琛凶凶的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的说:“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以琛,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说了行吗?

      “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她打断他。

      向恒打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赵默笙,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对谁都心狠。

      向恒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默笙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

      “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出血。”向恒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赵默笙,”他的语气饱含谴责,“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完结帐走人,默笙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纸片在手里紧紧的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胃出血,医院,以琛……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咖啡已经是冰凉,默笙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还在飘着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的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的发问。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在念书还是在工作了?”

      “小姐……”

      “小姐……”

      默笙“恩”“哦”的回答,眼睛看着窗外。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的就到了医院,那么轻易的就找到了以琛的病房。只是站在门前,那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她整个人被生生的撕成两半,一颗心却仍然徘徊。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宇宙洪荒,海枯石烂,她永远站在他的门外。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的对上那人。

      以玫。

      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比如说以玫和她。

      默笙后来总在想,这个温婉如水又清丽如诗的女孩子那时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听她所爱的男子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妹妹”的?当初她皮厚兮兮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以琛没有反驳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对她温柔一笑时,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楚?

      哎!以玫以玫,好久不见。

      “默笙!”以玫叫她,“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以玫。”

      “你来看以琛吗?”以玫犹豫了一下,把门带上。“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品。”

      默笙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一些近况。以玫说:“我本来早就要找你的,只是这两个月一直被公司派到外地公干没有时间。”

      “现在也一样。” 默笙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你不也是?那时候老不务正业拿个相机乱拍东西,没想到会成为一个摄影师。”

      默笙笑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乱拍。”

      以玫失笑,“你老板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气死……到了,就在这里。”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默笙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以琛的家位于某高级住宅区内的十二楼,淡色系的装潢使屋子看来简洁大方。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以玫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的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的拉他去超市,没想到却遇见你。”

      以琛一直是这样的,默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以玫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顶头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的望着她,“你要结婚?”

      “对,我要结婚了。”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死心?“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以玫沉默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年前,以琛赢了个大案子,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的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以玫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

      她拉着默笙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

      默笙怔怔的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象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的合上书,以玫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何以琛,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赵默笙,赵就是那个赵,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种乐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诗……”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小时候,以琛的妈妈经常抱着我说要是她有个女儿就好了,而我妈妈就在旁边说要不我们两家的孩子换换。以琛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妈妈喜欢他大概比我还多。”回医院的路上,以玫说起一些往事,“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阿姨的样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以玫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才九岁。好象是意外吧,叔叔从四楼失足摔下来,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说:“我听我妈有一次无意提起,阿姨死后,发现抽屉里该吃的药都没吃,说起来,也算是自杀。”

      “自杀?!”默笙呆住。那时候以琛也才十岁吧,她何其忍心!

      以玫点头,“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的说,“其实以琛很像阿姨……”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以玫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的对以玫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以玫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走到门口,以玫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默笙,“你先进去吧,刚刚光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买些水果,我现在下去买。”

      默笙看着她在转弯处消失,推开房门。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以琛的床位靠窗。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的靠近他,那线一寸寸的收紧。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手指不自觉的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象着如果主人清醒,这双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时候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苍白的唇上。据说,有这种唇的人大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的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怒极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以琛咬牙切齿的说,“赵默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所有思绪从脑子中飞走。有一段时间她只能这样不知所措的望着他模糊的样子,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好象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的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让她胆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彻底斩断过去连他一并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刚又在干什么?她完全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掌握,往门口跑去。

      以琛厉声说:“赵默笙,你敢走!”

      该死!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的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的摔倒在病床边。

      而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的跟着一大堆人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一眼后又见惯不怪的低下头想着各自的心思。这医院里天天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两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走出封闭的电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来人往之间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到哪里去呢?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可怜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没有以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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