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水之赛冰

16、第十六章

　　“所以，那些都是我的错，和敏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随着秦灵的“坦白”完毕，秦杰手一扬就朝着他的脑袋过去。
　　“小杰！不要！”伴着秦华的惊呼，秦灵害怕的紧紧闭起眼睛，可等了半天，什么事也没有，睁开眼才看见，秦杰的脸都有些狰狞着，那手掌就在自己的脑门上头，可怎么也落不下来。
　　回过神的秦华叹着气拉下秦杰举了半天的手臂，推他重新坐回位子上，再看向秦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因气愤而颤抖。“小灵，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哈，要是自己那些扭扭歪歪的小心眼能公布于天下，他还会犯那么多事情？秦灵冷笑，笑得满脸无辜纯良。“三哥，不是你讨厌杨敏敏吗？讨厌到像是有了刻骨仇恨，一提起就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又赶不走她，所以我就想帮你。”
　　“是，我现在知道我做错了，可是当时我只能想到这点啊。”
　　“第一次的时候我也很害怕，可是过了很久都没事，我只听见三哥在那边咆哮杨敏敏的过分，于是我胆子大了，我知道三哥是不会相信杨敏敏，更不会去听她的任何辩解，他是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别人干的。”
　　当第一句谎言出口，秦灵突然心定了，他索性就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脸色难堪的秦杰身上。是的，他没错，他是有私心，但如果没有秦杰的讨厌杨敏敏，他会成功的这么容易？秦杰从来没有怀疑过，一次也没有。
　　“而且三哥，我一直以为，就算你知道是我做得你也不会生气才对，因为你一直都想摆脱杨敏敏，其实你算你怀疑过，你潜意识里头也还是会假装自己从来不知道吧，这样你才好继续责怪杨敏敏，继续推开她的接近。”
　　“三哥，我的错成全了你的自由，你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秦杰给堵得几乎一口气喘不回来，更郁闷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是，如果他曾对敏敏有过一丝一毫的信任，或许秦灵根本不会这么简单就挑拨成功并且延续多年，用着同样的粗糙得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方法。
　　是他的不信任，纵容了秦灵的肆无忌惮。
　　如果秦灵有罪，那么他也有。
　　所以他哑口无言。
　　“三哥，敏敏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很多人都是知道的，我相信还包括柯杰。或许只是我自以为是得以为瞒过了他们，其实我不过就是耍了你一个人罢了。”秦灵没有管秦杰怒瞪他的眼，自顾自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柯杰都不提醒你？为什么敏敏都不会为自己的清白来和你辩解？除了要保护我，还为什么？因为谁都知道，告诉你也没有用！”
　　“我只觉得，我对不起敏敏，三哥，我从来没有觉得我这是欺骗了你，更不会对你愧疚。”
　　“哦，对了三哥，我刚想起，恐吓徐遥的时候敏敏的确在场，但她是过去解围的。不过看来你至今都不知情，三哥，骗了你的究竟是谁？”
　　“还有，你不是讨厌敏敏吗？为什么你现在知道了真相你要这么愤怒？三哥，你是不是自己也在欺骗着自己？”
　　秦杰闷在原地，脸色由红变青再转黑最后惨白，他几次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秦华都看在眼里，眼中是不忍。“好了小灵，你别逼小杰了。何况你做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情，别说得自己很有理一样。你现在立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反省。”
