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水之赛冰

12、第十二章

　　秦杰给柯杰赶回教室，理由是形象欠佳有碍睡眠环境。
　　秦杰离开没多久，通往天台的门又被人推开，有人静静走到随意睡在地上的柯杰身前。
　　柯杰警觉得睁开眼，然后扬笑道：“女王陛下，找小人有何差遣？”
　　穿着西装款式校服的杨敏敏在柯杰身边盘膝坐下。“柯杰，秦灵到底惹了多少麻烦？”
　　“嗯，最近除了围棋社美少女事件，应该没有其他了吧，怎么了？”柯杰翻身而起，坐在杨敏敏身边，侧头想了想答道，跟着又接了一句：“至少我能插手管的闲事只有这么些了。”
　　“也就是说，你知道了的？”
　　“如果你指的是你二表哥那边的动作，我的确知道，可是我知道归知道，却什么也不可能去做，女王陛下，这次可是要让您失望了。”他很做作得欠腰，带着三分嬉闹。
　　杨敏敏却不恼，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根本没心思注意。“为什么？秦灵的事情你都不管了？”
　　“因为那是你们杨家的事情。”他顿了顿，收敛了那种玩世不恭，正色道：“我是可以帮秦灵，但是我不想因为你们杨家自己家里头的纠葛和你们杨家对上。更何况，你既然都知道这些事情了，你为何自己不去阻止了你那个二表哥？”
　　“我暂时……不想和他起冲突，所以才来找你。”她声音有些无奈，还有一些微恼。“你既然知道这些事情，为何都不告诉秦杰？至少可以提醒他一下让秦灵最近自己小心。”
　　“女王啊，如果我将事情告诉了秦杰，那小子肯定会认定是你要整他所以牵扯了秦灵，然后又要来找你吵一通，这又有什么意思？就算我告诉他，那是你二表哥的主意，依着他对你那根深蒂固的不满，还不是会认定你二表哥是受了你的指使？谁都知道你们杨家，老太爷之下是你爸最大，但你的话杨家没有人是不听的……”柯杰叹气，说得自己好委屈。“我不都是为了你不再和秦杰闹下去吗？难道你想每次看见他都是他来找你吵架的？”
　　杨敏敏笑得冷淡，甚至带着一次嘲讽。“如果秦灵真的给我二表哥教育了一番，你以为事发之后秦杰就不会认为是我做的了？这些年我背了那么多次黑锅，再多这么一回我也不觉得奇怪。”
　　“可是敏敏，秦灵不可能让你保护一辈子，他该长大了，他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现在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不管做了什么都有人帮他收拾清场。敏敏，容我刻薄一句，你很像一个溺爱孩子到让他无法无天的妈妈。”
　　“你可以再刻薄一点，没有关系。”敏敏面色微红，估计是给气的，半响又带着无奈得开口。“可是，他是秦灵……是秦杰和秦大哥二哥最心疼的么弟，我也是把他当了弟弟的……”
　　“你为他挡下那么多事情，只是纵容了他越来越过分！”柯杰叹气，劝慰道：“敏敏，你别太担心，你二表哥不可能真闹得太大，给秦灵一个教训也好。而且你自己明白的，你做的再多，谁放在心上？”
　　“……我只是，习惯了。而且这又不是全为了秦杰。”敏敏神色冷淡，眼中是苦笑。她摇摇头，换了个话题。“听莫玱说你们现在交情不错？”
　　“你知道的，我对新同学总是很友好的。”柯杰慵懒得笑。“何况他是个很开朗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有你陪他也好，毕竟我无法陪他到处走，谢谢你，柯杰。”
　　“哈，这么客气做什么？他是个值得去交的朋友，……也是个容易让人心动的人，是吧敏敏？”
　　“什么意思？”
　　“杨家准备为你挑选未来的女婿，这事传开了呗。杨家本来就是香饽饽，就算以入赘的方式入主杨家想必也是会有很多人心动……那么莫玱，也是其中之一么？”柯杰望着杨敏敏，认真问道。
　　杨敏敏却显得更冷淡了。“这和你无关。”
　　“失去秦杰，所以你放弃继续追求属于你的幸福？”柯杰再次忍不住叹气，仔细得观察杨敏敏那像是带了面具的毫无表情的容颜。“敏敏，伟大的女王陛下，请容我在此像你坦白，其实我喜欢你。”
　　杨敏敏的眼中有惊讶，有容忍，也有愤怒。她合眼，再睁开。“那么，你也想成为入赘的人选之一？柯杰，这个笑话不好笑。”
　　“不，我喜欢的是那个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执着得勇往直前的杨敏敏，即使知道自己脚下踩着的是一条荆棘之道也义无反顾，那才是我心中的女王。而现在，你只是杨敏敏，不再是我的女王，你所有的荣光都黯淡了，像是失去灵魂的人偶。”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在烟雾中目光深远。“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自私卑微的，也都是心机深沉的。可是敏敏，那么多年下来你居然能用你那种包容的无私的让人汗颜的爱坚持到今天，你让我敬佩，也让我无法不去喜欢。我喜欢你，不能说喜欢着爱秦杰的杨敏敏，是个男人都会嫉妒自己所看上的女生眼中只有别的男人，可至少我也是喜欢着那么坚强的你……”
