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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上路 ...

  •   黎明破晓,日光划破厚重的云层,一点点挣脱束缚,直至普照大地。青翠的山峦在晨曦中轻轻拢上一层粉色薄纱,朦胧之中,娇羞无限。

      往日冷冷清清的山中茅屋,此刻却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痛痛痛————”她忙不迭往后躲,却被岑缪崖一把拖回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先生,先生您就不能轻点么?痛,好痛!”

      “哼,你还知道痛啊!”岑缪崖紧紧皱着眉头,打好纱布的最后一个结,把药瓶丢在方桌上,磕得一声脆响,“告诉你趁乱逃,你倒好,直接跟着刺客走了!你怎么不干脆死了好,也省得浪费老夫我的药!”

      “呵呵,我那不是看着能正好多个帮手嘛,谁知一激动就闭着眼往剑上冲了。”拉起退到上臂的领口,用未受伤的手理了理,莫寒笑嘻嘻地讨好着说道,“咱们去看看那两个拖油瓶。”

      岑缪崖没有回话,只是径直往大厅走去,挑起深蓝色帘布,回头不耐烦地看着她。莫寒吐吐舌头,一溜小碎步蹿到外厅。

      念七熟练地替哈丹□□包扎伤口,手法比岑缪崖温柔,只是哈丹□□身上的伤口太多,基本上被包成了木乃伊的形状。
      半百头发的男人依旧安静地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直到坏脾气的神医将药箱狠狠摔在一旁的茶几上,那男人才悠悠然睁开了眼,露出琥珀般晶莹透亮的瞳仁。

      “伸手。”岑大夫冷冷地吩咐,于是白头男乖乖伸出手来任他把脉。

      思量许久,岑缪崖方才蹙眉问道:“丫头,你当真要救他?”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是,要救他。”莫寒点头,虽笑,却未达眼底,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

      “哼。”岑缪崖冷笑,当然,对象不是莫寒,“陆阁主当真是走运了,今日若不是这丫头带你来,莫说救你,就连老夫这山野清静地阁主也休想踏足半步!”

      他半眯着眼,丝毫不似懒猫,全然就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利刃般的眼神直直扎在那衣衫染血的女子身上,而嘴角,却挂着令人心醉的魅惑笑容。“是么?”他抬起眼角,余光流泻在她清冷的眼眸中,丝丝入扣,那一个“么”字,带着绕梁三日的尾音,听得人心纠。

      “你该感谢我,不是么?”她也不避,坦然与他对视,即使是笑里藏刀,却不能让人心生厌恶,只当是卖弄小聪明的聪慧少女,脆生生的模样,狡黠得意的笑。“昨晚的约定可还算数?我帮你解毒,你助我南下,这买卖尚可?”

      他已然在岑缪崖的吩咐下剥去外衣,敞露出满是疤痕的身体,莫寒转过眼,看岑缪崖用一根根长过一寸的银针将他扎成史上最英俊的刺猬。而他依旧是一脸邪魅的笑,脸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不错,很划算。我们成交。”

      “不过哦…………”莫寒双手环胸,装无辜一事乃信手拈来,“岑先生说,为了防止你反悔,所以最后一颗解药不能现在给你,直到我满意了,觉得安全了,才会将解药给你。所以呢,最好不要妄想干掉我,没有最后一颗解药,你还是要死,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他语气不重,却听得人心发寒。

      莫寒急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是岑先生的主意。你要报仇可不要搞错对象。”方才既然岑先生敢那般对他说话,自然是不怕他的了,这个黑锅,岑先生背了也没所谓的吧。

      岑缪崖瞄那一脸无赖的人一眼,无奈摇头。

      “是吗?有意思。我同意。咝…………”他身子一紧,居然忍不住痛出声,而岑缪崖已然开始收拾银针,并不瞧他,“你中毒太深,毒液浸如全身各处,从而封住武功,如今不但要服药解毒,更需以针灸打通经脉,才能全部恢复。现下你们急着要走,我便将七天的针灸集中在一天,急功近利必有大损,三日之内,你不得运功使力,不然便是经脉尽断而亡,你可明白?”

