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亏》夜风晨露

3、中招

　　金当然抵抗了！
　　在发现不对劲的时刻，他心中诧异：为啥我没发现任何征兆？
　　无法抗拒，无能为力。对这种完全无迹可寻的出手，金·富力士明白时就晚了。

　　他被看不见触不到的力量绑定了。这一刻很漫长很漫长，他想起过往，想起一切，甚至想起“命运”这个词汇，在这一瞬间，他的人生轨迹就此改变，比决定考猎人，比学习念能力，比被尼特罗会长惦记上影响更大。
　　仿佛有一个看不清说不明的异形，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连回望都做不到。

　　在狄安娜的角度，她是好心好意——“上帝的勋章”会帮助“骑士”，赋予他们更勇敢和坚毅的品质，增强他们的体力和异能，简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重视她当然不能算缺点，骑士就该忠诚于主君）。
　　如果不是看在金是阿东的亲戚这个面子上，她才不会那么大方，认识不久就为他“授勋”。

　　金很快发现，她能使用能力，完全不代表她很了解自己的能力——类似解决一道数学题，看一眼脱口得出正确答案，但是没有解题过程也不知道相应的公式和原理。
　　“上帝的勋章”让阿金有种感觉：狄安娜很重要很重要，比一切都重要，俗话说这叫“坠入爱河”“我只在乎你”，面对这种感觉，金只想比出中指，唾一声——“呸！”
　　为了自己的自由，为了当个快乐自由单身汉，金开始仔仔细细调查她的生平经历——三百年前啊，好多资料都散失的荡然无存，几乎没人会知道，一些细节只能从她口中获取。
　　万幸她是个诚实的人，对自己骑士的疑问，坦诚的解答。

　　她在使用“上帝的勋章”之时，念出来的一段话是王族古语，翻译为通用文就是——
　　对天起誓，以明我志；
　　不凌弱小，谦度时日；
　　所经之战，莫畏强敌；
　　凡所邪谬，吾伐其帜！
　　妇弱童长，战所为之；
　　囹圄相求，鼎力助之；
　　妇人娇弱，终当不犯；
　　同僚道合，竭力相携；
　　诚待友人，以为君子；
　　吾所挚爱，忠贞不渝！

　　这是骑士的誓言书。

　　战斗中当然不可能有那么多准备时间先嘴炮这么一大段，而且她啥武斗本事都没有，实际上弱的和普通女性一样，至于连金这种段数都没发现她发动能力，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生活的时代，念能力没有被大众接受，使用念能力的人作为异样的存在，被发现很可能会被秘密处理了，于是首先学会的是隐藏自己的能力，对她而言，默默的使用能力是自然而然的。她不动声色借助的是念的辅助“神字”，就是用念来书写构图，不同的书法和绘图产生不同作用。
　　“神字”的学问博大精深，在岁月中失传大半，而她恰好会那么一点。主要功用就是她发动“上帝的勋章”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她在整理头发和衣服，很容易就忽略她真的在做啥。

　　金为了神字的技巧和她讨论了三天，总结出这个特殊图案只能在她发动“上帝的勋章”使用，所以没有任何借鉴的功效，然后他突然反应过来——还是没弄明白如何解除“上帝的勋章”。
　　她自己都不晓得！

　　狄安娜的生平故事如下：她生于和王族血脉最近的大公之家，记事以来就能使用“大天使的气息”，十二岁开始能用“上帝的勋章”，这种特殊能力首先用在一直照料她的男仆身上，关键来了，她自己觉得，对方结婚后没有以前对她那么尽心尽力了，人家忙着老婆和孩子啦。（金在笔记本把这一段划了重点，一定有什么相关的东西摧毁了“上帝的勋章”的效能。）

　　第二位被赐予“上帝的勋章”乃一位保镖，他有了女朋友，奉子成婚，为了更光明的前途和更高薪水，转职当总管秘书去了！
　　她有些失落，开始明白一个道理：她选择的人缺乏骑士精神。（金判断，也许女友呀孩子呀有助于摆脱“上帝的勋章”）
　　没关系，年纪小的时候的确容易看错人。

　　第三位被她授勋的，就是东·富力士。
　　她曾经的愿望，就是环游世界看天下，碍于她的神奇治愈能力稀罕又赚钱，就只能被牢牢关在城堡里，然后为付得起的达官显贵治疗（她的治愈费用是天价，不过她的家族对外宣称是城堡地底有特殊疗效的温泉）。遇到东之前，她没看过高山或大海，只能通过书本想象（读书是她那个时代消磨时间且宅在家的最佳方式），后来东带着她几乎走遍所有能踏足的地方，甚至到达了边界海境线，因为联系不上黑暗大陆的守门人（亚人种领路人，据说凶狸狐和他们是远亲），没法子走的更远。
　　比起当最富有的继承人，狄安娜宁可跟着东居无定所活蹦乱跳的看万水千山。

　　正如很多故事离不开分离的情节，他们分开了：狄安娜在古墓沉睡三百年，而东·富力士，真的去了黑暗大陆。
　　好聚。
　　好散。

　　“阿金，我看得出来，你担心我对你做出不恰当的行为。
　　不用担心的，我不会宠爱你的，夺走你的自由什么的，我从没想过，你只是我的骑士，做好骑士的工作就好。”狄安娜正儿八经的告诉金。她还特意露出笑容，哄孩子一般用手拍拍金的胳膊。
　　她真心不需要阿金当自己的男宠呀。

