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书·青灯羽》卿之北

28、第八章 王后（1）

　　青灯坐上了后位，也恐怕是天底下最清闲的一个王后。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便也无人去拿俗世打搅她，宫女和太监们只是在她身后悄悄的看着，然后赞叹一声。

　　毕竟青灯是真真切切的出尘的，而且国主云皓渊也早就放下话来，整个云齐国，青灯爱去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怕她想要出宫去茶馆里喝茶，宫女跟着就是，再嘱咐她早些回来。

　　那个小宫女名叫蓉婉，果然是浮景人，家中父母病故而后进宫，性子倒是活泼的很，每日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喜鹊一般跟青灯讲着笑话。青灯住在最北边的听澜宫里，那处靠着澜云池，亭台楼阁婉转，看上去跟北君筑有些相像。蓉婉晚上用蜡烛做了花船带着青灯在湖中飘，湖里的荷花早就谢了，只剩下一些锦鲤在其中游动，蓉婉兴奋的在湖畔拍手，带着青灯在廊桥中跑。

　　“娘娘，听说九重华阙的风景极好，有极宇登天宫好么？”

　　“两处是不同的景色，九重华阙有九重华阙的美，极宇登天宫有极宇登天宫的美。”

　　“娘娘，我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国主对王后这般好的，听说今日有臣子向国主进言说要国主广招秀女，国主非但没听，还把那臣子拉出去打了三十大板。”蓉婉面上颇有得色，说出来了却又一惊捂住了自己的嘴：“哎呀，我怎么说漏了，国主说了，前朝的事情不在您面前说的。”

　　青灯微微笑着，她穿着黑色绣着暗金纹的凤袍，头顶上挽着发簪，有一只金凤的簪子挽住了头发：“为什么？”她看蓉婉亲切的很，觉得她像小妹妹，调皮，话多，也有许多能让她开心的点子。

　　“因为前朝有许多事情。”蓉婉拿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国主说，不是您该知道的，也不是您想知道的。”

　　“可我是王后，有些事情总得知道。”青灯道：“就算妇人不参国事，我也得知道他在做什么。”

　　“那比方说，他前两日处决了一个大臣。”蓉婉看着青灯：“娘娘，您会不会觉得国主残忍？”

　　“他是一国之君，做他的事情有他的道理，哪怕他杀的是好人，也会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痛楚。”青灯摇头：“我若因为这种事而怪他，岂不是心思太狭隘？”

　　蓉婉笑了：“那这么说来，倒是国主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灯坐在了云澜湖亭子的石凳上，拉着蓉婉也坐了下来。蓉婉这点好，没什么尊卑之分，让青灯觉得亲切也轻松些。青灯拉着蓉婉的手，颇有些诱骗的样子：“那你对我说说，国主怎么说我的？”

　　女人家，总是爱猜一点儿别人的心思。

　　“国主说你不爱管俗事，让我们别用一些小事去叨扰您；他也说您这几日心情不佳，让我们多逗您开心一些。”蓉婉想了想，又数着指头说：“他还说在您床边要放一个桃木的镜子，房间里要布置成青色，果盘里多放着葡萄，平时的菜品清淡些，多煮些豆腐和鱼汤，平日里屋子里熏成薄荷香，床上的枕头换成软的……”

　　蓉婉说的这些习惯，竟然都是青灯喜欢的，也难为这个国主一项项的都记着。

　　说是要在青灯生命里留下更重的印记，看来云皓渊这是要言出必行了。

　　青灯也算是满意，用手撑着下巴，好奇的问：“那前朝又发生了些什么事？他不让你告诉我，我问问总可以罢。”

　　蓉婉用手敲着脑袋思虑，她好半天才呀的一声，将青灯也惊了一跳。

　　“想起来了，有一件说不上大胆颇为出奇的事情。”

　　“什么事？”青灯问。

　　蓉婉道：“听说那与雷音国的边境小城景于，前两日来了两位客人。那两位客人不知叫什么，一男一女，竟然都是父子绰约的人物，男子一身红衣，生的竟然是倾国倾城，无论男女，瞧见了眼睛都发直，那位女子端庄秀丽，却是个盲人……”

　　“他们来了？！”青灯有些讶异，打断了蓉婉的话，她颇为惊讶的站起身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蓉婉点头，“那日前朝的公公与我说的，他说那男子的容貌，只要人见了一眼就忘不了。”

　　“那他们走了没有？”青灯问。

　　“应当还在登天阁。”蓉婉道：“说是他们要在一起议事，上午进去了就没有出来——哎，娘娘，娘娘您别跑，我带您去登天阁。”

　　青灯也不知自己在急什么，她一路跑向那登天阁，如同风一般，将九十九级台阶一瞬间就踏了过去。登天阁是国主议事的地方，按律来说女子并不让入内，但是青灯例外，国主早就说过，她到哪里都是凭她心愿而已。

　　所以她推开登天阁门时侍卫并没有来得及通报，那头顶的凤冠有一些微乱，额前有发丝散了下来，她推开门，便看见那熟悉的红衣站在桌前，还有他挽着的手，垂着眼，静静的立着。

　　“你怎么来了？”云皓渊有些诧异，他走下台阶迎了过去：“原本见你心情不好，我就没打算叫你。”

　　青灯转头，她看见九危有些尴尬，但很快笑笑。九危早在信中明了事情经过，于是羽渡那个名字，便避而不谈。

　　“他们来了应当叫我，我几时说了我心情不好了。”青灯走到云皓渊的身旁，看上去的确是亲亲密密的一对，这样也算是最好了。

　　“你心情好便好，那边有一些糕点，有桂花糕，你爱吃的。”云皓渊指着一旁的点心，似乎要她退开一边，她往四周望了望，大殿内空无一人，竟然连个侍奉的宫女都没有，三个人站在桌边都面色严肃，见着她有没有要叙旧的意思。

　　青灯觉得疑惑，便没有走，只是问：“出什么事了？”

　　“人世间的事。”云皓渊淡淡的答，“你从小在九重华阙长大，应当是不会喜欢这些啰嗦的事情。”

　　“可我现下是你的王后。”青灯坚持：“就算我帮不了你，也应当替你承着些什么。”

　　云皓渊看着她，有些沉默。但未过多久，他便将放在桌子上那个合起来的卷轴展开，那上面豁然出来的，便是一张大荒的地图。

　　“你可还记得花海？”云皓渊指着那个东边的角落。

　　青灯点点头：“记得。”

　　她发觉云皓渊的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九危也握紧了花天影的手，青灯突然觉得有一种恐慌爬上心头：“那里怎么了……？”

　　云皓渊道：“花家一族世世代代镇守龙脉，那龙脉便在花田海的下边……而前几日，花田海的龙脉，被人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