　　“很矛盾，是不是？”他顿了顿，对于杨敏敏的无反应并不意外。杨敏敏的世界里头只能看见一个秦杰，这，他很早就知道了，而他很自虐，他就喜欢看见燃烧着自己的爱来为秦杰的世界取暖的杨敏敏，那种璀璨，渲染得让他总是舍不得移开眼。
　　不过他还是看见此刻杨敏敏眼中的无奈。“嗯，我知道，我不是想给你增加什么压力，敏敏，我的喜欢早就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了，我很崇高的，不信我们可以去开个房间实验一下……”
　　带些杀气的一瞪，成功阻止了柯杰继续的胡话，但敏敏终于还是笑了，虽淡，虽浅，但像冰雪初融般让柯杰终于安心。
　　”谢谢你，柯杰。“
　　“敏敏，让自己开心起来吧，就当是我这个老友拜托你，别让我这双眼只能看见死气沉沉的你了。”柯杰伸手，环上敏敏略显消瘦的肩，将她带进自己怀中，小心翼翼得双手环抱住。“容许我再坦白一件事情，虽然之前我真的不想说。刚才秦杰在和我吐苦水，他在抱怨你的不理睬他。敏敏，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么多年，你们两人一直一直在一起，他心里总是有个地方是装着你的……”
　　柯杰不再说话，他敏感得察觉怀中的身子随着他的话越发僵硬。唉，美人在怀，却只能以礼相待，若不是多年的青梅竹马，他老早扒下身上的羊皮回复狼人真面目……
　　可是，他不舍得。
　　杨敏敏和他，外间看来甚少交流，但他们，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会帮秦杰，自然也不会不注意杨敏敏。从刚开始的难以忍受她的独霸，到渐渐了解她的世界，于是心越来越柔软，越来越被杨敏敏的与众不同所折服，继而称臣。
　　他对她，是真的喜爱过的，可也正因为了解，他将他的喜欢升华成了守护。他帮秦杰的忙，何尝不是在讨好着杨敏敏？能让女王欢心，他愿意。
　　在楼梯口，秦杰和杨敏敏闹翻的那一天，他也在，他看见了事情的一切，可是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看见徐遥的眼，他知道这个女人接着会说什么，为了私欲而自私甚至不择手段的人他见得还真不少。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去阻止任由徐遥对秦杰编派那秦杰和杨敏敏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什么，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沉默离开。
　　他想说他信任秦杰，虽然秦杰还是让他失望，秦杰从来不相信杨敏敏。
　　其实他还想说，他想看见杨敏敏的解脱。
　　爱着秦杰，宛如沉溺在死海，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杨敏敏总是不舍得的，就算被伤害得再深，她总是咬牙撑了过去。可是柯杰开始不忍心，他看得见杨敏敏那伪装的坚强之后是怎样的伤悲，既然秦杰和杨敏敏之间只是互相折磨，不如，不如就真的散了吧……
　　在那一天，看见敏敏的落泪，看见敏敏对秦杰说“就这样了”时，他知道，他的女王终于死心于这段感情，而之后徐遥的谎话会让一切万劫不复。
　　该说，他是乐见其成的，秦杰终于摆脱了让他不爽的女王，杨敏敏也终于可以从这份没有希望的感情中脱身。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杨敏敏会变成死灰。
　　他不想看见如此的杨敏敏，像是一只只是用着残存的自尊撑起高傲脖颈的黑天鹅。他开始后悔，所以，如果有什么现在能讨好他的女王，他都愿意。
　　可是，半响后回应他的，是让他有些心寒的死沉的回答。“我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我要的，从来不是朋友，除了恋人，没有第二种可能。”
　　“……嗯，我也是这么答他的，你放心吧。不想再有瓜葛，那就两清。”

　　秦灵最近的日子有些不顺。
　　和围棋社美少女助教的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接着某天，他在学校里头接到光头康明的来电，说是最近手头紧，能否看在杨敏敏的份上借一些钱来用用，然后又大叹了一通以前秦灵出钱雇佣他们假冒了杨敏敏的名义去威吓与秦杰走得近的女生那些往事。
　　当时秦灵还在想，怎么康明会如此直白说出他们同谋陷害杨敏敏的事情？不过由于是在人多口杂的学校，秦灵随口应了两声便挂了电话。