　　完全没法安心！
　　要是看不到她，金就会和离开水的鱼一样会干涸的。
　　这种感情上的绑架，他无法适应。有种理论叫“天人合一”，天指的是“规律”，人需要找出规律，然后改变自己去适应它，并且最终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另一种金更欣赏的理论是“人定胜天”，束缚他自由的，他必然亲手扯开枷锁，冲破牢笼。

　　金告诉狄安娜，在“上帝的勋章”无效化前，他要看住她。
　　痒痒的感觉不断扩大，膨胀，深化。
　　眼热心颤。
　　他一边倒腾遗迹的发掘，一边筹划后续保护工作，一边和心里的痒痒作战。

　　同帐篷住的一位大胡子精算师（本职工作之余是鲁鲁卡王墓历史宅）忍无可忍下终于告诉金——“拜托了，你们就算要恩爱也找个别的地方啊！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她连续三天每晚钻进你的被窝，我还要装不知道……在遗迹大家都没女人睡，你就算想搞特殊化也请避着人点！”

　　金脑内的自己五体投地中，他居然没发现啊没发现，这是“骑士”的宿命和悲剧吗？
　　他居然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她自然睡醒了自己爬起来离开，他都没察觉。

　　“其实感受和鬼压床差不多。”金努力解释了一句。

　　听的人都用“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秀恩爱者去死”的表情望着他。

　　境况越来越糟了。

　　狄安娜例假期间一个人睡觉得冷，抱着金当暖水袋。金连续失眠……终于不顾面子疯跑去找猎人协会的除念师了，说完前因后果，怀着希望……

　　结果那个很有神棍气质的女人听完他的描述，悠哉摆弄着香薰蜡烛和蓍草，在奇怪的刺激鼻子粘膜的草药香气里和他说：“你是第一次恋爱吧，人类对第一次很可能产生恐惧和害怕，正常的。
　　那不是念，你用不着自己吓自己……接受吧。
　　面对爱情，不管你是什么猎人，多么强大，怎么挣扎，都毫无疑义。”

　　用凝看不出来，除念师感受不到，其他职业猎人察觉不到异状，只有金自己坚信自己被很恐怖的念缠身了，而且他要不惜一切的除掉这麻烦的念！
　　他不怀疑这种念的存在，因为他认定就自己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围着个姑娘打转，他要的是未知的无限事物，而不是一个一天比一天熟的女人。

　　如果金黑心一点，就该让狄安娜再找几个“骑士”，用别人做实验。
　　不过他做不出来，要试验他只能自己试，试好试坏自己承担。

　　看着她，金想着“真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啊”，
　　听着她刷牙的声音，金甚至能冒出来“你黄鹂般的歌喉让我心醉神迷”的念头，
　　费了老大劲，把诸如“我对你的深情如同天上星辰，无法数清”的恶心巴拉话咽下肚子……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的意志告诉他有很多更重要的要忙，但是某些奇怪的力量让他恨不得无时无刻黏着她——日积月累会有挫败感啊。

　　下着初雪的冬日，狄安娜第一次吃到软式冰激凌，一口气吃得太多肚子疼，又要拿金当暖水袋……阿金深深体会——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变成一个无趣的居家好男人了。

　　“祝福你今晚有个好梦。”金说道。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其他人已经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帐篷了，虽然没说出口，不过大家多半认定他们共用一个睡袋。
　　他们的确共用一个睡袋。

　　他更加卖力的钻研狄安娜的过去（那种“她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意义”的想法太毁灭了，心脏在嘴巴里跳舞和身体五内俱焚的感觉太憋屈了）。
　　准确真实，而不是充满个人感情的事实，被他掌握在手里，在迷乱的矛盾中调查，然后在三百多年前的往昔里找出关联，推导结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除念，摆脱这等磨人的煎熬。

　　“上帝的勋章”——她的念能力，并不是让“骑士”爱慕她，而是一种“转化”和“转变”：
　　她对第一个骑士的愿望，是“希望你有个家”，于是这个孤儿开始相亲，很快娶妻生子。
　　她对第二个骑士的愿望，是“希望你更聪明”，于是原本不识字晚间活动只有酒馆的他开始学习写字，整日学习，和一位寡居女教师（总管的独生女）有了暧昧，五年之后成为大公最信赖的总管，他晚年编纂的个人日记和信件集成为研究当时历史的重要资料——现在为金的除念大计添砖加瓦。
　　她对第三个骑士的愿望，是“你带我走吧”，于是东就把她带走了。
　　她对金的愿望，是“你不要离开我”，于是倒霉的金……哪怕和他个人意志违背，他还是没法离开她，他萌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比风吹散的蜘蛛网还乱的心情，都是基于“不离开她”。

　　那不是恋爱吧……他想，旁观者看来，他最近大概蛮蠢的（他真是从极端乐观的角度看问题，其实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就是“犯蠢的时候真是蠢毙了”）。
　　没办法啊，身体擅自就要在她身边，那两条腿儿就要把他带向她。

　　睁大眼睛，开动脑筋，金·富力士斗志昂扬的继续想法破解狄安娜的念能力。他的人生是有限的，要做喜欢的事儿，就不能停下脚步！
　　没办法啦，他依恋狄安娜已经是很离谱的程度，离开她几个小时都郁闷得要死，他偏偏是个酷爱冒险的人，由于“上帝的勋章”的效能老守着她就太可悲了！
　　不和狄安娜一刀两断……他简直坐立不安。

　　金去猎人协会总部领了“二星猎人证”，顺便查了更多资料，做了更多推断。
　　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金觉得已经找到一点方向了，不过他需要回到“Greed Island”着手准备。
　　一定要秘密进行，金明白自己做的事儿不会得到什么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