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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一个鬼脸 ...

  •   梦境会开出绚丽的色彩。
      水善若儿时的梦境是五彩斑斓的,那些斑驳的梦境中,她依然是锦衣华服,追逐着炫丽的蝴蝶,笑声随着父王伟岸的身躯播散在春日百花争艳的花园中,父王的肩上扛着她,她坐在父王的脖子上,父王的双手轻轻捉着她的两条小/腿,她伸出双手环住父王的头,双手捂着父王的眉毛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欢快的笑声中,她就像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只要让人肆意搂在怀里宠爱就可以了,她唯一所需要想的,仅仅是作为一位身份尊贵的郡主,她未来该怎样享受地位和身份所带来的尊容,而她的夫君,又该是怎样的人中龙凤,可睥睨天下英豪,俊美无匹。

      这一切终结于她趴在路上等死的一刻。
      弟弟坐在马车上,母妃紧紧搂着弟弟,催促马夫快步赶路,她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里,有几分不值钱的悲伤,有不舍也必须舍得的决然,而后,她看到弟弟转过头,冲着趴在泥浆中的她,做了一个鬼脸。
      一如当初和弟弟发生争执,母妃总不分青红皂白偏袒弟弟的时候,弟弟得胜后顽皮的表情,就像一个胜利者对一个失败者说:“嘿嘿,你就是赢不了我,你看,母妃心目中,永远都是我最重要,你什么都不是。”

      水善若是个很坚强,很认真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然而,多年的坚持,多年的信仰,最后都崩溃在燕泓那一个调皮的鬼脸上。

      厉君的肩背带着干燥温暖的体温。
      可惜,是哥哥呢。

      水善若伏在厉君肩上,半梦半醒间,她擦了擦眼角,可就连睡觉打瞌睡泛出的泪花也没有,她搅成浆糊的脑袋迟钝的想,都已经过去了快一年的事了,她怎么还会想起那一天的事情?
      这一醒,她才注意到,厉君的脚步逐渐缓慢下来,她抬起眼睛,顺着厉君的视线看向远方。
      厉君视线所及的位置,丛生草木随着风如浪潮起伏,点点花絮随着微风自毛绒绒的蒲公英上飞起,她听到厉君饶有兴趣的低沉笑声:“如果不出意外,我们会看到一场好戏。”

      水善若利落的从厉君背上滑落,一觉好眠,周围的景物却换了个样,厉君站在前面,单手扶着腰刀刀柄,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过夺目的光辉,水善若知道这把刀有多锋利,而当厉君让这把刀沾染上敌人的鲜血时,这把刀会散发出最为绚丽夺目的光芒。
      而她的梅林姐姐,便像这把没有刀鞘的刀,一旦挥出,见血封喉。
      她兴奋的站在厉君身后。

      前面的队伍骤然慌乱起来。
      马蹄声与商队商人镖师的呵斥声纠缠在一起,以厉君的目力自然看得出那些潜伏在炎夏草丛中的盗匪是以怎样的速度将整个商队围住的。
      盗匪大多手持弓箭,腰佩马刀,中间的匪首八尺有余,站在不远处,满脸横肉,钢珠般的眼珠子镶嵌在脸上,透出几分嗜血的戾气,他慢吞吞的开口:“交出你们商队的一半货物,某家可放你们一条生路。”

      厉君比较一番,车队中的人不多,除去有战斗力的十几个镖师,整个商队的人加起来也就四十来号,这些人虽是些成年男子,可没有打斗经验不足,和对面的的一窝盗匪相比只能算是送经验的货。
      相由心生,那个匪首的骨子里绝对充满了狠毒暴戾,一个正常人和这样一条随时会发疯的狗对上显然是很不明智的事,商队中的趟子手率先走出,朗声道:“此处距平远镇有二十里地,正是青竹寨的地盘,我们是永威镖局的人,这位当家可否行个方便?”
      永威镖局的镖旗迎风招展,商队周围的镖师此时已暗自警戒,这段路永威镖局的人走了数十次,自是清楚青竹寨的规矩,留下一成货物,他们便可离开。

      匪首侧头看向身边的弟兄,微微一笑:“青竹寨的当家早就给阎王爷端洗脚水去了,现在这一代是黑虎寨的地盘,既然在我的地盘,就得按照我的规矩办事!”
      这个从未见过的匪首狮子大开口,一张口便要一半的货物,胃口着实大得很,趟子手面皮绷紧,努力作最后的交涉:“我们可出三百两银子,不知大当家可否行个方便?”
      匪首目光阴沉,他的声音比他的目光更暗沉:“某家自然是通情达理的,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可见,你们这商队也不缺银子,弟兄们,放箭!”

