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戏与入戏》破颜拳

2、【章2】

　　2.

　　肖彦廷的那部爱情文艺片还在宣传期，可是柯导这边的宣传和拍摄也很快就开始了。兼顾两头虽说对于肖彦廷而言有些疲乏，但好歹是专业演员，他倒是一句抱怨都没有。
　　开机仪式很隆重，但是柯导并没有让媒体进场。全部的工作人员和主创聚在一起依照老规矩拜了神上了香，这就算彻底开工了。
　　肖彦廷左右看了好几圈，他看到了女一号，男三号和一串儿配角，可就是没看到方佪的影子。他回过头去问跟在身后的戴老板有没有见到方佪，戴老板冷笑了一声说：“听说今天他有个采访，赶不过来。呵，果然是个一踩就灭了的小明星，为了个豆腐块儿版面连主次都不分了。”
　　肖彦廷皱了皱眉头，没有吱声。
　　正式进组开拍的第二天夜里，在拍摄了一组镜头之后，肖彦廷才看到因为前一天接受某个实在推不掉的采访而错过开机仪式的方佪。匆匆赶来的他还是那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偶尔和肖彦廷目光接触一下都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睛。
　　方佪因为没有赶上前一天的开机仪式，进了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鞠躬道歉。柯导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没啥事儿别放在心上。倒是肖彦廷站在一旁，看着还像是个大学生一样的方佪若有所思。
　　第一天的拍摄持续到很晚，肖彦廷的戏份还好说，只是和几个配件对对台词的文戏。可是方佪那边就不一样了，一来就先按照柯导的要求拍了一组在夜里落水的镜头。好在现在还是夏天，影视城里的湖水并不是特别冷，只是夜里几个大灯照着人脸，再加上精益求精的导演变化了好几个入水动作，在反复落水十几次次之后方佪终于是听到了那一声振奋人心的“过”。
　　已经拍完自己镜头的肖彦廷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面翻着剧本一面瞟着在水里扑腾着的方佪，心里开始慢慢冒起无名火。
　　——肖彦廷之前没有看过方佪拍的电视剧，只听说他在一些婆妈剧中参演过几个不轻不重的小角色，但肖彦廷没想到前些天在定妆照中看着挺有定力的方佪，演技居然烂到他这个搭档都要看不下去了。
　　方佪的确是个十分努力的年轻人，趴在水里听柯导讲戏的神态也相当认真。只是每次试着表演的时候还算正常的表情在正式开拍的时候总会变成不伦不类的样子，让人看了着实心烦。
　　原先还对这个年轻人抱有一点期待和幻想，但现在看着他有些僵硬的肢体和略显浮夸的演技，自认为脾气还算好的肖彦廷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接拍了一部好片，却要被这个二愣子拖了后腿。
　　只是柯导似乎并没有和肖彦廷同样的焦虑，他只是笑着拍了拍方佪的肩膀，告诉他做的不错继续努力，然后稍稍指点了一下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方式表现人物的内心。
　　肖彦廷看着有说有笑的二人，翘起了二郎腿，有些烦躁地把剧本丢在了一边叹了口气。然后猛然间想起了先前戴老板说的那句“指不定又是哪个赞助商送来的人呢”。
　　“……呵。”肖彦廷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了看从水里爬出来的方佪，又转过头去看了看方佪身边的柯导，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子。
　　一直猫在旁边的助理凑过来问肖彦廷是不是要什么东西，他摆了摆手，自己拎了水杯走到了饮水机前面接了杯热水。他不明白方佪到底有什么地方好，值得大名鼎鼎的柯导为了这个人的出现等了一个月，他也实在是想不出会有哪个金主会喜欢这样愚钝的一个人。但看着眼前的态势，肖彦廷明白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跳了个火坑，原以为可以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但到了最后保不齐不光是自己，就连柯导的名声都要被方佪往下拽好几个档次。
　　他捏了捏杯子，喝了口水之后用力盖上了杯盖。
　　正在想着，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肖彦廷回过头，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方佪披了个浴巾抱着自己的杯子走了过来。
　　“肖彦廷，你也来喝水啊。”方佪似乎是一见到他就会变得十分尴尬，端了杯子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堆着笑停住了脚步。
　　肖彦廷扬了扬眉毛，心里虽说带着不满，可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多喝点热水对身体好。”
　　“嘿嘿，是啊。”方佪笑着应了一声，裹紧了身上的浴巾走了过来弯下腰把被子放在了饮水机出水口。
　　“都已经是接拍柯导电影的大明星了，你的生活助理连水都不帮你接一杯么？”肖彦廷靠在一边，转了转杯子看着方佪，语气里也带上了有些明显的嘲讽。
