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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狩猎 ...

  •   山巅的风如利器般狠狠刮过面庞,朝霞将东方天空渲染成绯色。
      莫寒瑟缩着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把脸颊藏进貂绒里。前方背手立在断崖边的人,丝毫不顾及重病的身体,任凭夷山上刺骨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只是奇怪,远处俯首而立的太监总管来顺竟也不劝阻,只有她在破晓之时陪着景德帝在山顶喝西北风。

      “阿九,你来。”
      莫寒心中一惊,不知何时,他的声音已如此苍老。她半眯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在男人身后半步停住,颤颤巍巍不敢往下看。“父皇,天寒地冻,您要当心身体……”
      景德帝一动不动,平静地俯视着云雾缭绕的山景。“朕在这片猎场,害死了四弟……”
      只有风声和艰难的呼吸声。

      “他被野兽一片片撕碎,吞进肚里,尸骨无存。”他转过身,柔和地看着莫寒,仿佛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为最爱的女儿讲睡前故事。
      他将莫寒垂在胸前的发丝置于指尖轻轻摩挲,“你知道苗疆人制蛊之法吗?”他蓦地抬头看她,眼底闪露精光。
      “嗯。”莫寒点头,“听说过的,将天下至毒的十二种蛊虫放入缸中,密封,不喂食。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乘下一个,这个爬虫吃了其他十一只以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即成蛊王。”
      他猛然将莫寒扯进怀中,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头发,不住地耳语。“她也是数九寒冬生的…………朕是无情之人,亏欠的人太多……阿九,朕给你的东西收好了么?朕走了,你要好好活着。朕……必定是要去地狱的,也好,不遇见他们也好……”

      她越过景德帝瘦削的肩膀,目睹黎明破晓中,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落梅,沈落梅。她离开断崖,回头,听见景德帝在风中自语。

      巳时,隅中。
      紫燕骝飞奔而来,激起漫天尘沙。马上少年意气风发,因剧烈运动而面色潮红,他举起方才猎得的白狐,朝莫寒咧嘴一笑,光芒胜过初生的朝阳。
      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匆匆向观景台走去。

      莫寒掏出帕子正欲上前,却发觉身旁一娇俏女子正迎上去,便媒婆似的笑着朝袭远使个眼色,示意他好好享受。
      袭远先是皱眉,见紫玉拾帕上前,急忙舒朗一笑,腆颜伸出头去好方便紫玉为他拭汗。紫玉见他如此,佯装恼怒,却笑得甜蜜。

      男人们在皇家猎场纵马奔腾,高声呼喝,痛快之极。脂粉堆里各色美人笑若春风,相顾无言。
      穷极无聊,莫寒移步清溪,席地而坐,懒洋洋地靠在大石上晒太阳,继而准备午后小憩,睡个户外午觉,惹得弥月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唠叨。

      忽而一片阴影罩下,她并不睁眼。“紫玉呢?怎么把人姑娘晾在一边啊!小心你女朋友给你小鞋穿。”
      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便紧挨着她坐下。“弥月,去寻些点心和水来。”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小心眼。”
      “是了,人紫玉姑娘可是名门之后,又生的唇红齿白,娇美动人,最重要的是读《女戒》,懂得三从四德,气量大,不定以后还帮着丈夫张罗一屋子女人呢!这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女人,你说,有哪个男人不动心啊?”她终于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袭远。
      袭远也不在意,略带薄茧的手按在她头顶。“魏王的独生女,宗室里再寻不出比她更令人心动的女子。”
      用外戚对付宗室,以宗室牵制外戚。亘古不变的真理。

      见莫寒眼色黯淡,袭远调笑道:“要说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女人嘛,舍你其谁!”
      “臭小子。”莫寒拍开他的头,将领口拉高,“答应送我的白狐呢?”
      “给紫玉了。”他用自己的披风将莫寒裹住。“以后给你更好的。”
      “不行,我就喜欢白狐,还偏爱你刚打的那一只。”
      “等你针线功夫长进了再说吧。你送韩楚风的香囊我可是见过的,只怕世上再寻不出比那更丑的了。”
      “谁说的!我房里还有一堆比那丑得多的呢!”莫寒直起背,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瞪着袭远。
      ……………………

      “阿九,韩楚风不会愿意娶你的。你傻透了,是男人都不会要你。”
      莫寒噙着邪恶的笑,向袭远伸出魔抓。“乖弟弟,很久没挨揍,皮痒了是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啊——你别打我脸,一会还要见人的——别——耳朵——好姐姐我知道错了——啊——”

      “太子殿下,奴婢只寻了些金丝枣糕、玉米面蜂糕和细花糕来。”弥月语调平缓,对眼前的景象习以为常。
      莫寒终于停止对袭远施暴,迅速爬起来,潇洒地甩甩头发,回头看向弥月手中的食盒,皱眉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吃甜食了?”
      袭远拍拍身上的枯草,结果食盒。“见你午宴时吃得少,此刻必定是饿了。”抬手将一块细花糕塞进莫寒嘴里。“弥月比你聪明多了。”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对了,方才你没睁眼如何知道是我的?”袭远递上水杯。
      “汗味混着我制的玫瑰白芷香……嗯……闻香识人。”
      袭远捏着微微上翘的鼻子,露出阳光般的笑容。“果然是……狗鼻子……”

