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尔文的物种进化论》新雪

5、男人与老鼠（５）

　　唐天杰买完东西回家后看到的场景是这样的：

　　两只老鼠，一只在三层的左前角蹲着，另一只在一层的右后角趴着。我忍不住想肉麻调侃一下，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们就在同一个笼子里，你在那个角，我却在这个角了。

　　唐天杰轻声笑问：“怎么了？你们不来电吗？”

　　我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都不理我？我可是一片好心呐，嘿嘿，算了，先吃饭吧。”唐天杰说着将盛满饭菜的我的小碗放进了笼子里，可他仅放了一碗。

　　于是我看到刚才还挺高冷的某位鼠兄像学过某种武林绝学一般飞速蹿了下来，冷冷地撇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在我的碗里享用美食。我的碗……我的碗啊！

　　虽说我现在也是一只老鼠，可我毕竟还保留着人类的灵魂，让我跟一只老鼠吃一碗饭……想想都有点恶心呢。我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首歌：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人人叫他小邋遢～
　　小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没人喜欢他～

　　唐天杰边吃饭边看着我们两个，高冷的大灰早就不顾形象消灭了我的半碗饭，而我还迟迟不肯下嘴。唐天杰边吃边笑了起来，那笑在我眼里近似于嘲讽。我哪是肯忍辱挨饿的人？被他这么一笑，我恶向胆边生，不禁萌生了一个坏想法。

　　我抬起屁股，走到笼门边，将小爪子伸到笼子外面，不费一点力气将没有上锁的门打开了。接着我又走出去，在大灰还没将脸从我的碗里移开前将门死死地又关上了。

　　在唐天杰惊讶地望着我之际，灵敏地、迅速地跳进了他的大碗里。

　　哈哈！人家都说一只老鼠毁了一锅粥，这下看唐天杰还怎么吃～哼哼～

　　我一口就将眼前一块牛肉吞进了肚子里，唐天杰将碗放到桌子上，哼哼，他果然吃不下去了吧。我没有抬头去看唐天杰，其实我的心里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

　　我知道自己被唐天杰嫌弃了，就像我刚才嫌弃大灰一般，唐天杰一定觉得被我吃过的饭很恶心吧。想到这里心里竟有些不好受了，唉，对不起啊，鼠兄，刚才我也嫌弃你了，其实咱俩半斤八两，我也没资格嫌弃你。

　　岂料我刚这么想着，接着便听到唐天杰一声惊喜的感叹：“你竟然还会开笼子？！”

　　……小唐，你重点错了好伐？饭碗被老鼠舔了你看见了吗？快来点正常的反应好伐？

　　不过唐天杰也不是光顾着惊喜了，他之后的确没再吃那碗饭了。我心里虽暗爽他要饿一会儿了，却还有些别的说不上的难受感觉。

　　不过那些也都不重要了，在我看到唐天杰之后吃饭没有换碗依旧用我舔过的那个以后，心里也就莫名地平衡了。

　　这些日子，我总感觉唐天杰变了，之前我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忙，永远很忙。可现在他却闲下来了，脸上的衰字也消掉了，我心里暗喜，这小子不是升官了吧？

　　唐天杰在家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总扒在电脑前，却不是在工作。偶尔挑逗挑逗我跟大灰这两只……公鼠。

　　我想不只是我受不了唐天杰老把我跟大灰放在一起各种玩弄，大灰也是受不了的。这不，这家伙沉默隐忍了这么久终于开始爆发——它要行动了。

　　这天晚上，我刚要睡着，就听见一阵“咔咔咔——”的声音，我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竟看见大灰那家伙在学着我的样子开笼子。不过他哪有我聪明啊，半天了都没打开，可他笨拙的小爪子依旧在笼子外面拨来拨去，傻傻的还有点可爱。

　　我也就看了一小会儿，困意袭来便睡了。

　　然我没想到那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鼠兄。第二天清早我醒来，发现笼门敞开着，便想到大灰可能已经逃走了，我立刻爬到三楼，证实了这个想法。

　　我不禁感叹鼠兄的贞烈，为了不被掰弯，竟然放弃每天饭来张口的痛快日子，逃出牢笼奔向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新生活。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唐天杰发现大灰逃走以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安慰我：“没关系，它可能更喜欢自由，不喜欢束缚，说不定在外面溜一圈就回来了呢？就算他不回来，我也会再为你买一只的，别伤心。”