　　方佪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像是没有听出来肖彦廷的弦外之音一样，转过头来笑着说：“我没有生活助理的。”
　　肖彦廷愣了愣，旋即又问：“经纪人呢？也不帮你么？”
　　方佪接好了水，站直身子耸了耸肩膀说：“我没有签约公司，没有经纪人，也没有生活助理。我是自由身，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自己解决的。”他喝了口水，攥着浴巾的手骨节分明。
　　肖彦廷张了张嘴，没法接话了。他想起方佪来到片场的时候的确是独自一个人，提了个简单的行李袋，背着个双肩包，再加上那一张温和好看的脸，看起来和一般返校大学生没多大区别。
　　方佪端了杯子盯着肖彦廷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似乎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苗头，于是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道：“我今天的镜头拍完了，刚听柯导说你的也拍完了。既然都闲下来了，要不要去影视城边上的馆子吃点宵夜？”
　　“不了。”肖彦廷反倒是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我还得去和导演商讨一下台词，要吃你就去吃吧。”说完他准备转身，而后又陡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再次对着方佪说：“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去无聊，我可以把我的生活助理借给你。”
　　“不不不，不用了。”方佪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还是回去先洗个澡换个衣服好了。拍片进度比较重要，要是感冒了就不太好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又拽了拽有些下滑的浴巾。
　　肖彦廷嗯了一声不再搭理他，迈开步子走到自己的凳子边上弯下腰去捡起了剧本。他听见身后的方佪似乎是跟着自己走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最后转了方向慢慢走远了。
　　不就是个靠金主的三流小演员嘛——肖彦廷这么想着，不自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想了一会儿，然后叫来了生活助理。
　　“小雨姐帮我个忙，”肖彦廷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助理做了个拜托的手势。“我有点想看看方佪以前演了什么片子，您不是喜欢看他那类型的片子么，有没有啥推荐啊？”
　　助理想了想，先是说了个片名，随后又摇了摇头：“哎呀，不提了，这个片子方佪也就出来打了个酱油，拢共二十多集的电视剧他估计也就四五集的戏份吧。你要是想看就看看，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剧情可难看了。”
　　肖彦廷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故作夸张的说了声：“多谢小雨姐！”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又和柯导讨论了一会儿台词问题，肖彦廷返回剧组给自己安排的招待所时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钟了。剧组准备的小旅馆离片场不远，只是条件还不太好。肖彦廷站在楼下抽完了一根烟醒了醒脑，然后抬头看了看自己黑着灯的房间，思索着这次接拍柯导的片子到底是福是祸。
　　他的隔壁间不知道住的是剧组哪个工作人员，到了这个点灯还是亮着的，那显得有些惨白的白色灯光就像是肖彦廷现在的心情一样，寡淡无味。肖彦廷盯着那间房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去想要再抽一根烟，可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他叹了口气，最后才伸了个懒腰，慢慢走了上去。
　　进了屋子，洗完澡又喝了口水，肖彦廷坐在床上搬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他先是搜了搜方佪的词条，颇为震惊的发现这小子虽然之前只接拍了几部电视剧没拍过大电影，可居然还是科班出身！
　　肖彦廷又在视屏网站上搜了搜助理告诉他的剧名，挑了方佪出演的集数出来，想要看看是不是因为电影和电视剧拍摄方法的不同导致他的演技没有完全施展出来。
　　可就在剧情进行了不到十分钟之后，肖彦廷便冷笑了一声关上了网页——尽管方佪在电视剧中的表现可以满足大部分剧情需要，可在肖彦廷看来，这个人的演技根本就还只是一块欠打磨的原石，根本不足以在柯导这部宝石群立般的电影中立足。
　　两人之间的对手戏还没有开拍，肖彦廷就已经开始对方佪带上了厌恶的主观判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