      又是一场混战。

      不多时,袭远被澹台紫玉的丫头寻去了。
      莫寒不禁摇头,“男大不中留,你说是吧,弥月。”
      弥月拍掉莫寒衣衫上的枯草,低头说:“太子殿下虚岁十四,是该选太子妃了。”
      莫寒眉尾抖动,十三岁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发育好了没。
      都不是她能管的事。
      眼皮开始打架。

      长长的睫毛来回扫过他手心,带来一阵酥麻。
      “小祁同志,这招太俗了。”
      “你又知道?”
      莫寒牵着轻捂她双眼的手,回身得意地说:“据鄙人观察,世上再没有男人比咱家小祁的手更好摸了。”说完,色迷迷地在祁洗玉的手上摸来摸去。

      祁洗玉抽回手,百般无奈。“就快嫁人了,还是这么个性子,当心你公婆不给你好日子过。”
      “我什么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拿这个来刺我!”

      不远处传来马的嘶鸣。
      沈乔生勒住僵绳,下马朝他二人走来,依旧一脸春风和煦。“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莫寒敷衍着叫起。祁洗玉却变了脸色,
      “猎场上未见大人丰姿,原是在此处赏景,祁大人近来可好?”
      祁洗玉丝毫不买账,挑眉讥讽道:“日日在朝堂上相见。沈大人怎会不知祁某近况,又何必多此一问,枉费口舌?”
      沈乔生泰然自若,谦和道:“是沈某疏忽了。”
      “沈大人疏忽了,都可将吏部搅得鸡犬不宁,倘若沈大人仔细起来,可还有他人的活路?”
      “祁大人过誉了。”沈乔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不知为何在她面前就那么容易撕破脸呢。莫寒见祁洗玉又要开口,急忙拉扯他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不料祁洗玉瞪她一眼,怪声怪调道:“怎么?心疼了?”
      “愤青祁,你别狗咬吕洞宾不是好人心哪。你刚看见太子了吗?想让我用相同的手段解决你吗?”

      “咳……”沈乔生打断正在咬耳朵的人,脸上浮起不悦之色。

      莫寒投给站在一旁等待多时的李崇年一个同情的目光,郁闷地看着夹枪带棒说得没完没了的两个大男人,猛地一拉祁洗玉衣襟,吼道:“祁大人,你儿子等你很久了,你还是先处理他的事,过后再与沈大人叙旧吧。”
      祁洗玉整顿衣领,一甩袖,潇洒离去。
      李崇年忙不迭跟上,走时还不忘还给莫寒一个感激的眼神。
      真不懂,祁怎么收了个比自己还大的义子,不过,这个世界总算安静了,她真是功德无量。

      “你同祁洗玉如此相熟?”沈乔生收敛笑容,沉声问。
      “嗯,怎么表哥你不知道吗?我以为秋…………算了,爱怎么怎么吧。”
      沈乔生掸落她发上的草屑,“怎么就睡地上了,冬天里霜露重。”

      “是啊,没想到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莫寒享受地地撑个懒腰,“表哥是专程来找我的吗?”
      “嗯……算是,阿九,骑马吧。康居来的汗血宝马,叫晨凫。试试看?”

      “不行。圣人说:‘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出必掩面,窥必藏形。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开玩笑,那马比她还高,正打着响鼻,满面怒容,万一摔下马背,不死也残哪!

      沈乔生把马牵至身前,伸手托住不盈一握的纤腰,将莫寒扶上马背。不理会女子一声声尖利的叫嚷,仰头笑道:“你还会背《女论语》?”
      “那是,带女字的东西我都能背。”晨凫甫一抬足,莫寒就死死抓住沈乔生牵马的手,“表、表哥,你、你千万别松手,千万别啊。安全第一,我的小命可是全捏在你手里。我还年青,别害得我英年早逝啊……”
      “放心,不会让你出事的,绝不。”

      他白色衣袍携满金色光辉,引马在前。不时回头与马上的女子说笑。
      林中,倦鸟已归巢。
      天边,落日将余辉轻轻撒在他们身后。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哬——”怎么老是睡不够似的,还在打呵欠。
      “阿九,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好么……”
      “啊?表哥你说什么?”

      金色的苍穹越发黯淡,暮色四合。他们已经走出很远,沈乔生不舍地调转马头,“晚了,回去吧。”
      “嗯。”

      密林中传来水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微亮的天色里,一群黑色身影从天而降,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倒映出来人鸷狠狼戾的眼。他们十人左右,呈圆圈式队形,并一步步收拢,将莫寒与沈乔生重重围住。

      沈乔生“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压低声音说:“一会我打开缺口,你就骑着晨凫冲出去。”

      她就知道,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但没料到,是最坏的那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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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了怪了,这章我也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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