      匪首说翻脸便翻脸,这翻脸的速度着实快得很,镖师们即使有了戒心也有几个人中箭倒地,而永威镖局的镖师过去亦有过与匪徒交手的经历,很快便拔刀迎上前去。
      这群盗匪一迎上镖师便拔刀开杀,刀刀要人性命,匪首看这群人的目光像在看一群肥羊。
      大燕帝国历经几度风雨,新皇登基时日不久,西有沙漠部族虎视眈眈,北有辽国时下劫掠,而襄州以北的司州和豫州古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乱世出英雄,但乱世出得更多却是流民和罪犯,商队本知这段路难走,因此提前打了招呼,可谁也想不到,青竹寨的当家竟早已被砍了,说不准这便是黑虎寨的新当家挖下的陷阱。

      这位新当家不若过去的青竹寨当家,人家只要钱,而新当家不但要钱,还要命!
      马匹被血腥味惊起,若不是有马夫压制,定早已四处逃窜开来,盗匪个个凶悍,出手狠辣,很快镖师便有五六个躺在地上。
      猩红的鲜血四处溅射,马刀利落的斩在攒动的马蹄上,濒死者的呻/吟和受伤者的惨叫混成一团。

      水善若缩在厉君身后,睁大眼睛看着这人间地狱。
      不,人间不是地狱,是人把地狱带到了世间,厉君的视线始终集中在中间陆慕所坐的马车上,她的手指摩擦着刀柄,皱着眉头望着这一切。

      马车车厢内颠来倒去,车内的三个女人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般滚作一团,陆慕双手抓/住马车车窗,从这个视角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呈现出一面倒的屠戮,商队的首领面色仓惶,高声道:“停手!我们愿意交出所有财物,只望当家的放我们一条生路!”
      匪首冷笑一声,阴恻恻的答了一句话:“晚了,弟兄们,男人全砍了,女人留下,寨子里那批货色大家也该腻歪了。”

      车厢内。
      中间样貌普通、一直沉默的小姐骤然开口了,不过发出的竟是青年男子的声音:“本想做了这一票便收手,看来这手,是收不了了。”
      旁边尖嘴猴腮的女子微微摇头,声音却是柔柔的,很好听:“大哥,要我出去把那条疯狗杀掉吗?”
      “你不是那条疯狗的对手,”打扮成小姐却一直沉默的青年男子轻轻说,“不过狗再怎么疯,也还是一条狗,相比较外面那条狗,我发现了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凊红,你发现了吗?”
      脸上有媒婆痣的女子接口:“这马车内,有第四个人。”陆慕听到凊红这个名字,面色完全冷下了来。

      前一刻他们去出恭归来,发现马车的轴痕深了些许,而车底并没有藏人,马夫驾车,凊红先进马车看了一眼,可车子内并没有人,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可无论她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人就在她们面前,而且是坐在他们面前。
      陆慕不知道厉君是怎么做到的,他确定那条链子并没有什么隐身术法,他自己能看到自己,可对面的人明明看着他的位置,却看不到他的存在,对面名叫凊红的女子低声道:“何方神圣,何不现身一见?”
      陆慕伏下/身,左手握紧厉君暂时赠送的腰刀,双眼紧紧锁定车内三人,然而明明确定他在车内,车内的三个人就是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匪首镖师都死得差不多了,那个人还是没有现身,中间小姐打扮的青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一把刀道:“我先去宰了那条狗。”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条疯狗却不是那般好宰的。

      青年男子脚尖一点,提气纵起两丈,提刀便朝着站在一旁的匪首砍去,匪首提刀格挡,钢珠般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上下审视着扮成女人的青年男子,迟疑道:“阁下是?”
      “在下凊武,领教阁下高招!”
      “凊武?”匪首眉头一皱,裂开嘴一笑,“辽国人的走狗!”

      普一交手青年便发现这匪首的武功路数却如战场千锤百炼出,招招狠辣阴毒,且一个招式有几个变路,对上手后极其难缠,且匪首打起来不要命,甚至有几招是以伤换伤,目的只有一个,便是让敌手先自己倒下。
      正当鲜血四溢,血肉横飞的时刻,有盗匪的刀落在马匹托运的货物上,只见从那袋子豁口处,成片细白的颗粒滚滚落下,竟是辽国和大燕帝国都管制极严的盐!
      匪首的目光贪婪的盯着那白色的颗粒,咧开嘴笑了:“原来还是黑吃黑,那么师兄就更不会怪我了。”

      厉君细细望着匪首的出招路数,总觉得有几分未来星际战士格斗技的影子,不过历史上便言明,古人对于刀剑招数方面的也有深刻研究,除了科技,古人其实并不差,而有关论语四书五经有部分亦被保存下来,其中道理许多皆是历经千年不变的。
      就在她细细思索的一刻,陆慕所在的马车车帘被掀起了一个角,陆慕的视线也终于如愿投在了对面交战的两人身上。
      这一眼看过去,陆慕不由一怔,原本以为再难以见到的人,就这般突兀的映入他的眼帘。

  •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是忙出翔的一天,人已脱水,明天不是白班,可以继续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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