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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翌日。
      风停雪止,天空难得放晴。
      青年醒来时,师父已经不在床上了。
      师父名叫奚情,他叫奚沧。
      奚沧知道,师父是去练功了,要到未时才回来,然后就是一天中唯一的进食时间,接着又是打坐,直至酉时方歇,十年如一日。
      起床后,奚沧随便弄了些吃的,然后提了斧头就去后山崖边砍柴,因为他知道师父就在那里练功。
      山中积雪深厚,一脚踩下去能将人埋了,但是去往后山崖的路上却一点行走过的痕迹也没有,这也说明了师父的轻功了得,踏雪无痕。
      奚沧的功夫也不弱,毕竟山中的日子乏味得很,除了练功就没什么其他事可做了,但是他所有的功夫却不是师父教的,而是他看了师父练功的招数后自己琢磨出来的。他之所以叫男人为师父,是因为十年前,师父传了半身功力与他,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曾问过,但师父却从来也没有回答过他。
      事实上,奚沧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因为他不记得自己原本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十年前的事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唯一记得的就是师父的名字叫奚情,但是这个名字却总是会让他觉得不安,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所以只能尽量不去想起这个名字。
      可他还是借用了师父的姓,为自己取名为沧,沧海桑田的沧。
      名字虽然取了,但是师父却从来没有叫过,因为这十年来师父根本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也没有。虽然不想承认,但奚沧知道,他在师父眼里只不过是空气而已。
      师父就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僧人,在师父的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事物,这些年他也从未见过师父有过任何情绪波动。而这样的师父莫名的又让他觉得很心疼,所以就算师父一辈子都将他当成空气也无所谓,他早就决定这辈子不论生死都要和师父在一起,不离不弃。
      来到崖边,师父果然正在练剑。
      他身姿轻灵,俊逸潇洒,一身黑裳缥缈似仙,一柄软剑在他手中宛若游龙,而剑气所到之处,落雪翩翩如蝶展翅,在他四周翻飞起舞不停不歇。耀眼的白,刺目的黑,黑白交缠不休,白黑相印如画,这黑与白的世界,大概也就是师父心中的世界了吧。
      这套剑法,一共只有三招,一招三式,一式三变。奚沧看了十年,早已烂熟于心,但他却不知道这套剑法的名字,他只知道自己同样练了十年,威力却远远不及师父的十分之一。
      奚沧为此研究了很长时间,他发现师父练剑时,每一招起势之初都似含情带义,情义无限,但就在情深义重的当口,又突然急转直下,剑式跟着变得狠辣无匹,又绝情绝义。那每一剑看似有情却无情,看似无情却又深情,招式变化无端,急缓难料,让人防不胜防。
      他知道,自己就算再练十年,也根本接不了师父的一剑。
      师父练剑的情景就似一副画,奚沧每次都忍不住会看出神,等回过神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趁着天气好,他赶紧多砍了几捆柴备着,这个冬天还很长,自己虽然无所谓,但是师父那极度畏寒的体质却必须要多加留意才行。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平淡如常的过去了,快未时的时候,奚沧又先行回去准备午饭。昨天因为耽搁了时辰而让师父空了一天的肚子,今天要弄得丰盛一些才行。虽然这十年来就算他弄得再如何丰盛,师父也从来没有多吃过一口,但他依然没有放弃过努力,侍候师父俨然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而这也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未时,师父准时回来了。
      屋子里的炭炉已经点着了,桌上也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奚沧端来热水让师父净了手,然后两个人一起静静用餐。虽说是吃饭,奚沧的眼睛却一直注意着师父,因为师父自己从来不夹菜的,所以,奚沧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帮师父夹菜,事实上师父也很好侍候,因为他从来不会挑剔什么。
      吃完饭,奚沧收拾停当,又给铜炉里加了些炭火,准备和平时一样出去练功,但是平时吃完饭后就开始打座的师父,今天却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
      奚沧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下后,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原也没指望会有所回应,哪料男人闻言后竟破天荒的缓缓抬起了头,那十年来一直空空如也的眼眸,也终于印上了他的样子。
      奚沧见此情景,先是一惊接着便是大喜,情不自禁的上前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他抓着那人的手,语气里满是激动的又唤了一声,“师父!”
