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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012章 芦潮夜泊 ...


  •   孔微皱眉,难不成这么巧竟然又遇到了“故人”?
      略一回忆,那天在金陵北郊的茶铺,好像确实听得那个宋家小子说起,那三个孔家的旧仆打听了往钱塘的水路……自己当初没怎么留意,只是没想到竟会真的撞在一切。

      王青娥才惊呼出声,便发觉不对,小姐已然是病逝了的,还是自己和祖母爹爹一同将她送去了荒坟岭……何况眼前这人虽然容貌酷似小姐,却是位小哥,且脸色莹白红润、神采飞扬,又和小姐镇日里面色苍白眉头颦蹙大有不同。
      当下涨红了脸扭着手低头道:“对、对不住,我一时糊涂错喊了人……”
      孔微也不作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既然已经决定换个身份重新来过,并不想再和这些故人有什么交集,也不必节外生枝了……更何况,眼前这少女身上的衣服虽半旧,却也是上等的绸缎,头上也零星点缀着珠翠,再想到登船时对面舱室的客人还特特雇了两个脚夫,挑了两个沉重的妆奁箱子,更不必说那对面的舱室自己买船票时也曾考察过,是个有床榻桌椅的小套间,还难得的点缀着些花草……足足要近三十两银子的资费……再对比自己在这个世界醒来时,仅身上一袭染血的旧衣,没定点儿首饰,一张破草席裹身弃尸荒野……
      这旧仆为人怎样、忠诚如何,想也不必再探究了。

      客船的后甲板仅开放给富贵人家,前甲板则可随意走动观景。小贩们交了“税钱”蹬上了客船,挽着提盒或是背着货架,吆喝着吃食、团扇、画本小说、胭脂水粉、绢花珠串等等各色货品。不少船客都会颇感兴趣地围上去挑拣一番。
      孔微扶着木制围栏,支着下巴,望着岸上热闹的酒肆客栈商号,人来车往甚是热闹,脚夫和骡队在码头不断装运着货物,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夕阳晚霞金光灿灿,大大小小的船只进出停泊在这片金色水湾,灯火高低明灭,颇为壮丽。
      忽见不远处又一艘中型货船驶来,风帆满鼓破水而行,速度极快。船杆顶端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蓝色旗帜,上绣银色的浪花。舱前高高挑着的蓝色的绸布灯笼上,则绣着黑色的“陈”字。

      本在孔微身旁相互寒暄得正热闹的几位船客,也发现了新来的客船。其中一位年轻人笑着向旁边一位胖胖的紫衣长者请教道:“咦?狄老爷——您瞧!那艘可是青州‘沧澜商号’的货船?怎地上头还点了‘陈’字的灯笼?”
      那位狄老爷眯眼细瞧了瞧,方捋着胡子笑道“不错,‘沧澜商号’的货船皆是特特定制的,船骨船帆皆有其独到之处,航速更是非一般舟船可比。世人多识得那白浪旗帜,却少有人知其本家正是姓陈。
      那陈家虽祖籍青州,可这水上的局面远不只限于东海水域,上至幽州冰海,下至交州海岸、南海诸岛,处处皆有其船行商号,实是堪称近几十年来水路上头一等一的人家!
      只是听得那陈家主人颇为神秘,历来皆是家下人掌柜的出面打点生意,鲜少有人见过其主家……想不到,今日竟会在此地得见。”

      那年轻人神色颇为激动,又道:“既如此,岂不是天大的缘分,咱们若能结识一下那陈家主人……”
      话未说完,便被旁边一个高瘦的蓝衣人冷笑打断:“也不掂掂自家究竟多少斤两,一个倒卖海珠的,倒想傍上陈家这等海上霸主……嘿嘿,真真是痴人说梦!”
      其余几个人也都用嘲弄的眼神,看着那个青年人,讥讽连连。

      孔微不再细听,再转头去打量时,那艘陈家的货船已然在不远处停靠入港。可是竟无一人出舱,便是水手也没有一个露面的。这船来此地竟不是为了补给或运载货物的么?
      忽然感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灵气波动从那货船上传来,孔微站直了身子仔细瞧去,又发觉那船身吃水很浅,水下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在舱体周围!
      不知不觉间,孔微已激发了一丝才刚刚导引存纳的真元力到双眼上,越发清晰地看到那货船下似有巨蛇般的影子在水中游动!