      他点点头,嘴唇抿得发白,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俊秀的眉紧紧拧在一起。

      “拿着。”岑缪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深褐色的瓶子递给他,吩咐道,“里头有九颗龙瑞丹,每天服一粒,十天之后便可痊愈,第十颗在她那。”

      莫寒忙不迭点头,乐呵呵傻笑,“我叫莫寒,合作愉快。”

      “陆非然。”他低头,强忍着疼痛穿衣。龙瑞丹乃世间解毒之圣品,能让岑缪崖毫不吝啬地拿出十颗救他,这女人,来头不小。

      马车早已准备好,几人收拾好行装,吃过早饭,便要上车离开。

      本想换成书生打扮,但岑缪崖说男不男女不女的更容易被人认出来,索性就做女子打扮,只是换了发髻和衣衫,作年轻妇人模样。
      陆非然没有露过面,自然不必乔装掩饰,但为了配合莫寒的妇人打扮,便饰演丈夫一角。
      哈丹□□穿上岑缪崖的衣服,扮作小厮。
      由于劳动力奇缺,念七也被岑缪崖安排着一同上路。

      四人终于磨合成带着仆人南下探亲的夫妇。

      “这是应急的药,种类和用法我都写在纸上,放在第一阁………………小心陆非然。”临走前,岑缪崖将沉甸甸的药箱递给莫寒,仿佛送别自己疼爱的小女儿,“澄江阁阁主陆非然,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即使有念七跟着,你也不可有丝毫大意。”

      “澄江阁?”莫寒侧过头,不解地问道。

      岑缪崖更加凑近了些,靠在她耳边说道:“不知道,澄江阁组织严密,旗下杀手无数,但却与南疆□□和武林正道两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是而非,复杂异常,连我都没有弄清楚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唉,总之就是很复杂,很厉害,厉害到根本不是你能招惹得了的!保住命,然后离他远远的,听懂了吗?”

      “嗯,明白了。”她乖乖点头,十分受教。

      “走吧,再不走就晚了。”拍拍她的肩,岑缪崖催促道。

      “保重。”

      “行了,我会的,赶紧走。”

      念七作为四人中唯一的健全人士,理所应当地担任了赶车的艰巨任务,哈丹□□由于伤势过重,几乎是处在昏迷的状态之中,狭小的马车内只留下莫寒和陆非然两个半生不熟的人,相对生厌。

      穷极无聊,她将车窗挑开一条小缝,偷眼向外看去。燕京城熟悉的街道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繁华热闹,往来不息,只是期间穿梭着身穿甲胄的禁卫军,大约是在盘查户籍,三三两两在各个商铺酒楼进进出出。放下帘子,莫寒仇人似的盯着眼前闭着眼的男人,一筹莫展。

      那么,只能冒一次险了。

      她挑开前方的车帘,低头在念七身后轻声说道:“念七,掉头,咱们不去南方了,从往北的城门走,先到开州。”
      念七也不多问,立即勒马转后。

      躲进车内,莫寒急忙在一堆被褥中翻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大包袱,伸手进去掏了掏,随即拖出一个金灿灿的令牌。
      用妙手空空绝技顺手牵羊的东西。
      但愿它有用,但愿完颜煦还没有发现随身令牌的不翼而飞。

      掌心沁出的汗水腻湿雕工精美的令牌,她紧紧握住,生怕掉了一般,无意间睹见陆非然轻轻勾起的嘴角,恨恨地撇过头去,兀自紧张。

      果然,北门的守卫是南门的一倍,那么,计划成功了一半。指腹摩挲着令牌上繁复的花纹,她不断做着深呼吸,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甫一靠近城门,他们的马车便被拦了下来,念七耐着性子一遍遍向官兵解释,车上有女子不便露面,银子塞了一堆,但守城的士兵坚持要检查完了才能放行,念七不允,几人争执不下,眼看就要动手,车内却传出一个沉稳柔和的女声,清冷中自成一股高贵庄严,众人一时默然。

