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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乌妮的竞赛(下) ...

  •   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朋戈洛兹如释重负地蹭到艾尔夫威奈店后的长凳边坐下:“我这辈子就从来,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狂的欢宴庆祝。滑稽演员,乐手,女人掀起男人的上衣……”
      艾尔夫威奈跟他一样疲惫,坐下时痛苦地哼了一声。他把那只内翻的脚扳起来搁到膝头,解开了类似靴子的鞋上的带子。“多亏我俩底下穿的都是长裤,是吧?”他们又笑了起来。朋戈洛兹想,在罗门娜随时都能自由无忌地大笑,这真的很难得。“你一定得理解,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大战结束了。过去的七年里,这类狂欢没有一次及得上这次的一半。大多数去参战的战士都回来了——当然,是说那些没被杀的——大多数寡妇也过了服丧期。你不介意我脱下靴子吧?”
      “不,一点都不。”朋戈洛兹小心地东张西望,惟独不看艾尔夫威奈的瘸脚,直到艾尔夫威奈叹了口气,显然缓解了一点痛苦。
      他说:“我真不敢相信,今年女人们居然戏弄我这个瘸腿的人。”
      “我没看见的时候她们也追着你不放了?真是庸俗粗鲁。”朋戈洛兹为朋友抱不平道。
      艾尔夫威奈啼笑皆非:“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们要是对你没有兴趣,就不会那么干了。”他慢慢放下了扭曲的脚,变得忧郁起来,“你知道,我想结婚。”
      “真的?”朋戈洛兹觉得,艾尔夫威奈才三十出头,这个年纪就结婚,即便在凡人当中肯定也是太早了。
      艾尔夫威奈粗声粗气地答道:“我是个还没死的男人,我当然想结婚,哪怕我腿有残疾。”他安静了片刻,继续说,“你还记得船场宴会那天坐在我们旁边的那一家人吗?你不在的时候,女孩的父亲过来跟我说了些话。他提出要把她嫁给我,条件是我给他的生意做事。”
      有一刻,朋戈洛兹就跟和塔尔-米那斯提尔相处时一样,觉得无话可说:“那你会娶她吗?”
      艾尔夫威奈轻声说:“我这样一个瘸子,似乎应该认为这是我最好的选择。总比谁也娶不到强吧。”朋戈洛兹点点头,闭紧了嘴,回想着无意中听到的一些有关艾尔夫威奈的刻薄话。“我要是不必放弃自己的生意,很可能就会同意的。”
      朋戈洛兹松了口气。
      艾尔夫威奈说了下去:“但问题是,大战以前绝不会有这种事。那个女孩才不会情愿到肯让她父亲过来的地步。她没亲自过来,我可不是没注意到!话说回来,今天……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我突然间不是受人忽视,而是引人注目了。精灵是不是也这样改变过?在你们的战事结束后——在你给我讲过的泪雨之战里,你们的精灵男子死了那么多——你那位残废的老师儒米尔,啊,他有没有什么浪漫史?”
      朋戈洛兹说:“没有。儒米尔回归中洲时,他的妻子留在了维林诺。我们精灵认为婚姻具有永恒的约束力。然而在我遇到他的时候,那其实无关紧要,因为他在桑戈洛锥姆的地牢里被阉割了。”艾尔夫威奈冲着暮色轻声咒骂了一句。朋戈洛兹悲伤地说:“他们惯于这么处置抓来的奴隶,还施以别的伤害,如此一来——他们以为——那些爱过他们的人就不大可能设法营救他们。”他转身面对艾尔夫威奈,“抱歉。这话太不吉利,而我们明明度过了这么快乐的一天,你又那么好心地带我参加了狂欢。我自己还是单身,所以没有详细介绍过精灵的婚姻,但我有个故事你会感兴趣。其实我觉得,比起儒米尔,你跟这个故事里的男人要相似得多。”
      艾尔夫威奈注意到了他的用词。他问道:“凡人的男人?”
