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志》砚凉

20、020

　　似乎是没想到会这样轻松地伤到青尧，澹离的表情也有一瞬的怔楞。他看着缓缓倒下的青尧，冰冷的金眸中一片茫然。
　　“青尧！”
　　天玦发出了一声厉喝，她几步抢上前来，视若不见地把下意识伸手的澹离挤到了一旁，抢先一步扶住了青尧倒下去的身体。
　　澹离微怔地望着天玦背对他的身影，伸出的手仍然僵硬地停在半空，指缝间是她毫不犹豫离开时冰凉的微风。
　　天玦的手指罕见地微微颤抖着，她紧皱着眉，细细检查着青尧肩上穿透的伤口。澹离性喜收藏各类神兵利刃，这骨剑似乎是玉顶鲛的独骨铸造而成，虽然淬有海毒却并非见血封喉的杀人毒药。以青尧体质，最多不过让他昏睡片刻。她仍是不放心地看着那伤口，毫不犹豫割破了手腕脉门，深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滴落在龙妖伤口上的时候亮起一阵金光，血肉弥合的速度瞬间变加快了数倍。
　　“我并非有意。”澹离沉着面孔站在天玦背后，似是有几分忐忑地说道，“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停了下来……”
　　天玦叹了口气：“无须道歉，是我的错。我本是想让你停下，却忘了你已不再是我立契妖兽。反倒害得青尧……”
　　澹离紧紧握着拳，仿佛是被天玦的话深深刺痛了一般盯着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那骨剑之上本就只有海鱼弱毒，你甚至放出自己的血气助他疗伤，这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有事。你何必旧事重提……”
　　“这本就是事实。”天玦小心探了探青尧脉门，发现并无大碍之后才抬起头来，平淡地注视着他：“澹离，三年之前我已与你解除魂契，你指名要的东西也都一样不落地交给了你。你我之前早已两清。”
　　澹离连声音都在发抖：“你明知道……不过是气话而已，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你我朝夕相处多年，你难道就一点也……”
　　“我对你并无半分爱慕之意。”天玦打断了澹离的话，用冷漠到近乎残忍的目光注视着他，“现在不会，以后更加不可能。若你再旧事重提，休怪我再让师姐封山百年。”
　　“我总有办法回来的！”澹离终于按捺不住地怒吼起来，“凭什么？！就连……就连这种骄狂邋遢的家伙都能留在你身边，而我处处与你喜好相合，为何只单单将我拒之门外！”
　　天玦冷静地看着他，目光里是成竹在胸的透彻：“与我喜好相合的人，历过这么多次拒绝之后，是不会再纠缠不清地跟在我后面的。”
　　“……”
　　平地里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天玦一只手淡定地按住被刮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又一次恼羞成怒离开的蟠龙背影。
　　她低头看了看仍然昏迷不醒的青尧。男子的双目紧紧闭着，似乎是余毒仍未散尽，青尧的脸上仍然笼罩着淡淡青灰之气。桃花色的薄唇染上病态，反倒更多了一种让人想要一亲芳泽的孱弱美感。
　　天玦轻轻理了理青尧略有凌乱的衣襟，然后对准龙妖脖子下方的凹陷毫不怜惜地一指头戳了下去。
　　“嗷！！！”
　　一声痛叫，病弱美男生龙活虎地从地上跳了起来。青尧手忙脚乱地呵护着自己刚被戳过的逆鳞，一边无限恼怒地横了一眼丝毫不解风情的天玦。
　　“醒了就起来。”天玦心情不怎么好地看他一眼，“装睡做什么？”
　　“刚才那种场合……本大爷怎么好打扰。”青尧别扭地嘟囔几句，慢慢挨着天玦坐下来，终于按捺不住地问道：“喂，那家伙真的向你暗诉衷肠过？”
　　天玦冷冷白他一眼，并不言语。
　　龙妖兴致勃勃地继续猜测：“不……听你们的话，该是很明白地表白过很多次了吧？啧，还是蟠龙呢，真是乳臭未干的娃娃，眼光果然和实力一样无药可救。不过，就算那家伙各方面都不如本大爷出众，至少也是人中翘楚，你为何要拒绝？甚至不惜为了本大爷把他赶走，难道是……”
　　本该是惋惜的话语，被青尧说出口时却满满都是压抑的兴奋。龙妖踌躇满志地看着她，眉梢眼角满满都是“我果然比他强吧”的欢喜。
　　天玦却没有立刻回答，她上前一步，屈指轻轻敲了敲山壁，仔细听着山腹里传来的回声，皱眉问道：“青尧，你可知要从哪里穿过山体？”
　　青尧呆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不知道，你……”
　　天玦回过头来，高扬的眉宇满溢着令人悚然的不耐神色：“是了，前路要如何走我们都尚且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与儿女情长相纠葛？更何况……”
　　天玦放缓了神色，郑重道：“澹离是我自幼一手带大，你虽与我相处时日不多，也是与我一命同体的关系。于我而言，你们便如同儿女兄弟一般。天玦虽做不到圣贤那般普济天地，也定然不会对亲人生出半点非分之想。你且放心，若有一日你和澹离一般误入歧途，我也定会像今日这般，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清剿心魔。”
　　字字恳切！句句动情！
　　青尧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望着天玦真挚的面孔，他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天玦，震惊地发现这臭道士的一席话句句发自肺腑，真挚到昭昭可对天地的地步。
　　谁是你儿女兄弟啊！谁误入歧途了啊！谁需要你……清剿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心魔了啊？！！
　　这女人脑子是太古原木造的吗？他要是和那条蠢笨蟠龙一样对一根朽木有非分之想，分分钟改名叫天尧信不信？！

