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水之赛冰

3、第三章

　　第一支舞，你要和我跳，这就是我的要求。”杨敏敏带着些好笑瞧着眼前紧张的大男生，用着和他截然相反的轻松一个个字说道。
　　秦杰一愣，立马反对。“不可能！如果第一支曲子是和你跳，那我找徐遥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唇往右边一扬，一个讽刺的弧度。“随便。你可以自己考虑，是选择带了舞伴当壁花，还是做一下这小小的牺牲。”
　　她特意咬重了“牺牲”二字，配上那讽刺的笑容，让人实在有些怀疑她的讽刺对象。
　　“你……”
　　“徐遥，你真不会跳舞？”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看两人针锋相对的柯杰突然问着不知所措傻站在一旁什么都不敢说的徐遥。
　　“我真的不会……去年的舞会出了好大的丑，我本来打算今年都不参加的。”徐遥低着头小小声答道。
　　能被秦杰邀请做为他的舞伴，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都是高兴的，甚至至今还是有种做梦般的不敢置信。秦杰啊，那个和她不该是同一个世界一般的出色男孩啊……所以对于杨敏敏说要求第一支舞的行使权，她心中暗自希望秦杰能拒绝，为了她还是为了什么都不要紧，她希望那一天秦杰是属于她的，只属于她的，一整天，这必定会是她17年来最美的一个梦，是会让她回味一生的梦吧。
　　可是她也知道她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力。她只是个临时充数的，她天生的胆小，她在高傲美丽的杨敏敏面前有着如海般深的自卑，她对着秦杰有着女生特有的害羞，她……她只能静静站在一边，乞讨自己心中的期望能有神灵听见、能让秦杰感应到。
　　秦杰如同慢镜头一般一格格着将头扭向徐遥，接着是一脸无辜状的柯杰，最后回到杨敏敏身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能保证你找的老师，一定能在剩下的这些时间里头教会她？”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样的假设提问。决定权在你手上，秦杰，只看你想要怎样的结果。”杨敏敏带着固有的冷傲说完后，对着柯杰和徐遥生冷又疏远得点了点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等一下！”秦杰一把拉住欲走的杨敏敏，后者半回头，挑眉。
　　他咬牙，牙根都有些生疼，那种屈居人下的羞辱、不甘心啊！“好，第一支舞。但是在舞会开始前，我要求先检查一次徐遥是否学会跳舞。”
　　杨敏敏静静注视着发怒的阿波罗，半响，她别开脸。“第一支舞你还是想要给别人？即使在大家的面前，这也不是……”
　　“你罗罗嗦嗦地在说什么？快说同意不同意！”
　　“……好，成交。”
　　“成交！”
　　秦杰伸手，手心朝上，等着杨敏敏的。
　　这是他们的习惯，做约定时必定会要互相击掌做为约定确立的标志。回忆起来，这还是杨敏敏提出的，说是学古人“击掌为誓”。一想起这个，秦杰又有些郁闷，所谓的青梅竹马到了现在，就算自己再仇视这个女人，自己的生活却早已被她渗透。
　　不要紧，这次舞会之后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他立刻这么安慰自己，并且有些不耐得抬了抬手，示意杨敏敏快一些。
　　她的眼中似有悲哀，可是秦杰没有看见，也当作了没有看见。
　　她白皙的手掌终于慢慢摊开，压上他的。

　　当杨敏敏离开2－c班之后，秦杰立马对着一边看好戏的柯杰吼：“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逼我无路可退的！”
　　柯杰轻笑着拍开那凑到他眼前的俊脸。“秦杰，为什么你不认为，我只是不想看见我的朋友为难，所以好心确认一下呢？”
　　“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徐遥以为两人吵架了，忙上前急道，因为有些激动，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见她如此，秦杰就有天大的火气这会也只能自己独自郁闷。“好了好了，能怪你什么啊？只怪杨敏敏那死女人阴险，居然会查你记录！”
　　别人只羡慕着他从小就有杨敏敏这朵艳丽逼人的花朵伴在身边，可有多少人知道杨敏敏的性格人前人后其实都是一个样，别指望着什么人前女王人后女仆的……
　　“好了好了，事情也都结束了，那我走啦。”柯杰对着两人随意甩甩手，转头就要跑，被秦杰一把拉住。
　　“你跑哪儿去？都快要打铃了你还跑？这周就看见你几次啊，每次都还不是在这教室，你知道老大找我问话几次了不！”秦杰一想起别称“老大”的那中年秃顶班主任cos古田任三郎的样子眯着小眼睛想要从他嘴里套话的样子，便有崩溃的感觉。
　　谁让自己是柯杰最好的朋友呢？
　　就好像谁都认定他和杨敏敏表面争吵其实早已是一对小恋人一般，老师们也总认为他这个柯杰的好朋友就该知道柯杰的去向。
　　“反正跑一次也是跑，跑十次也跑，秦杰，你让我凑满二十次圆满吧？”
　　“凑你个头！你好歹也给我一个说法吧？别说我咒你，为了应付老大，你可差不多什么小毛小病的都得过了，这会只剩下绝症，你自己考虑吧！”