　　谁知康明居然将那通电话做了录音，当天晚上便做了电邮发给秦灵，目的很简单，敲诈，要钱。
　　秦灵知道这是个无底洞，但吃了哑巴亏他能怎么样？何况，他没钱。秦家家规简单明确，零花钱秦杰每月400人民币秦灵每月300人民币，除非另有特别事宜才可以申请临时加码。大学之前就差不多是这么定下的，如果两人觉得钱少可以自己外出打工赚取。
　　他之前雇佣康明等人的钱，或者是其他途径得来，或者是找了理由向秦天申请的，可是当现在他给了康明一次，继而又有第二次第三次时，他哪来那么多的理由去要钱？于是他开始不接陌生来电，尽量躲避不想碰见康明他们。
　　可是躲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躲了几天之后终于还是给康明在回家路上给堵着。像猫捉老鼠一般康明赶着秦灵到了条没人经过的巷子，这才悠哉悠哉收网。
　　“小弟啊，我可是找了你很久。”康明悠哉悠哉慢慢走近，肌肉横生的脸上还残留着未褪进的青紫，平添几分狰狞。“我也知道你忙，所以，你看我们能一次性结清那是最好了是吧。”
　　一次性？秦灵在心里头冷笑，若真是有一次性结清这么好的事情，那他和这光头之间老早就该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才是。心里虽如此想到，脸上还是带着些不在乎笑道：“是啊，我也不喜欢和你们那么纠缠不清的，可惜现在你要钱，而我暂时正好没钱。”
　　“秦灵，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真的没钱那也没有关系。你也看见了，我们兄弟现在满身是伤急需就医，如果你这儿没有办法‘帮助’到我们，我们就只能去和你大哥聊聊了。听说你们秦家和杨家还是商业伙伴，就不知道你大哥愿意出多少钱来买下这段录音记录了。”康明也不着恼，哈哈笑着扬了扬手上的一张磁盘。
　　“……突然放弃和我的合作关系开始威胁我，这也就算了，连我大哥和杨家有合作的事情都让你知道了，康明，这可真不像你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
　　康明面色一阵尴尬，强声道：“臭小子，别耍嘴皮子了！看在我们往日合作愉快的份上，老子给你个台阶！我这里有一张欠条，你现在把名字签了，到时候只要你把钱交给我，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与你，不然只能去找你亲爱的大哥聊天。秦灵，你和我嘴硬是没有意思的，你的弱点我还能不知道嘛？你大哥根本就不知道你搞出来的这些花样，你也不敢让他知道。”
　　“我倒还真是给你抓住弱点了。”秦灵的确很无奈，他做的那些小事情可都是见不得光的，若是给大哥知道了……光是用想象，他已经忍不住一个寒蝉。“好吧，你们要多少钱？”
　　“不多，我们这里5个兄弟，每人一千，加上我，一共六千。”
　　“你在说笑吧？我一个中学生，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何况之前我已经给了你们一千了，你们该知足了！”
　　“没人会嫌弃钱多。秦灵，快点签名吧，你知道我耐心不好……”康明胜券在握，他一边从口袋里头抖出那张合约，一边又掏了手机出来。“哎呀，真是巧了，我怎么这里还有你大哥的电话？是不是138XXXXXXXX哦？”
　　秦灵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他已经可以肯定是有人要整他，那么幕后的黑手是谁？
　　“我就算签了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的钱！你们就算把我拆了卖了也不会有！”
　　“哼，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康明冷哼一声，一挥手，示意围在周围的喽啰们。“把他抓起来，让他按个手印在合约上！”
　　看着五个魁梧的男人像自己走近，那种心理上的压力终于让秦灵再也维持不了冷静。“康明，如果你对我不利，我不会饶过你的！”
　　“小子，其实我也不是想找你麻烦……看你死到临头，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吧。不是我要对付你，而是你们秦家有人不识好歹得惹怒了杨家，杨家请我来好好教育教育你的！”康明看着自己的小弟将秦灵堵在角落里头围做一个圈，秦灵已经成瓮中之鳖，不禁心情大好，不该说出口的内幕也让他招摇了出来。
　　杨家，真的是杨家……
　　如果真是她，那自己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借口可以去扬言自己的无辜呢，这叫罪有应得嘛？秦灵闭上眼睛，万念俱灰得等待拳头落到自己的身上。
