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食症》黄山山山山山

3、三

　　‘哗啦啦’的水声在厨房中回响。
　　谢榄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被搓红了一大块，他侧过头，对准自己的脖子，吸了一口气。
　　沾水清洗脖子已经不知道多少遍，香水的味道似乎已经消失殆尽。

　　还是再洗一遍吧。
　　她对气味似乎特别敏感。

　　他把水龙头拧小了点，挤了一点洗手液蹭到脖颈上，揉出泡沫。
　　洗手液好像也有味道，他猛然惊觉，急忙弯下腰双手合拢，捧起水将脖颈上的泡沫洗掉。
　　冷水扑到脖子上，针扎一般都刺痛感，应该是他清洗的太过分，把脖子洗破了点皮。
　　香水再混合着洗手液的味道，应该更古怪了吧。
　　他有些沮丧，从洗手台上拿起洗手液的瓶子，翻过身扫了一眼。

　　没有气味的标注。

　　谢榄第一次见到这种没有气味标注的洗手液，他挤了一点放在手心，闻了闻。
　　真的没有味道。
　　她对气味的执着已经到了一种程度啊。

　　*

　　有人形容谢榄，只要是能经手的事情，他一定要自己亲手做。
　　比如番茄汁和黑椒汁，只需在大型超市逛上一圈就有各种不同口味的调料。
　　谢榄一定要做很远的车，买到特定的原料，自己一点一点的熬制出来。
　　对于谢榄来说，也只有烹饪是他唯一能掌控的东西。

　　首先是黑胡椒汁，这也算是他拿手的一道酱料。
　　所幸他不久前买到的黑胡椒粉还剩了不少，他离家时以防外一特地用小纸袋装了一点出来。
　　黄油，他最钟爱的牌子没买到，只能用另一种替代。
　　这让谢榄有些烦躁。

　　做这些酱料，以浓郁的高汤打底味道最佳。
　　他把买到剁成小块的新鲜排骨倒到锅里，小炒了一下，随后倒入砂锅里，加入姜片，小火炖煮。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八点半。
　　十二点左右应该能熬好。

　　剩下的时间，他开始了其他的准备。
　　他对昨天空空如也只剩几个番茄和鸡蛋的厨房记忆犹新，还买了一小袋的面粉。
　　但他今天打开案板上方的橱柜后，高筋面粉、中筋面粉、低筋面粉、荞麦面粉……
　　种类齐全的各类面粉装满了整个橱柜。
　　他关上橱柜，转身打开身后的冰箱。
　　果然如他所料，昨天还什么都没有的冰箱，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黄油就有好几种，包括那个他钟爱却没有找到的黄油。

　　就像是一栋毫无人气的空屋，一瞬间被塞进一群人。

　　谢榄有个优点，遇到古怪能够引起好奇心的事物，他从不多想。
　　所以，他也只是微怔了一下，把自己买到的黄油摆到那些黄油旁边，随后关上冰箱，把手中的面粉塞到橱柜中去。

　　酱料熬制和煎牛排都可以放到最后来做，首先就是要揉面，面粉和水混合，加鸡蛋揉压按匀。
　　这是谢榄最享受的时候，把面团按揉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样子，再压平，他能沉静下来，把脑袋清空，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
　　他总是在烹饪的时候往我，从而获得一时的宁静与放松。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十一点半。
　　刚好。

　　他拿出被包裹好的牛外脊，放置到窗前光线能照到的地方，让它沐浴在阳光之下。
　　随后打出一小碗排骨汤，融化黄油炒熟切碎的洋葱倒入汤水，再混入黑胡椒粉。

　　烹饪就是一种艺术，在浓郁迷人的气味溢出，引起人肚中的馋虫咕咕直叫。
　　他熬制出黑胡椒汁的时候，仿佛就置身于金碧辉煌的歌剧院，挥舞起手中的指挥棒，将最后的音符完美落下。

　　“请问，您喜欢几成熟的牛排呢?”
　　谢榄拨通了内线，询问着主人的想法。
　　“七分。”
　　短促的回答语气，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后语气的突然一转，带着泥泞般的拖长语气，蜿蜒着拽出一丝长长的拉丝。
　　“洗干净了吗?”

　　谢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洗干净了。”
　　“嗯……”
　　淡淡的一声回应，随后便没了回应。
　　谢榄把听筒凑到耳边。

　　––嘟嘟嘟
　　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煎牛排，烤制苹果派花去的时间并不长。
　　谢榄稍作加工，便将午餐烹饪完毕。

　　牛排用冷盘盛起，避免被铁盘的温度完全灼熟。
　　端起冷盘的下座走出厨房，她端坐在走廊尽头的办公椅中，目不斜视。

　　“午餐做好了……”
　　对面的目光不偏不倚，将他涵盖在视野的范围中，头颅扬起。
　　“到这里来，谢榄。”
　　即便语气稍显柔和，却依旧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谢榄低下头，目光延伸落到了她白皙光滑的脚踝上。
　　她没有穿鞋，就这样踩在了红色的地毯上，一红一白的色彩对比，十分刺眼。
　　谢榄抬起头，眼神迷离的不知到该落向何处。
　　她的眼神太锐利，她的脚踝太苍白……
　　最后他目光下移，落到了那两片色泽粉红的嘴唇上。

　　唇瓣一张一合。

　　“过来!”
　　她终究是失去了耐心。
　　谢榄挺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她靠近，脚步就像是陷入了泥潭，越陷越深，越陷越深，最后整个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请您品尝…”他把冷盘放置到她面前的桌上，“想要淋上黑胡椒汁还是番茄汁?”
　　虽是这么说着，捧着黑胡椒汁的手掌却是向前移了一点。
　　她抬眼，眼神落到他前移的手臂上，贴在桌面的指尖动了一下。
　　“黑胡椒汁。”

　　“请往后坐一点，避免溅到身上。”
　　他心满意足的直起手臂，将黑胡椒汁倒在牛排上。
　　‘滋’的一声。

　　她捏起一旁的刀叉。
　　谢榄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
　　银光闪闪的刀叉悬在牛排上方，缓缓的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