      “没错。因为这是图奥的故事。”
      ****
      我走之前,跟你喝红酒时,曾经讲过泪雨之战。我在国王的席间又讲了那个故事,不过不如给你讲的那么详细。我自己的亲人里有两个甥孙战死了,我家里为此一直哀悼。城里大多数家庭都遭受了这样的不幸。对那些生在刚多林、长在刚多林,从未见识过外面世界的人来说,此战的影响更是灾难性的——他们的亲人出发进入了神秘莫测的状况,在未知的恐怖当中死去。这些人觉得,图尔巩成了所有诺多族的至高王,他的第一道法令便是关闭大门,这两者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再也没有使者进来或出去了。
      泪雨之战过后,刚多林蛰伏起来。起初,城中的居民沉浸在悲伤当中,等我们开始感觉自己被隔绝到广大的世界之外,人们就更热衷于议论本城内的消息,竭力以此来填补空缺。不管多么微不足道的闲话都被夸大了。我们举办了更多较量技艺的竞赛,这些竞赛使用的武器比我们过去惯用的更多。迈格林监督建起了第七道大门,运用刚多林居民鼎盛时期的全部技艺,修成了一道壮观惊人的钢铁栅栏,高得就像你们那些高船。
      我以前讲过,儒米尔隐居起来,不再理事。泪雨之战以后,他应我们的王图尔巩所请,为他出谋划策,但他的建议对图尔巩来说并不入耳,他因而失去了一些王的欢心。但父亲置之不理的,女儿却听了进去。伊缀尔被诸多异象困扰,憔悴又不安。她想起了儒米尔那场占卜中的预见,便来找他进一步咨询。我经常让她进来,在他们会谈时望风。几次这样的会面之后,伊缀尔不再露出悲伤的模样。她似乎已经掌握了内心的预感,从中获得了稳重和智慧。在将至的岁月中,这是件幸事。
      那段岁月以图尔巩的禁令被打破开始。我说过,城邦彻底封闭,但有两个人成功通过了冷酷的大门。有种力量保护着他们,那是乌欧牟本人的卫护之手,无法拒之门外。所有的传说都提到,凡人图奥就是那二人之一。我听到了欢迎他的喊声,冲到窗边往街上看。图奥穿着一件闪亮的锁子甲,拿着一面绘有白翼的蓝色长盾。图尔巩曾按照乌欧牟的嘱咐,把这些信物留在温雅玛,等待将来受到乌欧牟佑护的使者带来。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们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然而并非如此,因为一位配得上那些信物的战士来了。图奥不像他过世的父亲胡奥那样是个英俊的小伙子。他一直过着苦日子,年纪还不到三十岁,粗糙的脸上就有了皱纹。但他仍是个盛年男子,维拉赐予的命运给了他潜力。我只见到他扫了周围一眼,眼神惊奇但谨慎。我过去的朋友沃隆威大步跟在他身后,因饥饿而形销骨立,乱蓬蓬的头发编成水手的辫子,眼中有种士兵的神色——就像那些在泪雨之战的战场上失去了一部分神采的人。我大声喊他,但他太震惊也太疲倦,没有回答。不久我就又见到了他们,图奥站在王的面前,传达了忠告——刚多林应该被放弃,城中人民应该回到大海边。
      你们努门诺尔人尊崇维拉,我看得出你很纳闷我们怎能不理来自乌欧牟本人的口信。听我解释。能见到我的朋友沃隆威活着归来,真是件幸事,但是,唉,他的回归由于图奥带来的口信,变成了一场政治上的灾难。我们得知,七艘船上图尔巩派出的使者当中,只有沃隆威一人得以逃脱维拉的怒火,只为引导图奥到这里来。他讲了一个可怕的故事:一只船接一只船,旁人都葬身水底。他本意只是要安慰死者的家人,说他们的亲人很勇敢。我们的议会为此哗然,带头的就是迈格林。他说,假如维拉真的眷顾我们,难道不该让我们的水手活下来,再让其中一人带来口信,而不是派来区区一个凡人?有关此事的辩论持续了多日。最后,图尔巩动摇了。他下令我们留下不走,而图奥也一生都要留在刚多林,不得离去。别忘了,那时我们还处在曼督斯的诅咒之下,精灵的诸多作为即便貌似正确(比如泪雨之战),到头来也要么徒劳无功,要么收获恶果。