　　秦灵轻轻哼了一声，也知道秦华这是在支开自己，但看看秦杰现在那副死样，想必自己话都到点了只差他自己是否能想穿，便回复乖巧样应了声就回房去。
　　秦灵想得很简单，这么多年自己这个不过得到了敏敏不少爱屋及乌就死心塌地记得敏敏好，秦杰可是杨敏敏放在心尖子上头的，多年呵护，秦杰又不是驴是猪，真会一点都不记得？会真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敏敏的位置？他才不信，他那个三哥只是自己笨而已，不看看自己没事就开口闭口都是杨敏敏的，不过还没发觉罢了。
　　秦灵相信，“杨敏敏”就算只是习一种惯，也成了围城。
　　秦杰正忙着回忆，将从小到大那些点滴都拿出来好好反思了一回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似乎很好骗，也很猪头。
　　他一直都只是主观得认定了“杨敏敏是坏人”，因为她的出身，因为她的霸道，所以他一直都不曾去怀疑过，甚至从来没有去想过杨敏敏这么傲气的人、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不会否认的人为什么从来不曾承认过，他一直以为那是她的辩解，原来只是自己从来不曾想过去相信那是解释。
　　他，原来真的一直都在伤害着敏敏。
　　秦华站起身拿了电话，边拨着号码边说道：“不管怎样，这事我得告诉你大哥。”
　　秦杰点点头，继续萎着发呆，另一边秦天已经接通了电话跑到厨房一通嘀嘀咕咕，过了会重新跑出来将电话递给秦杰。“小杰，你大哥让你说话。”
　　“喂，大哥……”秦杰趴在桌上，伸手拿过电话贴在耳边。
　　“经过我已经都听你二哥说了，小灵那边估计还有隐瞒，回来我会再问他详细。至于敏敏那边，杨家我会亲自上门去赔罪，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再想了。”秦天略略有些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秦杰一怔，为什么大哥会说的好像这事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一般？那是敏敏啊，整个秦家和她最亲密的人应该是自己，为什么大哥会将他排除在外好似什么关系都没有？“大哥工作辛苦了……可是，我想自己去和敏敏道歉，这是我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话筒里传来一声轻叹。“小杰，你觉得你和敏敏现在这样的情况，你的道歉有什么意义？你是无法理解敏敏的心思的，如果你去道歉，不过雪上加霜罢了。何况，没有将弟弟们教育好，是我这个做大哥的失职，理当我去道歉。”
　　“大哥！”秦杰听出秦天想要挂电话的意思，忙大叫道：“不管怎样，敏敏那边我想要自己去说，我、我的确对不起她，所以请大哥给我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静寂半响，才响起一声轻笑。“道歉若是有用，还要警察干嘛？不过你要去道歉，还要我批准做什么？难道你24小时都让我看着不成？好了，就先这样，其他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秦杰也挂了机，然后用着混沌的脑袋爬上楼，让自己栽在床上盼望着就此长眠。他冲动得说要去和敏敏道歉，可是，真的想到“道歉”，他又犹豫了。
　　那人是杨敏敏啊，他现在连面对都有些困难的，何况还是去第一次低头认错？
　　即使真的自己有错，可是他不会道歉，杨敏敏和他之间永远低头的都不是他。现在什么都不会的自己要去做一件以前看来荒谬不可信的事情，秦杰无措。
　　他突然又开始恼了，又开始责怪杨敏敏，若不是她，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麻烦？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那么烦？
