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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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这样睡了一晚上，我也没去逛园子了，就这样看了她一晚上，她呼吸浅浅，不时地咳嗽两声，小肚子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有趣，有趣。
一直看到天亮，她醒来了，我也困倦到不行，在她惊异的目光中，我爬到了床底下呼呼大睡。
我醒来的时候才刚刚到下午，根本不是往常那般一觉睡到天黑，倒不是太兴奋的缘故，而是被阳光刺醒的。
这间上房被收拾得很干净，灰尘都抚掉了，窗户也打开了，炙热的阳光照了进来，闲置已久的花瓶里居然插上了一束荼蘼花，一定是长在东边院墙那里的花，而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躺在床上了，我不喜欢这个时段，也不喜欢睡在床上。
关了窗户，才要翻身去床下继续睡，她提着一篮子的樱桃进来了：“他们忘记给我送饭了，不过我在园子里找到吃的了，也不知道他们晚上会不会给我送。”
“不会了。”我信口接道，我不认识那些人，但我知道她们不会再来，阳光下的婉儿面庞十分白净。
她不语，将洗净的樱桃分与我，我拈了几颗在手里，却并没有吃，我不稀罕人间烟火，却不忍抚她一片好意。
她回来了，我也睡意全无，跟她说了许久的话。
说到天黑，大抵也明白了，婉儿今年十六岁了，住得也不远，只要走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这宅子，因为染病才搬来这座宅子修养的。
我没有告诉她，她再也出不去了，我住在这里的这些年也有像她那样染病来修养的人，最后都被长相怪异的公差带走了。
只是他们都只在被带着的时候才能看见我，你是个例外。
我们聊了许多许多，我把这么多年的所有见闻都说了出来，有一年下大雪，争食打架的鸟儿挤满了院子，是我告诉他们角门那里有个废弃的粮仓，它们进进出出把窗户都挤破了，还有一年有只受伤的狐狸从狗洞里钻进来，一个五大三粗拿弓箭的汉子围着房子转了两圈愣是没敢进来，所以算是我救下的……
婉儿说的却比我说的有意思，十里外的城隍庙，赶庙会的时候人来人往，走得慢了鞋子都得挤掉，街口有二十多种调料配置的豆腐干，火红火红的糖葫芦，还有各种可以玩的小玩意，逢年过节戏台子上还有画得花红柳绿的人唱戏。
她说着，我听着，就像是有画面浮在眼前一般，我好像也去过那个街口，只是隔了太久，久得又好像没去过一般。
我们又聊了许多，说到最后已经无话可说了。
“那你说说你小时候的事给我听吧。”婉儿说累了，开始对我提要求。
小时候？
我没有说，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这个园子里的陈年往事。
晚上，又有人来了，我很开心，最近真的喜气盈门，贵客连连，可婉儿却很害怕，躲在我身后惊恐道：“小婉姑娘快跑，那是个无赖。”
无赖？无赖也可以一起说说话的，我还想说和说和二人，可二人一个跑一个追，想到无赖也许不会陪我说话，婉儿还是会陪我说话的，我决定还是帮婉儿了。
婉儿跑不快，已经被无赖压倒，我看准时机扔了块石头，无赖摸着头四处大量了一番，趁着这个点儿，我抱起瘫软的婉儿往院子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恐他追来，还好，他大叫着“有鬼”朝着反方向跑了。
婉儿哭许久，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记得很早以前我也爱哭的，也有人安慰我，可我没学会怎么安慰人。
后来婉儿非要认我做姐姐，许我出去后便跟她回家，我只开心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能出去，门口的守卫不放我走。”
后来，婉儿的咳嗽越来越频繁，走路也越来越费力，连去园子里采樱桃的力气都没有了，时而睡着，时而醒来。
醒着的时候我们依旧说着话，婉儿又问了我小时候的事，我还是没说。
她也没有追问，说等她好了以后，想了许多怎么逃过守卫的眼睛，再或者报官还是叫她家族里的兄弟来帮我逃脱守卫的看管，实在不行她也可以来陪我，我喜欢什么都给我买回来，这个话题又够聊上许久了。
再后来，醒着的时候更少了，我从井里打来的水在她床边放了一天也没动过，醒来的时候也不似刚来那会儿那么爱说话了，更多的时候是在听我说。
那天傍晚她醒来了，我在她耳边说了许久的话，告诉她樱桃都快落完了，杏子结了小青果子了，再等一两个月就可以吃了，花园里的那棵大树结的果子还没仪门外的那棵小树结的果儿甜。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我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她才接了一句话：“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天已经很黑了，这几天她改变了我这么多年的作息时间，我累了，要睡觉了。
天亮的时候，我起床了，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叫她也没回应了，摇了摇她的手，手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暖呼呼的了。
我知道，以后这个园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了。
我有些后悔，其实，昨晚我已经决定了今天给她讲讲我小时候的事，可她不听了。
她不听了，我也说说吧。
我坐在床边已经絮絮叨叨地告诉她，我是十八岁嫁到这个宅子里来的，可没见过我的丈夫，因为他是隔世之人，来了这个宅子之后就一直住在东北角的阁楼上，衣食俱全，只是不准我出去，我一个人住着很无聊。虽然房子向阳，被褥也齐全，却总是觉得冷。
每天都有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可没有一个人陪我坐会儿。
我只能天天坐在隔楼上发呆，直到那天也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路过，我才能说上几句话，她和你一样愿意陪我，她的手也暖呼呼的，有时候晚上和我作伴，我们能说上一夜的话。
那时候有吃有喝有大宅子住，又有她陪着，日子挺好过的，跟现在也差不多，只是现在没人陪我了，闷得慌。
后来，家主嫁女儿了，大家都去喝喜酒看热闹了，惟独不让我去，说我要避讳，不能参加婚礼。
那天她就没来陪我，可能也去看热闹了，回来给我带把糖也不错，可她后来就再没来过了，也没人告诉我她去哪了。
那年冬天下好大的雪，我也像你一样天天咳嗽，送饭的丫头都不愿意进门了。再后来有公差要我去报道，我躲在神龛后不肯出来。
我不喜欢住在这里，可我总要跟她打个招呼再离开，可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住哪里，每天晚上我就在宅子里挨个房间找，逢人就问，可是他们都不理我，我天天找天天问，最后他们烦了，都搬离了这所宅子。
年岁久了，这是我能记得的最小的时候的事了，说完了，婉儿别生气了，理我一下吧。
天黑了，我还是把朝做暮息的习惯改改吧，去逛逛园子，这么多年不都一直这样么。
才逛了一会儿，就觉得逛园子这事真是无聊至极，还是睡觉去吧。
床上的破絮铺得很整齐，婉儿已经不在床上了，我知道，她像以前那些病人一样，魂跟着公差走了，人被家人抬走了，可是，那些人活着的时候不理我，跟公差走的时候总要跟我打个招呼，她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我俯身躺在婉儿睡过的地方，可是，我是睡床底下的，还是别改习惯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我起身往床下挪去，床底下突然冒出个影子，冲我一笑：“小婉姑娘，我睡醒了，带我去逛逛园子吧。”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