　　柯杰闻言，倒是站定了皱眉开始认真思考。“哎，你要说我得了绝症我也觉得晦气，要不这样吧，你把那些绝症轮番让我家姥爷得一次算了，反正他早就死了。”
　　一边，看着柯杰和秦杰两人随意胡扯的徐遥，唇边是满足的微笑。曾几何时，那个远在天边的王子现在就站在了她的身边，还让她开始接触他的朋友他的生活……
　　“如果这是梦，请不要让我醒来。”徐遥闭上眼，轻声、轻声祈祷。

　　和杨敏敏订了约定，秦杰倒是心里安定了。以他对杨敏敏的了解，这人心高气傲的很，一旦一件事情决定往A路走，就绝对不会玩绕B路的事，所以只要这约定存在，徐遥也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不过这天下课，一是杨敏敏请的老师要第二天才能开始上课，二来倒是秦杰多了个小心眼，觉得早上吃的那三明治味道真是不错，指望着自己卖力接送能让徐遥继续给他做吃的。
　　他可不知道，就他这身价，那些女生只要能如同徐遥这般保证了不会被杨敏敏报复，每天送的小吃能塞到秦杰肚子撑饱为止。
　　也可怜秦杰这颗校草，真正名不符实，因为一个杨敏敏，至今自己都不知自己暗中吃香的程度，还只能靠这么卖苦力来换美食。
　　回到家推开门，秦杰就闻见一股饭菜香。“二哥，我回来了。”
　　“回来了？”秦华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微笑道：“你大哥也回来了，在书房里，好像有事要找你。”
　　大哥？秦杰一机灵，有些僵硬地点头，将书包和外套搁在沙发上后一步步走上楼梯。
　　秦华瞧着秦杰的背影，有些无奈的笑。他知道两个小的都有些怕秦天，可是他一直都只觉得秦天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不像他啊，什么都不会，就算是老二，却只能和两个弟弟一般享受着老大的照顾——秦华想到这儿有些悲哀，自从父母死后，照理他该是和秦天一起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庭才是，可是没有，他这内向容易害羞的性格让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结果还是都靠了秦天。甚至是现在，两个渐渐长大的弟弟都学会了独立做事，而他，却依然生活在秦天的羽翼之下。
　　他仰头，看向秦杰一步步迈向的目的地，那扇紧闭的书房门后，他知道，秦天肯定还是在工作。别人都以为秦天是万能的代名词，可是身为他双胞兄弟，秦华知道，他们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靠了秦天的牺牲。
　　甚至在大学里，那么出众优秀的秦天，都没有恋爱的时间。
　　他只会在秦天的身后，享受着由秦天付出的辛劳所换回的好日子，而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秦杰面对着那扇深色的紧闭的书房门，吞了口口水，又深呼吸了一次才伸手轻敲门。
　　“进来。”被门所阻隔的有些低沉的男声传出，秦杰再次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门。
　　“大哥，我回来了。二哥说，你找我？”秦杰收敛了在外的调皮，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对着那背对着他的坐在黑色皮椅上的男子道。
　　男人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过椅子面对秦杰。他面部的轮廓和秦华的很像，但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异卵双胞胎的缘故，秦天的身上绝对不可能找到像秦华那般的温和与宁静，而是充满了一种掩藏不住的霸气。“下个月，你们高中部举办舞会是不是。”
　　“是下个星期，就下个星期六晚上。”秦杰不自觉得站正，像军训时汇报一般大声回答。
　　秦天扶了扶银色的眼镜架。“是我记错了。这舞会，是圣德的老传统了，当年我和你二哥在校时也参加过……听说你拒绝了敏敏？”
　　杨敏敏，这才是正题！
　　秦杰悻悻然想到，不知道是谁给大哥告了密？
　　他低头，不敢看向大哥。“嗯，我，我找到舞伴了。”
　　大哥啊……记得小时候，大哥和二哥都是天天笑眯眯很和善的样子的，第一次看见大哥脱去那虚伪的伪装是什么时候？对了，是爸爸妈妈头七的那天晚上，当年他们才都多大？他才九岁，两个哥哥十五岁，秦灵就六岁，还被二哥搂在怀里……
　　他们的父母是华侨，改革开放后响应号召回了大陆成立公司。公司起步得就不错，又正顺应了改革的大潮流，才一年多已经可以买下现在这座别墅。父母死了以后，遗留下来的除了他们四个都未成年的孩子，还有公司的股权、这座房产和一些其他的债券等。
　　他们没有人要，他们不像爸爸妈妈公司的股权那么值钱。虽然他们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可是他们还未成年他们没有行使权，他们除了代表不会是障碍、现在无法和那些如狼般的亲戚争夺股权的分配外一无是处，他们被遗弃在被充做灵堂的大厅里，而他们父母的兄弟姐妹们在书房里正争吵得不可开交。
　　二哥在无声哭泣，他不知所措，小弟呢？小弟被二哥抱得死紧，只听见着他的呜咽……然后他看见一直默默跪在最前头的大哥站了起来，挺直了他的背。