　　“杨家要对付这孩子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从小巷那头走进两人，当先的是杨敏敏，冷然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她也不去看秦灵或是周围的谁，转头只吩咐着身后的陈司机道：“把那孩子带过来。”
　　陈司机点点头，走到那五人的包围圈处，很客气得点点头。“请让一下。”
　　那几人自然是不应允的，秦灵要是给救走了，他们该到手的钱可就一分都拿不到。但，这人是杨家的人，他们却又不敢贸然动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康明。
　　康明也是一阵无措，呆愣了片刻后忙赶到几人身边。“杨小姐，请您不要为难我啊，这真的是你们杨家的人让我来做这事的……”
　　“那又怎样？”站立在众人身后被陈司机巧妙保护着的杨敏敏冷淡得答道。“还是你想告诉我，你的幕后老板是我都不能动的人物？”
　　“这……”康明不敢续话。杨家阶级观念明确，本家的敏敏又是深得老太爷宠爱的爱孙，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凡是听说杨家过的人必然也都知道杨家这位地位超然的未来女王，说起来还真的不太会有能让她都不能动的人物。
　　可是，自己就这么带着小弟们离开，别说面子上头过不去，自己心里头也不舒服。他眯着眼睛打量了番，这偏僻的小巷，杨敏敏和那木纳的中年司机两人，还有自己在内年轻力壮的6人……
　　于是心思渐渐邪恶，是啊，杨大小姐，若是绑架了杨大小姐，勒索到手的钱估计可以舒舒服服过上几辈子了吧？秦灵，杨敏敏，哈哈，是他康明出头的日子到了吗？
　　于是他大笑，粗俗和卑劣充斥在他那满是肮脏念头的脑子里。“如果杨大小姐你执意要插手这档子闲事，那也要问问我的兄弟们同意不同意，毕竟这钱到手也不是我一人的份。”
　　说着，人又往前移动了几分，就准备等会动手起来自己那手下的五人缠住秦灵和那中年人，自己就上去抓住杨大小姐……
　　人才走到那司机这边，突然陈司机的手就动了。没有任何花俏得，常年开车的带着薄茧的大手一巴掌盖上康明的光头，指上用力扣住天灵盖，腕部用力一抖，康明那快看不见脖子的肥大脑袋立刻晕呼晕呼，让陈司机随手丢在一边后半天没找着方向。
　　另外五人见此都是一愣，就在这当口陈司机也突然加快脚下加速冲到当前一人面前，以左脚为支柱右脚猛力一个侧踢踹在那人柔软的腹部，力道大得让那人直接往后腾空飞起，连着身后的另一人一起踢飞在地。而陈司机则迅速几个跨步冲进已经有了缺口的包围圈，将里头还有些愣着的秦灵一把拉出护在身后。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秦灵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乎了，他的眼中现在只有那独自伫立在不远处的杨敏敏。
　　杨敏敏只是冷漠得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回好容易扶着墙壁站稳了的康明。“康明，你们还不滚？回去和你们钱的那人说，秦家的事情轮不到他插手，我的容忍也只有这么最后一次。陈师傅，我们走吧。”
　　像来时一般孤傲得自顾自当先离开，身后跟着陈司机和被陈司机拉着胳膊哪儿也跑不开的秦灵。
　　康明那颗还在晕呼中的光脑袋靠在墙上，怎么都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那么背！给他钱指使他找秦灵麻烦的那个老板明明就说了，杨敏敏是绝对不会再管秦家的事情，可怎么自己还没动手她就出现了？
　　好，他今天是连杨家都得罪了，连着前段时间的柯杰，他得罪的还都是些了不得人物，他那胆小的老板肯定是不会护着他的，看来暂时是只能换个城市……
　　正昏昏沉沉胡思乱想着，巷子的两头几乎同时想起脚步声。
　　靠，正好，让老子泻泻火！
　　康明嘴里骂骂咧咧得抬起头，刚想指使手下随便找个借口把来人教训一顿出出气，一看见那叫莫玱的男生正笑嘻嘻得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时，脚下猛一哆嗦，忙又回头往身后看去，那堵了巷道另一头的，正是那一脸悠闲叼着烟好似在逛大街的柯杰。
　　见到康明回头看他，柯杰笑得一派灿烂，举起左手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
　　“我们真的很需要和你进行一番深层次的谈话，以赞扬你终于惹怒女王的功绩。”莫玱带着有些过分耀眼的笑脸，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越加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