      ——猛然间!忽见蓝光一现,那船底的“蛇影”竟然霍地从水中窜出,夹带着巨大的海啸声、张着血盆大口,直冲孔微扑来!

      “小主人闭目!”
      听得孔参的声音,孔微连忙闭上眼睛。但还是仿佛看到了极其刺目的光华在眼前亮起,随后便是更为绚烂的光芒炸开!眼前足足白了十几秒钟,才渐渐恢复。
      “已经无事了,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碰到如此高明的幻阵,那蛟龙幻影着实霸道,若果真中招,虽不会伤人性命,却会让人失去短暂的记忆,想来是因为小主人识破了幻阵,方触动了蛟影……钱塘水域曾遗落了众多修行先人之重宝,各路修行之人乃至妖魔云集此处者不计其数。如今,我们已然接近此地,果然要小心行事了。”
      孔微已惊得脸色惨白,苦笑道:“真是躺着也中枪……我不过是多看了两眼,竟然就会有危险,看来以后真的要非礼勿视了!”
      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船客说笑依旧,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般。
      孔参了然,解释道:“小主人也无须忧虑,此幻阵只攻击窥破者之识海,与旁人并无分毫干扰。”忽然心中一动,生出几分被监测之感,孔参忙道:“小主人,只怕方才幻阵启动已然惊动了那船中人,此刻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还是先行回避为好。”
      孔微也不多言,默默点了点头,拂袖回舱。
      当下,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做功课、抓紧修行的念头。

      谁知前脚才踏回舱,后头就有敲门声响起。
      这客船每日仅晚上约九点多左右,会有船员例行查房,确认船客人数,平时没特殊的事倒是从不打扰。
      孔微扭头看看,高老嘎默契地飞落地上,扭着身子钻到了床榻下躲好。孔微方整理了下衣衫,打开了舱门。谁知门前站着的竟是方才碰见的那个少女,此刻她正瑟缩地站在一个身着绛红色绸衫的老妇身后……

      那老妇只瞧了孔微一眼,便青白了几分脸色,原本狐疑的表情,也换做了惊骇。只是转瞬便镇定了下来,赔笑道:“这位小哥,老身是带着孙女来赔不是的,我这个孙女儿最是个胆小没用的,方才着实对不住了!好在并没有污了小官人的衣服。
      只是,她那会子失态,实是因为瞧着小官人长得像位故人,可见咱们这也算是有缘的……却不知,小官人仙乡何处?说不得和我家的那位故人,还是门远亲呢!”

      孔微皱了皱眉……这位故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执着?这身体的原主死都死了,您还扒着我不肯放过,到底是闹那样?
      当下只冷着脸,故意压低嗓音道:“不必客气,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家乡……小子家世代居于幽州,并未听闻有亲人流落在外……若无他事,小子要休息了,见谅。”
      说完,便不顾那老妇人意外的神色,关了门。打定了主意一到钱塘,便速速下船,早点甩脱了这家人才是。

      却说那邹氏吃了个闭门羹,脸上有些下不来,只是狠狠瞪了孙女儿青娥一眼,转身回了舱。瞧见儿子王贵已喝得酩酊大醉,正瘫倒在床榻上,嘴里还嗬嗬地胡乱唱着淫词艳曲,恨其不争地骂道:“喝喝喝!成日里就知道喝些个马尿黄汤,半点子正事也做不好,连个丧门星的媳妇都嫌弃你无用,跟人家跑了,若没老婆子拉拔着你,你就尽管喝那西北风去吧!”
      奈何那王贵已然软瘫得如同死猪,半点反应也无。
      又扭头看了眼身旁畏畏缩缩的孙女青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老娘是缺了你的吃还是短了你的穿,镇子日作这副哭丧脸给谁看!莫不是也要学你那个丧门星的娘一般勾引个把野男人不成?!往日里仗着老娘的脸面,让你到大小姐身边作了头等丫鬟,原还盼着你能跟着嫁入丁家,若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也好风风光光抬作了二房奶奶,谁知……哼!你和那个短命大小姐都是没福的!”
      那青娥只是低头瑟瑟流泪,再不敢接话。
      邹氏骂了一痛心里头舒坦了些,方摔着脸子回了里屋。瞧着整齐码在屋子里两个大樟木箱子,心下更平顺了些。

      想她自幼便跟着那大小姐的亲娘方氏,费了多少心机手段,才踩下了一众婢女,成了颇有头脸的大丫鬟。后来跟着方氏嫁入孔家,却不想那个历来只会吟诗作赋伤春悲秋的方氏,竟会那般善妒,死死把住了孔家大少爷,连她们这些陪嫁丫头也当贼一般的防着,更可恨的是她好容易赢得了姑爷的注意,那方氏竟转眼就将她配给了个小厮!
      她自负容貌行事皆不逊色那方氏,那方氏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竟然这辈子都要狠狠作践她不成!她如何能甘心!