　　“等18岁，我一定会拿回这些属于我们的东西。”大哥的声音很平静，他的拳头握得死紧，他的眼神坚毅藏着所有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大哥褪去忠厚的假相，完全不见15岁少年的天真。
　　他从那时候开始，觉得大哥不再是以前那个大哥，眼前的这个让他生畏。
　　大哥在18岁那年通过法律途径从贪婪着不肯松口的亲戚手里追回所有属于他们的股份，接着一边读着大学一边已经参与了公司的事务……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大哥还是那个关心着他们、关心着这个家的大哥，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和像二哥那般和大哥交谈。
　　或许真的就如二哥说笑时候那般说得，二哥代替了母亲的位置，而大哥，让自己成了“父亲”。
　　“你在紧张什么？”秦天瞧着绷得死紧样子的秦杰，有些好笑地问道。“去一边的沙发上坐了吧。我在公司看了一天这么站着和我说话的人了，可不想回来兄弟间还这么生疏。”
　　“是，大哥。”
　　“你可能在误会什么。会说起敏敏，倒是我闹的一个小笑话。一直以来你的舞伴都是敏敏，所以我以为这次还会是她，就给她挂了个电话说要送她一套首饰，她才告诉我说，你这次换了舞伴。”秦天说到这儿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回来，从你二哥那儿也听说了你和敏敏最近好像有些不快……小杰，我只是好奇，你愿意告诉我吗？”
　　秦杰抿唇，似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大哥，我和敏敏其实一直都不算关系很好，一直都是她缠着我啊！以前小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都大了，都有自己自由空间了，可她越管越多，连我和女生说话她都要计较，我对哪个女生稍微亲近点她就去恐吓别人……大哥，其实去年舞会的时候我就不准备请她作我舞伴的，可是她居然在舞会开始前找人去吓那女生，把那女孩都吓跑了，害得我临开始却找不到舞伴，最后只能还是叫她！还有今年也是，我已经找了两个女孩了，可她们都在答应我后的第二天就来告诉我说不敢和我搭档。大哥，她们是不敢，都是给杨敏敏她吓得啊！你说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和她有多好的关系！”秦杰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忍不住站了起来冲到秦天的身前。
　　“嗯……”秦天依然一副深沉样，说出来的话不温不火。“小杰，我只想说，如果你觉得你自己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你必须要有将来绝对不会后悔的信念。你和敏敏一起走来那么多年，不说是别的，至少也是多年的朋友了吧？敏敏所做的这些也都是一个女人对着自己喜欢男孩所做的事情……的确，她是可能有些过分，可是在大哥眼里，这些正是她的可爱之处。每个女孩都有每个女孩的特点，敏敏从小就是用她最真实的一面来对着你……”
　　“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这次是真下了决定的，就像你说的，我将来绝对不会后悔。如果现在我继续和她这么纠缠下去，大哥，我永远也脱离不了这个叫杨敏敏的所谓青梅竹马，那我将来才是真正会要后悔！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她，我讨厌她的一切，她的那种惟我独尊的臭脾气，还有她总是蔑视别人一样的眼神，她拿我当所有物般的举动……我都讨厌！讨厌！”秦杰大声吼着，他对杨敏敏的抵触心里令他此刻抛弃了对大哥的敬畏，他现在只想发泄自己的不满，他试图让自己能吼叫出心底所有的不快，他希望他的兄长可以理解。
　　门突然被推开，秦华有些受惊的脸出现在门口。“你们在吵什么呢？我在楼下都听见了，小杰，你在发火？”
　　如同一桶冷水浇下，猛然发现自己失态的秦杰一时有些无措。“没，没有……我……”
　　“我们在做兄弟间的交流。”秦天从椅子里起身走到门口，揽了秦华的肩走进来。“小杰和你的性子不同，他习惯这么说话才显得真诚。”
　　“哦……可他平时不是这么和我说话的啊，难道他和我说的就不是心里话？”秦华在秦杰身边坐下，半是担忧半是紧张得看着秦杰。
　　秦杰……看着二哥身后脸上写着“你敢让你二哥担忧你就试试看”的大哥，还有眼前围着围裙满是“我在为你操心我在为你操心”感觉的二哥，他只能选择屈服。
　　“呃，大哥和二哥性子不同，交流方式也有不同嘛！”
　　秦华安心得笑了。“我是上来问你们谈好了没有，可以吃饭了。”
　　秦天静静地看了眼秦杰。“嗯，差不多了吧。秦灵回来了？”
　　“回来了，刚洗完澡，在楼下帮着摆碗筷呢。”
　　“那就先去吃饭吧。”
　　“好。”
　　等着先行离开的秦华走后，秦天走至秦杰身边。“很多事情需要退后一步看，才会看得清楚。小杰，我想你现在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我现在只能对你说，慎重做你的每一个决定，有些东西失去之后，不会再回来。”
　　秦杰皱眉。“我知道了，大哥，谢谢你的忠告。”
　　——大哥你，是因为和杨家的生意来往吧？可是大哥，青梅竹马真的不代表会永远在一起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