　　伤心你妹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接着唐天杰又感叹道：“看来我得努力了，Ａ市老鼠都这么精，我再不努力连老鼠都不如了。”

　　是得好好练练智商了，起码先学会分老鼠的性别。

　　“我先去准备我们的早餐，今天吃三明治怎么样？”

　　“吱～”

　　唐天杰出门后我听见房东问他：“小唐啊，你最近怎么总在家里呆着？不工作了吗？”

　　“……我想换一份工作，正在找……”唐天杰有点尴尬道。

　　“哦，失业了啊，那你可得赶紧找工作了。”房东紧张而又直白地关心道：“最近的报纸上都有登招聘启事的，你等着啊，我待会儿整理整理报纸拿给你，小伙子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没工作哪行啊。”

　　“嗯……先谢谢你了。”

　　唐天杰失业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竟然才知道！

　　我推算应该是我们两人一起奋斗过的那一晚之后，可那之后的一天唐天杰并没有很反常，应该是之后的一星期吧，从那时起他开始闲下来了。

　　可他是为什么失业了呢？这么努力这么拼的一个大好青年不会无缘无故就失业的，这不科学。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唐天杰一回家就将抽屉里的一堆纸拿出去扔了，当时我有些好奇，就跑到楼下垃圾桶翻看了看，还差点被一只老猫叼走。

　　那些纸上画的多是建筑设计的草稿，也有一些完成稿，不过我并不懂这些。现在想来，唐天杰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失业了吧。我记得他扔掉那些东西的时候很舍不得，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像要丢掉什么很珍贵的宝物一般。

　　唐天杰进门将我俩的早餐都放在书桌上，我不像往常一般先不顾形象大口吃起来，而是跳到键盘上，跳跃着打下一行字：“今天不去工作？”

　　我会打字的这个设定唐天杰早已习惯了，他愣了愣，笑答：“不用去了。”那笑有些惨淡。

　　显然，我能听懂人话的这个设定他也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我又手脚并用打出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

　　“我啊，被老板辞退了。”他苦笑道。

　　我指了指电脑上的为什么，有些恼他，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嘛？人家打字很累的好伐？

　　唐天杰坐到书桌前，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捧在手里，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触。他轻声道：“他说我野心太大。呵呵，可我只是想为自己而努力一下，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其实我早就想到会被炒，可还是赌了一把，我觉得我倒霉了半辈子，总该幸运一下，可还是赌输了。”

　　唐天杰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惨淡、一种哀苦。

　　其实我还不是很明白，却也不再着急去打字催问他，他想说的话一定在心里藏了很久很久，他现在一定想找个人来倾诉，我需要做的只是安静地倾听。

　　过了一会儿，唐天杰终于缓缓道出自己的事情。

　　原来唐天杰学历不太好，大学学的建筑设计成绩优秀，无奈所在学校不好，因此工作不好找。他喜欢Ａ市，家在农村，宁愿在Ａ市当个普通的上班族一步一步奋斗，也不想在家乡那个摆设一般的城建局里工作。

　　他很喜欢建筑设计，公司最近举办了一个比赛，若赢了，就可以被ｂｏｓｓ发现，不论学历如何，也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他想试一试，于是他努力画好设计图交了上去，却没曾想初审的评委是自己的经理。他与这经理不知有什么过节，或许因他是乡下人，又或许经理只是妒才，经理平时总百般刁难他，就连这次他的设计稿也不放过。他不但没通过初审，还被经理以莫须有的过错为理由炒了鱿鱼。

　　每次唐天杰想奋斗想证明自己的时候都会被经理打压，这么衰的设定令他很迷茫，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这些话仅是唐天杰告诉我的，经理刁难他的原因我并不知道，这次评选的内幕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或许唐天杰是带着自己的主观意愿来诉说这所有的事情，毕竟他说的话带有明显的倾向与个人感情色彩。

　　但我看过唐天杰的设计稿，我了解他的为人。我不懂建筑设计什么的，但作为一个外行人我认为他很有才华，也绝对是一个肯努力肯吃苦的人。

　　我想了许久，据说终审是给ｂｏｓｓ看的，如果说这小小的经理不公正，埋没了人才，那ｂｏｓｓ大人总不该也有私心吧？那他这人才大赛也根本只是炒作而已了，唐天杰就算可以进他的公司当设计师也没什么意义了。

　　所以，我决定尽一只小老鼠的力量，来帮帮这个倒霉可怜而又努力上进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