      伸手摩挲着箱子上的大铜锁,邹氏又讥讽地笑了一笑。如今可怎么样?那方氏一辈子掐尖要强得很——连另一个趁着孔家大老爷喝醉酒爬上了床的陪嫁丫头,也远远发卖了——可自打生了大小姐后就伤了身子,就是生不出个儿子!
      如今倒好,孔家的家业尽叫二房占了去,若是那方氏当初肯抬举了自己,那这王贵岂不就是大老爷的庶长子了,孔家基业如今早就落在了自己母子手中,如何会便宜了外人!

      先前听得孙女青娥说起对面小舱里住了个长得像极大小姐的小哥,瞧着衣着普通的偏又坐了独立的小舱,她便寻思着怕不是个为主人家跑腿的伙计,便是个贪好享用强撑大头的穷家小子,这等人只要许下了好处最是好控制的。若果真像极了大小姐,又是一般相似的年纪……不如和他串通了好,冒名顶替了那个被方氏发卖了的陪嫁丫头的儿子,说不得还能回孔家讨些个原该属于自己的好处呢!
      只是如今瞧着那小哥虽确是像极了大小姐,气度却非常人,神色又冷淡,且来此地不过是为了经纪之事,只怕是有些来历也未可知。邹氏这些年自负眼光还是够毒辣的,行事也极为小心谨慎。孔家本就不好招惹,如今这小哥又不像是好拉拢的人,当下也便熄了之前的一番心思,只一心盘算着自己到得钱塘后的日子。

      好在这些年帮着方氏管家,自家已攒下了不少家资,前阵子眼瞧着孔家闹了起来,更是将那些箱笼一并让二儿子提前运到了钱塘姐姐家寄存。再加上眼前这些二房打发给那个短命大小姐的嫁妆,并丁家给的打赏,如今自家的家底怕是比一般的商贾人家还要丰厚些——也算是自己没白白在那方家孔家卖命这些个年!
      如今自家的卖身契俱已烧了,到时只消请姐姐姐夫帮忙疏通,在这钱塘落下了户籍,凭着手中这些个资财,足够自家买处大房子,再给两个儿子挑选个好身家的媳妇儿了……待得生下了孙儿,再请了先生来好生教导些,说不得回头还能考个举人老爷呢!那自己岂不就是老封君了!——比方氏当年最得意时还要体面呢!

      邹氏这厢盘算了半日,心中越发畅快。谁知外头青娥忽来叩门。
      邹氏皱眉骂道:“什么事?催命鬼似的!”说罢打开门出来。
      那青娥瞧见了邹氏越发瑟缩,只低头小声道:“是方才船员来过,说是因水上起风,今夜仍不得行,要在这芦潮港泊一个晚上,待得明日天亮风平浪静了再起程呢。”
      邹氏恼道:“真是麻烦!白日里还晴朗朗的,怎地这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这下子只怕明晚都不定能到那钱塘码头呢……在船上这几日晃得人骨头都松散了……”

      孔微这头自也得了船员的告知,好在一路过得充实,倒觉得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船上许多船客,尤其是那挤在大舱里的,已是焦急烦闷异常。当晚,便有许多人三五一群地相约着下船到岸边透透风。

      船家早受过岸上商家小贩们的孝敬,自然无不允许。只是提醒船客们记得将船票子带在身上,且千万早些回来,仔细误了开船的时辰。
      彼时天色已晚,水上颇有几分寒凉,岸上灯火通明,商铺小贩的吆喝声更是诱人之极。船员们下好了重锚,栓好了缆绳,也一拥而去那相熟的酒肆小酌。
      孔微正听着高老嘎绘声绘色地讲着芦潮港老店里有名的全鱼宴,黄金蟹……还有小摊子上才能吃出真味的海四宝面、芦潮珍珠汤、新笋小汤包……寻思着要不要也下船去转转,忽听得外头一阵惊恐的呼喊声响起!
      “啊!妖、妖怪!”
      “血、血!!”
      “死人了……死人啦!!”
      “妖怪!是妖怪吃人了!救、救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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