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司录之拾花缘》雪夜抚弦人

3、说书婢子说书经

　　说书回报瓶水恩，说书说成说书婢。
　　*
　　玄青殿的冬季，雪下得格外的勤。
　　为了显冬季气氛，玄青上神至交统水上神玄墨下属的布雪仙子为玄青殿布的雪量十分的充足，几乎日日飞雪飘。如此导致唐小悠的工作量加大，整个冬季陷入格外忙碌期，陀螺转不停。

　　唐小悠自入天界，运气也实是不好。她若先有机会去仙学院修习仙术，尤其是洒扫类的仙术，那她定不会如此不济到只靠纯粹的体劳之力来工作。
　　玄青殿大部分的洒扫仙婢们工作效率都很高，一日至多只需一个时辰的工作时间，结个手势念个诀，工作立马自动完成，无须费时费体力。可唐小悠就恰恰相反，其他婢仆都觉得她不愧从凡女升仙，有凡人坚强无比的辛苦耐受力。

　　秋冬忙季过去，唐小悠这枚小陀螺在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的春天，也可以抽空歇一歇了。

　　正当她数着半年辛苦挣的银钱，计划着去仙学院学习一下仙术时，她的恩人东水墨依时前来寻她，并已想到一个让她报恩的法子，就是闲暇时为他说说书，讲讲凡间之事。

　　唐小悠听后，觉得这实不算什么报恩的法子，最多只能算个报恩的利息。说书乃她擅长之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只是说书就算报恩的话，那她真是捡了大便宜，如此她还是心中过意不去，觉得还应该再为他做些什么。但东水墨真是想不出还能让她做什么，他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唐小悠无法，只能先报一点是一点，以后有机会再补一补，多报点。
　　自此，工作已不太忙的唐小悠开始去仙学院修习仙术，并行她的说书生涯。

　　仙学院设五行各系，唐小悠选了木系和水系。她不论在凡间还是天界，为人一向低调谦和，进入仙学院后，尤其奉行中庸之道，因此混的尚可。每日专注辛勤的练习仙力法术，两耳只偶闻窗外事。

　　自为东水墨说书，她与东水墨慢慢开始熟悉起来。因在天规严格的天界，她给东水墨说的一些话本小说，都是涉及言情较少的武侠仙侠玄幻冒险类小说，就是说到少的言情部分，也是大略带过。东水墨喜欢听武侠与仙侠类小说，每听及打斗场面，便激动万分，尤喜细细琢磨各类武功招式。

　　唐小悠看他实是不像爱打架之人，好奇下问之，才晓得他爱打架不是天生是有原因的。原因也挺简单，只因他长得一副娃娃脸，显得没有男子汉气概和威严，他便时不时的练练打架添些威严之气。他的知心好友西水音比他长得还阴柔秀气，两人惺惺相惜，渐成知己，经常彼此练手并约每年一正式大战。两人的好战之名由此渐渐在天界传扬开来。因此才有了她的升仙之缘。她能成仙真是一连串巧合中的巧合，幸运中的奇迹。

　　开始说书后，她的听众队伍渐渐发展壮大，从东水墨一人，扩大至玄青殿大半婢仆。她的书都是一回一回的讲，每次结尾都是请听下回分解，有太迷书的婢仆心急着听下一回，赶抢着帮她完成工作。她在玄青殿里的工作因而越发清闲起来。在玄青殿时，基本上说书的时间比工作多。

　　也因说书的缘故，她终于有幸见到了她的主子玄青上神，并两位听传许久亦无缘得见的玄青殿的例外女客。

　　这日，细雨绵绵，众齐聚高大的仙梧树下避雨听书，说书人唐小悠终于将长篇巨著《镜花缘》一书结了局。

　　书说完后，殿内侍候的月见花仙发着感叹：“我们百花林芳主的事情竟传到了人界，这凡人真真厉害，连天界的事情都晓得。”

　　“小月见啊，这个，我声明一下，我讲的故事都是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哪。你不要对号入座，这本《镜花缘》乃杜撰，杜撰而已。”唐小悠赶忙补充解释，以免日后传至天界落个乱造谣言引人思凡的罪名。她觉得她在天界活得忒小心翼翼，没有在凡间舒坦。哎，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很能适应了。

　　“那写这本书的凡人杜撰的真是巧合。后面凡界的事情我不知晓，前面说我们芳主被贬下凡的原因倒是雷同的。就是少了个，哎，算了，既是秘闻，不说也罢。”月见小花仙摇摇头，有些怅然伤感。