      因此,图奥就跟我们所有刚多林的居民一起留了下来,不得脱身。他随即以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向我们证明,胡林离开实际上有多么明智。不止一个人希望图奥别去碍事,于是图尔巩同意让儒米尔和下属去教导图奥。这个建议是迈格林提出的,但图尔巩也赞同,因为他知道图奥不会改变儒米尔的想法——他俩已经达成了一致,尽管这并没令他们获益。此外,儒米尔学识渊博,但武力孱弱,因此不大可能像我们纳国斯隆德的族人那样煽动叛乱。
      我们学者为了弄清楚能教图奥什么,必须先弄清楚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一连很多天,我们都入迷地听他讲述他在灰精灵当中度过的早年生活,他是如何捱过了为一个残酷的东来者当奴隶的岁月,以及他为找到那些抚养了他却又跟他失散的精灵亲人,所采取的绝望又血腥的行动。他远比胡林和胡奥更像我们,因为他一出生就被灰精灵收养了,他拥有超出年龄的智慧和谨慎。事实上,要应付已经成了马蜂窝的刚多林朝政形势,他早年的奴隶生涯让他简直准备得不能更充分。儒米尔跟他谈了几天后说:“我对你抱有很大希望,你还有可能达成乌欧牟的使命,只要你做到一件事——你必须学会识字,学会说刚多林的昆雅语,这样才能在刚多林的议会当中赢得更大的信任。”你知道,灰精灵不识字,他们也不说昆雅语。图奥能用如尼文写自己的名字,认识大约一半戴隆如尼文的字母,仅此而已。他在遇到沃隆威之前,几乎没跟诺多族正经交谈过。图奥不会说这个城市的昆雅方言,也被迫只能跟那些还坚持说辛达语的人交谈。
      学习识字和说昆雅语,除了让他能够阅读和发言,还另有深意。诺多族始终认为,一位贵族必定是位博学之士,通晓语言书写之道。我可以保证,并非总是如此。迈格林拜母亲的糟糕教学所赐,一手书法十分难看,就让旁人代写书信和文件,结果他的签名出现在四种笔迹不同的纸上。他这样做,是因为他懂得维持能写一手好字的形象十分重要。
      我们只需要对图奥解释一次,他就以当年追猎东来者的无上热情投身到学业当中。他的无知成了助力。他没有错误的习惯需要改正,初学就是正确的。即便在他掌握了城中的方言,不再需要翻译时,沃隆威也陪着他。我的朋友现在也是图奥的朋友了,很高兴自己能避开是非。他仍为那场海上之旅和失去的同伴而耿耿于怀,也不懂为何他说的话竟会对他不利。
      图奥掌握了书写,深入学习了我们的学识和律法。不到两年,他就能在刚多林应付自如了,然而有些人仍然警惕他,还有些人嫉妒地看待他。起初,图尔巩出于内疚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萌生了真正的欣赏。图奥已经变得足够开朗轻松,令人想起了胡林和胡奥那精力充沛的欢笑。我们学者也特地领图奥参观了城中的军械库,我们说,读出武器上的如尼文是极好的教学练习。正如我们的计划,一位渴望挑战的剑士看到他操纵这样一些“阅读材料”的手法后,收他为格斗陪练的伙伴。因此,图奥从智力到运用武器的体力,都配得上与图尔巩来往了,并且赢得了对方的尊重。
      他赢得的还不止于此。
      我说过,虽然我的老师儒米尔遭到了冷遇,但伊缀尔仍然征询他的建议。这些会议有些是在图奥仍在我们监护下时发生的。我清楚地记得,这两个人如何首次相见。图奥正在诵读一段文字,忽然瞥见了伊缀尔,她走过时,白皙的赤足在夏日的蓝色裙摆下若隐若现。他的语声低落下去,直至沉默。我清了清嗓子,他回过神来,继续开始诵读。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伊缀尔在图奥不再看她时把明亮的目光投向了他,与此同时他坐在那里,朗读他近来帮我们写下的故事,一个灰精灵传说中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见到她这般神色——不知为何她心中所想一目了然——我强烈地感到自己这么做不妥,迅速回头研究起书本。