      “敢问大人,可是六王爷下令搜城?”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车来搜,即使有陆非然和念七打掩护,但她的目标太大,指不定这守城的将士中就有人见过她,且从方才看来,南门的侍卫并不少,完颜煦多半对他们会取道南下存有疑心,但若径直从南门出去,必会留下蛛丝马迹,用不了多久,便有追兵无数,所以,必须给完颜煦一个明确的暗示,他们实实在在是北上而去。
      到了开州,再取道向南。

      “确实是六王爷的命令。”为首的兵士沉声回答,不敢冒然得罪。

      印着锦绣团花的车帘布后伸出一只若葱管般纤细的手,象牙色的肌肤上松松地挂着翠绿莹润的玉镯,只是一只手便已让人挪不开眼,忽略了她手中那一块金灿灿的方形令牌。“想必你也知道,王府里昨夜出了大事,王爷命我出城办事,妾身不敢耽误,但请大人行个方便,不要为难妾身这等弱质女流才好。”

      士兵接过令牌左右看了看,确认是真的才双手奉还,但仍有些许犹豫,为难道:“夫人莫怪,六王爷连夜下令,所有出入车马货物都要一一清查才能放行,小人实在是职责所在,不得不…………”

      “混账!”念七一声大喝,却又低下头去,放低音量道,“这里面的东西若真是人人都看得,王爷又何必下密令令人去办?好好用你那榆木脑袋想想,别坏了王爷的大事!”

      “这…………要不,夫人等等,容小人禀明…………”

      “大人是神风营萧锐容萧将军旗下的?上会子喝酒,他可还醉得唱起了秦腔呢,也好,大人带妾身一齐去坐坐,这办事不力的黑锅丢给笑将军也不错。”细节决定成败,这话不错。

      “小人该死,冒犯了夫人,这就送夫人出城。”说完示意前方士兵靠边站些,让马车出城。

      马车渐行渐远,站在一旁的年青士兵终于按乃不住,开口问道:“我说大人,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他出城了,这上头若怪罪起来,可是…………”

      “你小子懂个屁!”为首的老兵啐了一口,愤愤道,“那可是贵人哪,得罪了她,不用等王爷下令,咱们萧大将军就能把咱辟了。”能跟让萧将军唱秦腔的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还好他资格老,见识过萧将军年轻时那一口漂亮的唱腔。

      长舒一口气,她将令牌塞回包袱里,又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车尾冲到车头,猛地一掀帘子,大声说:“到达开州之前,我们不能停,夜里遇不到客栈就住野外。”

      念七颔首,偏过头,担忧地看着她,“姑娘的身子能撑得住么?”

      “没事,我没事的,肩上只是小伤罢了,岑先生那么好的医术,随便一副药都能把人吃得龙精虎猛的,我能撑过去。念七你自己小心,前路艰辛,还有,多谢。”拍拍念七厚实的肩膀,她语气轻松地安慰着。
      念七转过头去专心驾车,不再言语,只是方才匆匆一瞥,他竟觉得莫寒不再是莫寒,她已经渐渐长大,越发坚强,但却依旧是爱玩爱闹的性子。

      活脱脱一直狡黠灵狐,自然要奔跑在山野间方能尽兴。

      “计划不错。”冷不丁的,陆非然打破沉默,声线低沉而沙哑。

      莫寒撇撇嘴,讨厌他的马后炮,只闷闷地应一声,“多谢夸奖。”

      “不小心掉下山崖,尸骨无存,岂不更加干脆?”

      她抬头,有些错愕地对着他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没来由地烦躁不已,“也是,了无牵挂才能一路向前。”

      “这话不错。”再次闭上眼睛,陆非然自言自语,“难得,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休息?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无数,何来休息一说?难耐府中饥饿,莫寒起身打开放在角落的深红色木箱,那一箱子点心干粮让坐在一旁正处在半梦半醒状态之中的哈丹□□目瞪口呆。