　　“小悠，那百花芳主的芳名倒和……”东水墨正开口欲说什么，一道女子声音突然半道传来，打断了他。

　　“上神，雪莲想，在玄青殿当职定然轻松自在，上神不大爱管殿里的琐碎小事，又是开明之人，玄青殿的环境如此宽松辽阔，在这里生活定然舒心。”
　　说话间，一男两女从树后步出。

　　众婢仆立即慌忙的由坐改跪，只唐小悠一时反应不来，还傻呆呆茫然的盘坐在地。自入天界，她最多行个福礼作个揖，还未跪过人，这突然让她跪人，这，这一时做不到呀。况且，她的腿盘的时间过长，僵的麻木了。

　　唐小悠暗叹一声，只装作受惊吓过度发愣的望着她工作半年多才有幸见着的玄青上神和传言中他的两个红颜知己。

　　玄青上神，容颜绝色，青眸青发，青发未束而柔顺垂落，自然随意，青眸内敛，似绿水蒙着一层水雾，唇角含薄笑，一袭素雅青衣，气质闲淡。

　　雪莲公主千雪莲，墨发墨眸，额上一抹紫莲花钿，飞天髻上簪着金莲顶簪，金莲挑心，并金莲宝钿前分心，一袭轻绡紫裳，气质高贵冷艳。

　　弥罗果仙弥绿萝，绿发绿眸，简单素朴的双螺髻上系束着青绿色的丝带，一袭绿衣，气质清新灵动，眉目间又藏几分淡然。

　　唐小悠一眼掠过，快速观察完三人，心中得出玄青上神与弥罗果仙更相配些的结论，正欲起身改坐为跪，弥罗果仙朝玄青上神屈膝福了个礼，开口道：“老师，绿萝不便打扰，先告辞了。”

　　待弥绿萝离开，千雪莲将手中所提食盒，递向玄青上神，道：“雪莲亦不打扰上神休息，这是上神爱吃的糕点，是雪莲亲手所做，几百年未做，手可能有些生了，不过味道还和原先一样的。”
　　上神接过微微颔首，千雪莲微笑着离开。

　　上神抬眼看向依然盘腿坐在地上，装傻充愣呆呆看着他的小婢子，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

　　上神离开后，众婢仆起身，互相道了别，迅速散去。只留坐在地上的唐小悠，和靠在树上手持墨扇的东水墨。

　　看唐小悠还坐在地上，东水墨走过去伸手拉她。唐小悠慢慢起身，龇牙咧嘴的揉着腿。东水墨又伸手帮她揉着，边揉边说，“麻了吧？你平日也不多练练打坐，这么一会子就麻了。”

　　“哎，我已经很努力了，每日睡觉前都会打坐很长时间，可成效不大，每次腿都很麻，进步很慢，可能根底太浅了。我再多努力吧。”唐小悠不由感叹。

　　“练习打坐也需要人指点，不是一盘腿坐下就可以的，还要配合气和神的修炼，改天我教教你，你也多到仙书阁去看看修炼方面的书，力求法术进步快些。待身体和法术变强，自己也少受些罪。”东水墨在一旁关心的絮叨着。

　　“嗯，恩人，你真是关心我，真是个好恩人。”唐小悠感激倾叹。

　　“恩人有坏的么？”东水墨随意说。

　　“没有吗？恩人只是对被施恩的人有恩，并不表明恩人这个词就代表好人。不过，你这个恩人绝对是个好人。”

　　“嗯，有道理。小悠，你还是叫我水墨吧，别老恩人恩人的叫，我听着别扭。”

　　“好吧，水墨。”

　　唐小悠腿不麻了，两人齐靠树上闲聊天。

　　“小悠，玄青上神应该不会罚你们吧？”
　　“我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并不了解他。你觉得呢？”
　　“应该不会罚，作为一介上神，应该度量很大，不会很小气。何况听说他向来喜闲，不爱管闲事。”
　　“管理他的玄青殿他的下属算是闲事么？”
　　“对上神来说，大部分事都是闲事，除非天塌下来。说不定天快塌了，只要没塌，他也不会觉得有多严重。随自然宇神出生的上神，任何事在他们眼里都不算事。他们一向淡泊，对什么都不在乎，若真稀罕的在乎了什么人什么事，就算真的是闲事，他们也不会觉得是闲事。”
　　“依你所说，那他定不会罚我了？”
　　“应该。”东水墨蹙眉犹疑，又补充说明，“不过若没有按我预估的，真罚你了，你跟我说，说不定我以我父名义可以帮你求求情。”
　　“那个还是算了，我觉得我受你的恩已经很大，利息还没还完，我可不能再欠你了。再说，就算真的罚了，也不会罚的很重，最多扣些薪钱。”
　　“你还跟我见外，我把你当知己好友，你跟我谈什么利息，我可不会要你什么利息，那是凡人的玩意儿，我和你的关系又不是凡界的生意人来往。”
　　“我很幸运，有你这么好的知己好友。”与东水墨相处，唐小悠经常处于感激状态。