　　最后何时入睡的，秦杰也不知道，所以他也不晓得当晚秦天回来以后的事情。
　　秦天到家，老习惯先去冲澡，然后让秦华叫了秦灵进书房。
　　也不多话，上手就先冷冷一句。“听说你钱多得需要请了别人帮你花，那么下个月开始，你的零用钱暂时冻结。”
　　这对年幼的好吃懒做多年没有一技之长更不会什么打工的秦家末弟而言，正是致命弱点。零用钱啊！他泡妞耍酷做好孩子联系友情等等等等的根本就是零用钱啊，秦天根本就是准备扼杀他！
　　“大哥我错了，求你不要这么残忍！”秦灵毕竟不是秦杰那种愣头青，审时度势可是精明许多，立刻就明白了秦天不过是想用冻结资金来做威胁而不是惩罚。“大哥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我都说！”
　　于是秦天不费吹灰之力不战而胜，关于敏敏何时知道为何要帮着隐瞒甚至秦灵某些小心思了解得透彻之后下达最后决定，三个月的零用钱减半。
　　之后让哭丧着脸的秦灵回去睡觉，自己懒洋洋靠上椅背。没一会秦华端着杯参茶探头进来，那小心的模样逗得秦天直笑。“进来吧，小灵已经回房去了。”
　　“都问完了？到底怎么回事？”秦华也不介意自己给秦天取笑了，将参茶递给秦天后拉了椅子坐在秦天对面。他是知道两小孩肯定不会和他说实话的，所以他的好奇和关心只能由秦天这边来满足。
　　“唉，只能说，这些年来，依赖着敏敏的不止是小杰，不过两个都走了歪路罢了。”
　　“你是说小灵他……”秦华震惊，眼瞪得大大的，配上白皙的皮肤和带了些傻气的眼睛，整个人就是只纯良无害的大兔子。
　　秦天笑着点头，完全没有长男该为家里操心的样子“嗯，小灵用了他那个年龄面对复杂问题最容易采取的方法，破坏一切。”
　　他偏头想了想，又接着笑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若是你站在他当时那个立场，对喜欢自己哥哥的女生有了想法，可哥哥却又满嘴讨厌那女生，你会怎么办？啊，不过我看你估计会当场就逃走吧，这才符合你性子。”
　　秦华也忍不住笑了，刚才的担心和不安这会都让秦天的胡扯扯得迷路不知在何处。“若是能在你嘴里听见对他的喜恶，那也是个人物了，我替她高兴还来不及……天，太依赖别人，会让被依赖的人觉得负担吧？我们是不是拖累了你让你没有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我的幸福已经在我手里了，如果你没有这种胡思乱想我会更幸福。”秦天伸手，顺着秦华的黑发。“你先去睡吧，我这儿还有些文件要看，你别陪我了。”
　　“嗯，好吧。”

　　秦杰顶着两熊猫眼跑到了学校，一进班级，还在生气的徐遥“哼”了一声气鼓鼓得扭开了头，所以她没有看见看着她的秦杰眼中更多的是陌生。
　　若不是看见徐遥，秦杰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还有那么点破事，他整个脑子里头这会都是“杨敏敏”、“道歉”、“对不起”如此这等标题式大字。
　　然后他想起了秦灵的话，那一次明明是杨敏敏去给徐遥解围的，怎么最后她说的却是杨敏敏领着众流氓围堵她在后院？
　　但是……秦杰无力得趴在桌上，他不想去问这个为什么，知道了又能怎样？拖着她一去去和杨敏敏赔礼道歉？他又不是真傻到家了，徐遥会那么说心里存的小心思他当真会不知道？
　　何况她的罪和自己的相比，不过一个罚钱一个终身监禁的差别。
　　徐遥本来是想等着秦杰来道歉的，但等了半天没点反应之后又回忆起上次也是不了了之后怨气那是更大了，于是鼓着气不理睬秦杰，一到下课又是往别的班跑又是找同桌聊天。
　　不过毕竟是心存不安的，等到中午本想假意借着一起吃午饭而重修旧好，结果一抬头，不见了秦杰。
　　秦杰酝酿了一上午的勇气，铃声一响起就冲到了A班，结果人家上一堂课是体育课，整个教室空无一人。正呆愣，背后让人拍了一巴掌，扭头看去，是笑得诡异的莫玱。
　　“找敏敏？”
　　“呃……是啊，有些事情。”
