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佳肴》顾惜朝

18、再遇（一）

　　王氏听了这话，猛地回过神来，等看清齐小虎泛红的眼睛才找回了些许神智：“小虎啊，你有什么事要跟娘说？”

　　齐小虎沉默了一会才道：“前几天我跟爹去镇上买东西，碰上了刘掌柜铺子里的伙计，活计说刘掌柜再过一月要去南边进点东西，顺便把刘掌柜送的礼给了我。”

　　王氏抬眼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小虎艰难道：“娘……刘掌柜的意思是让我成婚后搬到镇上去，他那边店旁边还有个小院子如今没人住，他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媳妇住过去，这样方便以后看店。而且我对店里的状况不怎么清楚，他想我早些过去了解情况，等出了门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王氏低了头，半晌才道：“也好，等三朝回门过了你就带着香儿走吧。家里交给你爹和我，至于你祖母那里，你自己去说。”

　　齐小虎点点头就转身走了，这件事他已经提前跟齐满贯说过，齐满贯支持儿子的想法，自己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家里的情况也就这样，现在儿子有能力走出去，不再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齐满贯自然是不会阻拦的。

　　王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扬起一抹苦笑，然而到底还是没出声喊住已经一脚迈出门的儿子，只转身归置别人送来的礼物。

　　年少的心动终会过去，既然儿子选择了跟李香成亲，就代表他已经斩断了与过去的联系。而如今他想做的彻底些，自己也没什么立场拦着，说到底还是自己挑起的这一切。时间久了小虎就会明白，那些怦然心动都不算什么，找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妻子才是最重要的。等将来李香生了孩子，小虎有了妻子儿子，心思也就渐渐淡了。

　　能走，自然是好的，无论是处于什么立场，只要能带来好的结果，王氏觉得，自己就不需要去阻拦。

　　三朝回门后齐小虎带着李香去了镇上，这还是在学堂读书的云稹给自家姐姐带回来的消息。从前他是很喜欢小虎哥的，小虎哥力气大，能做很多他不能做的事情。有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小虎哥在偷看姐姐，那时候他以为，小虎哥以后会成为他的姐夫。

　　到底还是娶了别人。

　　本来云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姐姐的，可看姐姐好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也就当个闲话说出来博姐姐一笑。云汐对上弟弟的眼睛，发现弟弟眼睛里闪着的光彩，她伸手戳了戳云稹的额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鬼头。”

　　云稹吐吐舌头，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姐姐，明天先生有事，给我们放了一天假。学堂里的同学们都说要去镇上玩，我也想去。”

　　顾氏听了这话，朝这边看了一眼，最终定格在女儿身上，意思是云稹要是想去得看姐姐的意思。
　　云汐忙道：“若是同阿元哥一起便许你去，其他人不行。”她对齐元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自家跟齐婶子的情意在这里，要是齐元带云稹去她很放心，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虽说都是在学堂读书的学子，谁知道是什么样的品行，保不齐就有些坏心思的，云稹年纪又小，若是独身一人，万一被欺负了没个年纪大的在场岂不是糟糕？

　　云稹高兴的跳了起来：“姐姐和娘亲最好了，我这就去写大字。”

　　云汐看着弟弟高兴的样子，心情也随之雀跃起来，自打过完年，除了上学便是跟自己在林子边找野草，几乎没出过远门，她倒还独自出去过两次，虽说不过是去镇上，也算是出了门长了见识。云稹这几个月在家里憋着，只怕是闷坏了，不过跟同学一起出去看看长长见识，增长些阅历也不错，至少将来不是个死读书的呆子。

　　不过没开心多久云汐就低落起来，只靠卖点心是行不通的，如今天气热了，点心也不如冬日里好保存，赚钱大业迫在眉睫啊。

　　走在路上的云汐觉得她一定是脑子烧坏了，否则怎么会顶不住云稹的卖萌，居然跟他一起上了路。学堂里的一群男孩儿去镇上玩，她跟着去算个什么事儿，简直是胡闹嘛。偏偏被云稹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神看着，她居然说不出那个“不”字，云汐微微叹气，真是头疼。好在这群人里也并非只有她一个女孩，里面有一个大大咧咧的叫做秀儿的女孩子也跟着去了，云汐看那个秀儿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没成想等看见自己秀儿竟然也窜了过来撒娇：“去嘛去嘛。”她一时没顶住，跟着这群孩子踏上了去镇上的路。