　　天玦半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刚从山壁之中窜出来的那小怪物。
　　这怪物并不大，如同人类幼儿一般的体型，却长着一张丑恶的扁平蛇脸。周身皮肤都被绿油油的鳞片覆盖着，模样既怪异又恐怖。
　　它藏匿在山壁之中，本想借偷袭取走几人性命，却没想到甫一出现就被青尧擒了个正着。天玦用麻布垫在手上，粗粗翻检了一遍昏厥过去的怪物，立刻便站起身来离得远远的，铁青着一张脸将麻布烧了个干净。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了胸中那作呕之意。天玦回过头来，只见青尧仍背对着她坐在石头上，整个人向外散发着恹恹的气息，似乎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她一眼。
　　“这怪物好生古怪。”天玦皱眉道，“看模样仿佛是幼体，只是我却难以辨认种类，甚至……难以判断是否是妖兽。”
　　青尧终于回过头来，表情淡淡地说：“不奇怪，这家伙本来就不是妖兽。”
　　“哦？”
　　“杂种而已。妖鬼仙气乱作一团，不知混了几水的血脉。”青尧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怪物，“竟然还没死，自幼就能化成半人模样，看样子还是品级颇高的杂种。”
　　“幼儿不可能离母亲太远，它能从山壁中出来，这里面定有出口。”天玦说道，“看好那家伙，我们找找看。”
　　青尧用藤条将那小怪物捆了个结结实实，被这样一折腾，本来昏厥过去的怪物竟然醒了过来，一双细长的蛇眼凶狠地竖起来，獠牙凸在唇外，嘶嘶吼叫着挣扎起来。
　　龙妖毫不在意地一脚把它踢到一边，一边和天玦一起在山壁上寻找出路。
　　那木萝连根拔起之处并没有洞口，天玦蹲在地上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与别处相比，这里的土壤似乎格外黝黑松软。她退后一步，用咒符召出小鬼沿那里掘下去，没过多久，一条窄长的山缝就出现在二人面前。阴风从狭窄缝隙里吹出来，腐朽的腥臭气息让天玦脸色白了一层。
　　“能进去吗？”天玦问道。
　　青尧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里面并无太强的妖气，就算有妖兽，想来也不过是些杂兵而已。本大爷一根手指就能掐死。不过……”
　　他困扰地踢了踢脚边嘶吼的小怪物：“这家伙要怎么处理？不杀了吗？”
　　天玦顺着青尧的动作看向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怪物，感觉到她的视线，那巨婴一般的怪物抬起头来，一双细长蛇眼中迅速氤氲起朦胧水气，极为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天玦很快移开视线，弯下腰干呕了两声。
　　青尧凑过去，轻轻拍着天玦后背，斜眼看着脚边自以为撒娇讨饶的怪婴：“这家伙这么恶心，杀掉算了。”
　　“不。”天玦用素帕擦了擦唇，直起身来，“这家伙的母亲说不定也在洞里，留着它，万一遇上什么紧急情况，能起到作用也说不定。”
　　青尧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胡乱把那仍在嘶叫的怪物捆成一团撂在背后，与天玦一起进入了那狭窄山缝之中。

　　天玦继续点亮渣男技能：“（诚恳脸）我只把你当弟弟/儿子/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