　　“那就和我走吧，她应该在天台吧，最近我们都在那边吃午饭的。”他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看起来里头装了不少东西。“我逃课买的战利品，幸好买多了，也不差你这一口。”
　　说完也不管秦杰是否会跟来，自顾自就上了楼梯往天台跑。
　　秦杰稍稍犹豫了片刻，默然得跟在了莫玱身后。
　　推开通往天台的铁门，先给刺目的阳光射得睁不开眼，然后他看见穿着墨绿色大衣的杨敏敏正随意得坐在隆起的粗大水管上，一头乌黑的长发今天没有扎起，这会正迎风飘扬。那一刻秦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什么海飞丝飘柔霸王的不来找敏敏做广告？
　　“姑娘们，有客到！”莫玱痞痞得敲了敲铁门叫道，于是杨敏敏和秦杰最初没有注意到的柯杰都回过了头。
　　看见是秦杰站在那边，杨敏敏和柯杰不能说是不惊讶的，不过在惊讶之后，杨敏敏先起身。“那你们聊吧，我和莫玱回食堂去吃。”
　　柯杰耸肩，走到门口的敏敏让莫玱拦下。“没，他好像是有事来找你的。”
　　找她？“有事？”杨敏敏就算再惊讶也没有放在脸上摆着，依然冷淡着问道。
　　秦杰本想让柯杰和莫玱回避一下的，不过他好像记得秦灵说过柯杰也是纵容犯之一，反正也都知道这事，藏着掖着也都没了意思。何况有人在，他也会觉得胆子大一些。
　　于是，他先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关门，吸了一口气后努力直视背光站在他面前那熟悉又陌生的青梅竹马。“那个……”
　　“嗯？”杨敏敏扬眉，等着他开口。
　　“那个……”
　　“你说吧。”
　　“那个……”
　　……
　　几次“那个”之后，只剩下杨敏敏一人还算给了面子有耐心得站在原地未动，柯杰老早拉了莫玱蹲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啃起了莫玱之前买的盒饭和面包。
　　“先吃饭吧。”杨敏敏打断了秦杰第无数次的“那个”，走到柯杰和莫玱那边，从地上的塑料袋里头挖出一只红豆面包和一包牛奶。“你喜欢的红豆味道，正好还有牛奶，你吃吧。莫玱，你把那边巧克力味道的给我。”
　　秦杰默默接过经由柯杰转手递过来的面包和牛奶，眼还是看着敏敏。她还是那样，习惯性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原来的他是反感的，可现在他只觉得怀念。“……你不是不爱巧克力味道的吗？”
　　他很多事情都是不记得的，关于杨敏敏的喜好，可是她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她不爱巧克力，不过她能接受纯黑巧克力，也能吃巧克力味道的慕丝蛋糕；她不是很喜欢水果味道的东西，包括水果糖、水果味道的奶昔等等，尤其是香蕉味道和哈密瓜味道的，若是柠檬味道的她就会考虑；她很爱喝茶饮料，他曾经好多次看见过她的车内丢着一瓶某日本品牌的乌龙茶饮料，一定会是无糖的。在他们闹翻之前，她也好多次表示过对那即将面世的新款黑乌龙茶有浓厚兴趣……
　　一旦开始回忆，很多点滴自然而然浮现。
　　杨敏敏听见他的疑问，有些疑惑于今天他难得的好奇，但还是回答了。“只剩下巧克力和原味的，你不爱巧克力味的。”
　　她还是习惯性得做着以往为他操办的事，替他打点着一切。可是现在，她不会再不顾他面色的难看坐在他的身边，她正用着难得放松的姿态坐在莫玱的身边。
　　她还是没有如同以往一样，终于他们之间的变化还是提醒了秦杰，他们再也不是过去的他们。
　　秦杰的心里有些酸涩，忙低头努力拆开面包的包装。
　　耳边不时传来柯杰和莫玱的轻声低语，杨敏敏一直都习惯听而不是参加讨论，秦杰则心事重重根本没有仔细在听他们说什么。
　　杨敏敏的手机响了，秦杰发现她也依然在使用原来的铃声，当时他报复心一般给杨敏敏挑的谢安琪的《喜帖街》。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爱的人没有一生一世吗，大概不需要害怕。
　　他第一次研究起了这句歌词，让人害怕的究竟是什么？不再爱自己的爱人，还是没有人让自己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