　　等她回过神，愣愣地看着抱着自己胳膊的秀儿，一向善于言辞的她竟然也结巴起来：“你……你快放开……”

　　秀儿似是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放了手，过了会挠挠头，大概是后知后觉，脸上讪讪的：“那什么，看见你太激动了。”

　　云汐默默吐槽，你看见我激动什么啊，我又不是美少年，你该对着阿元哥激动才对啊喂。

　　齐元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此刻转过头对着两人笑笑，云汐差点捂住胸口倒地，从前没仔细看，现在倒觉得阿元哥看上去就像个美貌少年。不知道阿元哥的皮肤怎么保养的，这么长期在田里晒居然都没晒黑，就算是穿着粗布的衣裳也挡不住扑面而来的美少年气息，她要沉醉在阿元哥的美貌里了。

　　秀儿见齐元看过来，咧嘴一笑，秀儿跟大部分的农家姑娘一样，皮肤都是小麦的金黄色，如今咧嘴一笑，白皙的牙瞬间闪瞎了齐元的眼。齐元见两人的反应，也只是点了点头，只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许。

　　从齐元美貌里反应过来的云汐突然在那群男孩里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不就是上次在书肆里问她怎么找书的人么，瞧着年纪不大，倒是沉默的很，一路上都没听见他跟其他同学的交谈。就算是齐元这样年纪稍大些平日里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也都与同学们不时说上几句，那个人却一句话都没说。

　　好像有些不大合群，不过云汐转眼一看，还有个穿蓝衣的男孩与那人走的极近，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只是跟着那人，两人眉眼之间倒有几分相似，想来应该是那人的弟弟了。

　　秀儿是个自来熟，不到一刻钟便把自家的情况交代清楚，开始打听云汐的家庭情况了。云汐本不想说，被缠的很了，只说爹爹已经去世，家里尚有寡母幼弟，其余的却是半个字都不肯透露。秀儿也不在意，一个人竟也说了一路。

　　许是说笑之间走路比平时要快的缘故，这次到镇上竟然比上次少花了一刻钟。叶谦此时又累又渴，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袖子，小声道：“哥，我渴。”

　　叶邵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弟弟。他们兄弟差不多年岁，自己也只比叶谦大了一年，而如今他知道了许多事，叶谦却一点也不知道，他带着叶谦投奔沈约，在这乡下避难，叶谦却只当自家兄长讨厌家里的气氛才带着自己离开了家。叶谦从未吃过苦，就算是到了乡下，因着有沈约的照顾，虽说比不上家里，吃穿俱都是有人服侍，像今日这般走一个时辰的路，前所未有。叶邵心知弟弟是吃不惯苦，然而此刻他到底还是不舍得弟弟吃苦，原想锻炼叶谦的心思淡了些许，同众人告知了原由，请众人在此稍候，便带着弟弟去了一旁卖酸梅汤的摊子。

　　平日里酸梅汤不过一文钱一碗，大概是因着此刻太阳太毒，而四周除了卖酸梅汤的连个卖茶水的摊子都没有，那摊主竟要两文钱一碗。叶邵本想同摊主争执，然而眼梢瞥见站在一边舔嘴唇的弟弟，顿时心软下来，脸上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掏出六文钱要了三碗酸梅汤。

　　因着卖酸梅汤的摊子就在旁边，云汐能清楚地看见叶邵脸上的肉疼之色，她心里有些疑惑，上次那人在店里花了十两银子买了本棋谱的拓本，如今怎么掏个六文钱都这么心痛？看他的衣服料子，应当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不至于对六文钱这般看重吧？

　　她正想问问弟弟这人什么背景，就见面前出现了一碗汤，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酸味，定睛一看，正是酸梅汤。这时她才发现蓝衣男孩站在摊子前喝酸梅汤，而那人端了两碗过来，一碗递给了自己，一碗则递给了秀儿。云汐眨眨眼，瞧见那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有些怀疑方才她瞧见的肉疼之色是不是花了眼，不过手却是自动接过了装着酸梅汤的碗。走了这许多路，她确实渴了，不过她先把碗递给了弟弟，示意云稹先喝了一半，这才接过碗小口喝掉。喝完了酸梅汤，她把碗换给了那人，小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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