      伊缀尔开始把来访的时间安排在图奥来的时候,她走前会流连一阵,甚至有一两次要求旁听他的课业。图奥可不是个胆小的人。他一意识到她的态度不仅仅是体贴的好意,就对她说了些小小的恭维话。后来他告诉我们,他的想法是,既然他的心反正也不由他了,还不如直说倾慕之情。她回应了他的溢美之词,超过了纯粹的礼貌所需。图奥圆满完成学业之后,仍经常光顾我们图书馆的大厅。那时,它已经成了他俩冠冕堂皇的幽会之地。他们会坐着谈上几个钟头,彼此总有话可说。她哄着他讲了刚多林以外的世界变成了什么状况,并纡尊给他讲了自己年少时在维林诺的日子。毫无疑问,他们还说了不少别的知心话。我直到今天还记得他们两人的模样——他们借口共读一本厚书,坐在一起;他们的头垂着,她的头发是明亮的金色,他的头发是深暗的金色,他们之间从无冷场,二人的声音交替响起,变换的节奏就像一本书中的左右两页。
      就这样,他们私会在高高的石书架和染着墨迹的书桌之间,而在一次这样的私会中,他们同意订婚。我身为学者,觉得这比随后的婚礼更迷人。婚礼照例有横幅、鲜花、盛宴,不过我们这些城中居民大惑不解图尔巩怎会同意。在此之前,只有一位精灵女子嫁给了凡人,而一种极不寻常的命运降临到他们两人身上。有人说,图尔巩仍然惧怕乌欧牟的使者,所以把自己的女儿交出去作为祭品,以安抚维拉。还有人说,图奥是凡人,照我们的标准很快就会死,到时丢下伊缀尔,还是图尔巩的女儿。那些心怀希望的人则说,也许这标志着图尔巩终究要考虑乌欧牟的建议了,是打破刚多林闭关锁国的第一步。
      总体看来,这种传言似乎没有根据。刚多林的状况基本没有改变。婚姻通常会改变人的生活,图奥自然不例外,但它也改变了我们学者的生活。图奥作为伊缀尔的配偶,开始参与宫廷政事,并且组建起自己的贵族家族。儒米尔更常出席王的会议了。我重新当了书记员,然后运气不妙,被征召前往产铁和煤的矿井安格哈巴尔,劳动了一个冬天。
      伊缀尔自己则经历了女性要经历的改变。婚后不久,她就怀了孕。她继续作为白城公主处理政事,这比她那不寻常的婚礼更让一些人震惊。发现她为什么坚持留在这个职位上的人寥寥无几,而我是其中之一。
      一位公主不时召见书记员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她来到图书馆,指名传唤了我。她让我到她过去常和图奥一起坐的窗边座位上坐下,说:“我需要你的帮助。贤明的学者,我能否信任你会守口如瓶?”我十分迷惑,但还是告诉她我会为她效劳。她叫我把所有能找到的白城地图都拿来。(多数来大图书馆的人,我们都只是指点他们该去哪里找要找的资料。但对伊缀尔,我会把资料取来。)光是简单的地图还不够,她想看全城那些详尽的工程蓝图,还试探地问我有关地基、排水和隧道的问题,着实挑战了我的知识面。最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小心地了解这些。
      伊缀尔回答我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地图:“这么说吧——纯粹是假设——为了防范某种意想不到的灾难,最好修建一条离开刚多林的脱逃之路。一条隧道。一个熟悉本城的劳力和资源的人有没有可能做到?从修建刚多林的过程来看,似乎是可能的,但工人……”
      “公主,”我答道,“绝对是可能的。因为安格哈巴尔的缘故,城中几乎每个强壮的精灵男子都能胜任挖掘岩石的劳动。我们不管愿不愿意,人人都学会了如何采矿。我自己最近也在矿井里度过了一段时间。这项工程需要矿工吗?”
      伊缀尔声音轻柔,说话的语气就好像在要茶:“假如,这需要秘密进行,那么一个有机会接触到白城财政记录的人能不能做些调整,好挪用工人的劳动时间,提供必要的工具之类?”
      我震惊到了骨子里:“要让人伪造国王的记录,掩饰这项秘密工程?伊缀尔公主,为什么?”
      伊缀尔双手覆上腹部,望着我的眼睛说:“假如刚多林由于我父亲的骄傲而陷落,我可以直面我自己的厄运,但我不能忍受我的孩子受难。你难道不会为了自己的亲人做这样的打算?”
      我不得不承认我会。
      “此事必须做到,而且我相信必须秘密去做,直到需求来临之日;如此,那些出于各自的理由可能横加阻止的人就永远不知道它的存在。”她矢车菊色的眼睛看着我,明亮的目光迎着我惊讶的眼神,“你是可以提供帮助的。你会吗?”