      虽然十年来他叫了不止一声师父,但是这一声却最为动情。
      男人的面部十年如一日的没什么表情,但那一双美丽的凤眸,这次却真的是在看着他。
      “师父……”
      奚沧又唤一声,竟有些哽咽。
      “我……不是……你……师父。”
      断断续续,冰冰冷冷的嘶哑嗓音来自男人的唇间。
      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这句话,奚沧心里一酸,但很快又被男人终于开口说话的欣喜之情给压了下去。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不管你是不是我师父,你都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
      “亲……人……”男人的语气比屋外的冰雪还要寒冷,他凤目微眯,将奚沧的五官仔细打量了一遍,“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师父……”
      奚沧红了眼眶,这十年来他一直期望着能得到男人的回应,但是男人却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丝希望,而他也从一开始的希望变成了如今的习惯,他还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没有交流的生活下去,却没想到男人竟然还会开口,这突然而至的惊喜甚至让他在这一瞬间觉得有些委屈。
      “已经……十年了,你……为什么……还没离开?”十年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男人的嗓子还有些不适应,说话也不太清楚和连贯。
      奚沧微惊,“我为什么要走?我不会走的,我要永远陪着你,师父……”
      “为……什么?”
      “因为我只有师父。”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你的……师父。”
      奚沧紧紧握着他的手道,“是师父也好,不是师父也好,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你……不想记起……十年前……的事吗?”
      “我……”奚沧突然犹豫了,半晌才又道,“……不想。”
      “你可以……不想,我……却从来……也不能忘。”
      奚沧无言以对,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男人的视线终于从他脸上移开,又似回到了那目空一切的状态,“你……走吧。”
      “我不走!”奚沧有些急了,干脆张臂将人紧紧的抱住,他不知道为什么男人非要自己离开,只能誓言一般的说道,“我说过,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绝不!”
      男人沉默了许久,奚沧也抱了许久,久到他以为男人再也不会开口了。
      “你……不走,我……走。”
      奚沧大惊,“你要去哪里?”
      “松……开。”
      奚沧闻言却抱得更紧了,“我不松。”
      男人不再多言,直拉用内力将奚沧震了出去。
      奚沧重重的摔在墙上,喉头只觉一甜,闷声吐了口血,五脏六腑更是一阵阵绞得难受,似乎都要碎了一般。
      男人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出了房门,对于这个居住了十年的地方竟然一丝留恋也无。
      奚沧顾不得难受,赶紧追了出去。
      “师父!”
      屋外天色已暗,男人那一身黑衣在白色的冰天雪地里却十分醒目。
      奚沧三两步追上去又将人紧紧抱住,“我不要你走。”
      男人不言不语,再次将人给弹了开去。
      奚沧重重的摔在雪地里,口吐鲜血不止,将那白色大地染上了一抹艳色。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艰难的站了起来,挡在男人前面,“为什么要走?”
      男人十年如一日的表情变都不变,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表情。
      “让……开。”
      “我不让。”
      “我会……杀了你。”
      奚沧低笑一声,笑容发苦,却依然一步步坚定的走向男人。
      “我原本还以为自己再也不是你眼中的空气了,却没想到竟是连空气都不如。”
      “十年前,我的身高才只到你的腰际,如今,我已经能完完全全的把你抱在怀里了。”
      他现在甚至比男人还要高出一个头,也比男人要壮实得多,男人在他怀中就如女子般娇小,只是却不似女子那般软玉温香,反而冰寒彻骨。
      “我死后会在黄泉路上等你,我说过我会永远陪着你的,不论生死。”
      奚沧一句句说完,再次将男人圈进怀中,一点点收紧臂膀的力道。
      他从未想过死亡会来得如此突然,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死法,但是他并不后悔,人生难免一死,若能死在他的手里,又何偿不是另一种羁绊。

  • 作者有话要说:  咳,
    说点儿什么好呢?
    容我再好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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