　　而她每次两眼水汪汪的感激一望，东水墨就免不了脸红，此刻他羞涩转头，又装模作样掩饰般的望望天，跟红颜知己小悠恋恋不舍的告别：“天放晴了，小悠，你继续工作，我走了。”
　　“嗯。”唐小悠充满感激的挥手道别。
　　恩人啊，他的大恩大德，何时能还尽啊？他这么好的人，就是要她以身相许，她都不带考虑，直接将自己打包送给他。爱蒸爱煮随恩人。不过前提是恩人能看得上无姿无色仙术还不济的她。

　　对玄青殿工作时间脱岗串门说书事件，上神并未严惩重罚，只提了个让她每日亦为他说书的要求。至于要说多长时间的书，看他心情。心情好她要多说些，心情不好她更要多说些，直到他心情好为止。为他说书，唐小悠觉得这算轻罚。

　　为上神说书第一日，唐小悠有幸品到专为上神准备的茶，吃到专为上神准备的糕。不愧为上神准备的食物，茶糕果然好吃。

　　两人坐在湖岸花丛间石桌边品完茶糕，唐小悠尽职询问：“上神，您要听何种类型的书？”

　　上神修长美丽，骨节分明，晶莹如瓷如玉的手拄着下巴，挑眉看她，闲淡随意的说：“听说你擅说武侠玄幻，擅写探险与言情，这几个类型你都可以说一说。”

　　“您，您刚才说，言，言情您也要听？”唐小悠有些结巴，怕自己刚刚听错，小心翼翼再次询问。

　　上神的青眸让人不敢多望，你一望他，他就望你，他望你时，你只觉无所遁形，颇有压力。并且心跳会莫名加快，精神紧张，脸颊发热，喘不过气。
　　这是唐小悠与上神眼神几番相遇后得出的结论。
　　此刻，她真的是提着一颗心，很有压力。

　　上神继续挑眉，语气依旧闲然轻淡：“嗯，不行吗？我对凡人的感情挺感兴趣。”

　　“行是行，不过，你们，呃，我们神仙不是规定不能思凡的吗？”唐小悠惊讶。

　　“不能思凡么？我经常思凡。”上神语出惊人。

　　“咳，那个，那个……”唐小悠望望上神，望望四周，再望望天，脑子被震的空白。
　　听说在这天界，思凡是一项很重的罪名，思凡思的太多，思的深了，不是被推轮回台，就是被推诛仙台。轮回台和诛仙台还分层阶，最惨的轮回阶是被贬成蝇蚊一类，最高的诛仙台能让神仙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这是多么严重的惩罚，眼前这位，这位上神，真是淡然无畏的很。竟光天化日光明正大如此坦然的说他经常思凡？
　　这位上神，莫非很特权？比天帝还特权？

　　看着迷惘疑虑的小仙婢，上神淡然道：“这个不能思凡的规定，范围不包括我，我仅是驻扎在天界，从某种程度某个角度来说，我并不在天界管辖内。对了，你说的什么武侠仙侠玄幻探险之类的书，难道不是说凡间的事情，你说的任何一本书好像都和凡界有关，难道你不是在思凡？”

　　他闲闲的问着，她一默，尔后呐呐应着：“是啊，其实大家都在思凡。”
　　哎，天界的规定真是白规定了，原来大家都在思凡。只是有的被抓，有的没被抓。被抓与否，一看身家地位权力关系，二看运气。

　　“好吧，我说个武侠吧。这本书包含了言情，名为《笑傲江湖》，笑傲江湖第一回……”说书婢子唐小悠继续进行她的说书生涯。

　　唐小悠为上神说的书除了她看过写过的书，还有上神品茶时所看的书，有佛理道经法术之类，这些书，只要她在一旁，上神就懒怠亲自用眼去看，只用一双耳，听她照着书念。她为他念书时，同时亦获益良多。佛道法术方面知识了解越发多，理解力越发深。

　　作为对她说书的回报，每次她说完书，上神都会对她修行方面不理解或难以突破的地方指点一二，偶尔还会教授她几个仙学院中未教过的新奇法术。他的指点教授很有效果，所授易让人理解，受他指点她会很快开窍开悟，各方面修行进步都很快。

　　这边玄青殿说书受益良多，那边仙学院中唐小悠也是混的如鱼得水，结识了百花林众位花仙，尤和一位芍药小花仙紫芍交情甚好，并受紫芍邀请不日去百花林一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