      就这样,我加入了伊缀尔那群谨慎小心的秘密反叛者之列。我为此要冒的风险非同小可。假如我被发现在滥用国王的资源,我为了保护伊缀尔的秘密,就会说那是为了给自己牟利。我不知道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不管是什么,都肯定会危及伊缀尔的工程。我尽可能地小心谨慎。
      她给了我那些她信任的人的名单——儒米尔当然包括在内,而且算起来侍女的人数也委实不少——我就开始了工作。从这里调用一个城中工人,从那里挪用一辆手推车;把伊缀尔名单上的盟友和曾经在安格哈巴尔做过工,懂得石工的人匹配到一起;最后,抹去暗中调派给工人吃的食品的痕迹,他们在深深的地下一挖就是几天。我是从几位同样是伊缀尔秘密盟友的贵族那里征用到这些的。
      伊缀尔的隧道就挖在城北一个花园的凉亭下,借口则是要掘一口新井。那个花园面对北风,不是一般地萧条。这项工程规模如此浩大,我非常忧心她究竟预见了什么样的灾难。按照计划,隧道要在图姆拉登平原底下再延伸出一段距离。我竭尽所能,在不露口风的前提下催促我的家人为灾难做些准备。他们赞同,城里的火灾确实可怕,为此随时准备好必需品以备逃跑也很合理,不过他们还是调侃了我突如其来的担忧,而我只要他们肯听,倒也不介意。
      伊缀尔的儿子埃雅仁迪尔出生时,这项秘密工程还没有结束。我以一位协助王城公主的正直书记员身份前去拜访伊缀尔时,见到了那个婴儿。无数传说都讲到,埃雅仁迪尔从小就是个漂亮的孩子。图奥碰巧也在,他正看着熟睡的儿子眉开眼笑。这父与子的一幕令我忽然意识到,在生命的这个阶段,精灵和凡人之间的差异何其微不足道。
      埃雅仁迪尔迅速成长起来,明显比大多数精灵儿童长得更快。正如他母亲的谨慎,这在将至的岁月中是件幸事。
      ****
      艾尔夫威奈等到确定故事已经结束了,才说:“我真希望你知道,图奥哪一点让伊缀尔对他动了心。”
      “那样的秘密难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想知道,好赢得他渴慕的人?有人说,那全靠一见钟情,倘若不然,就没了希望。也有人说,那只能是日久生情,扎根于透彻的了解。”
      “你觉得哪种更真实?”艾尔夫威奈急切地问。
      “两者我都见过修成正果的。”朋戈洛兹见艾尔夫威奈不满地嗤之以鼻,就举起了双手,“我还能怎么说?我不年轻了。俗话说得好,我什么事都见识过啦。”
      听了这话,艾尔夫威奈禁不住笑了:“你那些觉得他们结婚没有好结果的族人……这听起来简直就像罗门娜会出的事。有没有人因为伊缀尔这样选择而说她的坏话?”
      “有,但何必纠结呢?毕竟结果是好的。蒙福的埃雅仁迪尔出生了,他就是驾着汶基洛特的人——照你们这里的说法,它叫洛辛齐尔。你看,在核桃树的树枝背后,看得到埃雅仁迪尔之星,它正乘着洛辛齐尔越过天空。”朋戈洛兹有意加上了鼓励的语气,心里想着另一位当天乘船驶过水上的洛辛齐尔。他想,艾尔夫威奈肯定足够聪明,能看出他讲的故事和自己人生中正在发生的转折之间的联系。
      艾尔夫威奈叹了口气,伸出双腿,双手枕在脑后:“这些美好的老故事啊!其中有些我从童年起就耳熟能详,可是每次听到亲历的人讲述,我还是不能不觉得惊奇。真不可思议,你见证了那颗亮星的诞生。”
      艾尔夫威奈非但没有增强信心,反而突然间听起来就像塔尔-米那斯提尔了,朋戈洛兹不免感到失望,发现自己除了晚安无话可说。这还是第一次,他回房间比艾尔夫威奈更早,而艾尔夫威奈仍然在望着那颗亮星沉思。

  • 作者有话要说:  [译者注]
    图奥是灰精灵抚养长大的,作者本章里写成了“绿精灵”,疑为笔误,已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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