      嘴里叼着香酥美味的千层饼,她一手拿着小羊皮水壶,一手忙着关箱门,却仍是热心地问其他人要不要吃东西。
      车内二人连连点头,目光热切。

      丢给他们一个蓝色布袋,莫寒坐回原位,吃得不亦乐乎。

      “为什么我们的就是馒头而已?”指着布袋里冰凉的大白馒头,陆非然重开金口,眉目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其实馒头是万能的,饿了就可以吃。想吃饼,就把馒头拍扁;想吃面条,就把馒头用梳子梳;想吃汉堡,就把馒头切开夹菜吃…… ”

      陆非然老老实实一口接一口吃白馒头,她一边吃着各色点心,一边喝着小羊皮水壶里的桂花酿,得意地笑。

      一连两天,他们马不停蹄,疯也是的往前跑,黎明启程,直到最后一丝余辉收尽才肯停歇。夜里便在山野树林中休息,原本莫寒是不介意与人共宿马车,横竖也只是盖棉被纯聊天而已,更何况陆非然和哈丹□□基本上等于两个废人,不具威胁性。无奈念七抵死坚持,她一个有夫之妇无论如何不能如此不知检点,如此,陆非然和哈丹□□随念七一起露宿山间。
      抵不过风寒露重,陆非然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达到了完蛋的边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我佛慈悲,美男当前她自然要伸出魔抓,哦不,是援手。

      打开岑缪崖留下的大药箱,她的表情已然不是瞠目结舌可以形容,第一阁里起码就有三四十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瓶子,药箱一共三层,全部满员,那便是上百种药了,岑先生还当真是老了。

      “第一阁是日常药品,固本培源丹是止泻的,花红片是治疗月经不调的,轻松丸减轻头痛,消食片治消化不良,清馨露是外用专治蚊虫叮咬,呃,对消去吻痕亦有奇效,什么嘛…………”嘴里嘟囔着岑缪崖写给她的用药指南,听着马车里陆非然不住的细微□□,有些莫名的心烦,“找到了,就这个,连翘解毒颗粒,呃,这名字好像还是我取的,嗯,退热用的。”

      她兴奋地转过身,陆非然还在一堆厚厚的被褥里瑟瑟发抖,有些不忍,她跪坐在他身侧,拍拍他滚烫的脸颊,轻声唤:“找到药了,醒醒,哎,醒醒啊,吃药了…………”

      “嗯…………”伴随着一声销魂噬骨的□□,陆非然微微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眼眸里全是蒸腾的雾气,迷离着朦胧的微光,正无辜地看着她,看得她一路脸红到脖子根,只得不断在心中默念:“冲动是魔鬼,男色害死人,妖孽啊妖孽,我是上半身动物,不要来诱惑我…………我不是随便的人,但我随便起来可不是人…………”

      咕噜一声,陆非然喉结一动,这对某女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但陆非然却只用破锣嗓子嘶哑出一句:“水…………”

      赶忙从欲望的泥沼中爬起来,她转过头,凶恶地朝哈丹□□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水来!”

      “吃药。”扶起陆非然的身子,她把水壶送到他嘴边,却在倒药丸时瞥见他含笑的眉眼,看上去很美,但也只是看上去很美罢了,那样轻轻勾起的唇角,不止是妖冶,跟有一股轻蔑和嘲讽。
      她皱眉,突然一下来了火气,毫无预兆地一撒手,陆非然的上半身便砰一声砸在铺了床褥的木板上,却仍旧疼得闷哼。

      莫寒拍拍手,没有丝毫愧疚,“哈丹□□,你来喂!”

      “哦。”哈丹□□呐呐接过,扶起满脸怒气的师傅。

      “方才让你轻薄了许久,你却连喂药都不肯,这买卖你可是占尽了便宜。”刚喝下清水润嗓,陆非然便含冤指责。

      “本姑娘不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点头,自嘲道。

      “不错,很有自觉啊。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这是个祸害,是个万年妖孽,她死都不要再去招惹。

      “已近开州,应该安全了吧。”话还没说完,便听一只箭呼啸而来,“咚”一声深深扎进木板子里,随即杂乱的马蹄声,呼喝声,由远及近,快得让人无法想象。

      陆非然,你个妖孽,上帝都来惩罚你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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