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荼》炼之蜻蜓

3、第三章

　　荷荼凭借自己多年偷鸡摸狗的经验很快就摸进小厨房。
　　这里备了很多饭菜宵夜，虽然已经凉了但于她来说毫无影响。

　　她席地坐在灶台旁，撕了一只烧鸡塞进嘴里。
　　一抬头就见轩辕玉泽站在厨房门口，逆着月光看不太清表情。

　　——轩辕玉泽着实不太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他一路跟着荷荼来这里，虽说也不是什么意外的去处，但是这一切她未免做的太熟练了些。

　　一个天族圣女，需要这般偷鸡摸狗吗？

　　荷荼看清来人丝毫不觉局促，反而自来熟地招招手，“是你呀，你也饿了？快来尝尝这烧鸡，很好吃的！”

　　轩辕玉泽看看荷荼旁边落着灶灰的地面站在原地未动，荷荼干脆起身，慷慨地撕下一条鸡腿喂到他嘴边。

　　轩辕玉泽一滞，哪想到圣女居然热情到亲自喂他，尴尬地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稍稍向后仰了仰退开一点，局促道：“我不饿。”

　　荷荼举着鸡腿疑惑地看他，“你不饿来厨房做什么？”

　　问的真好，他来厨房干什么？
　　他怎么回答？

　　“那……谢谢了。”
　　他只能尴尬地用手接过鸡腿，总好过一直让圣女举着鸡腿喂在他嘴边。

　　然而一低头，皎皎月光下一双白晃晃的赤足撞进眼里，再一抬头，荷荼的斗篷下竟然只穿着一件贴身内衫。

　　牙白的单薄长裙有着珍珠一般的质感，紧紧地贴合着腰身——
　　轩辕玉泽的脑子一下子就又被糊住了，根本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荷荼舔着自己油光光的手指赞叹着：“人族的食物就是色香味十足！你是不知道天族那些伙食，寡淡的很！”

　　先别说什么寡淡不寡淡的，一个天族圣女可以这等放浪形骸？？

　　轩辕玉泽努力找回自己的脑子，试图不显得太冒昧地提醒：“圣女……不觉得自己的衣着……不太合适吗？”

　　“嗯？”荷荼低头看一眼，还半旋了一下腰身轻飘飘地应了一句：“没关系，半夜三更也没人看见。”

　　“……”

　　——是我瞎还是我不算个人？？

　　轩辕玉泽努力说服自己也许是风俗不同，也许是天族人不拘小节？（从没听说过！）
　　总之不能表现得太在意。

　　可他开始觉得自己今晚不该跟来，圣女自己有随行的护卫，他何必多事？
　　万一被人撞见这哪说的清？还是先撤退要紧！

　　“圣女你慢用，我先回房了……”

　　“哎，”荷荼一把勾住他的胳膊，大约怕手上的油弄脏他的衣服，便用手臂缠了上来：“你就拿一个鸡腿？吃得饱吗？”

　　轩辕玉泽的视线不敢往她身上放，眼望青天道：“凉食吃多了对胃不好，这个可以了！”

　　荷荼一脸恍然，悻悻的显出几分委屈。
　　“也是啊……天族都是吃寒食，我都忘记了……”

　　那可怜兮兮的声音突然就让人有点心软，想来连口热乎饭食都吃不上，是有些可怜。

　　轩辕玉泽坚持冷着脸，借机委婉地提醒一句：“夜凉，赤足踩在地上对身体也不好……”
　　衣服什么的，他委实说不出口。

　　荷荼恢复了笑脸嘻嘻笑道：“没关系，我习惯了。”

　　——他不习惯！谁看见都不会习惯！

　　他抽出自己被缠住的手臂，“夜深了，在下告辞。”
　　刚转身走出厨房的门便有一人从天而降，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可算找到你了！就知道你在这里偷食！”

　　景暄从对面房顶一跃而下，却乍见从乌漆墨黑的小厨房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个男人！
　　他急忙刹住脚，愣住片刻。

　　“我不过是饿了，怎么就算偷食了？”
　　荷荼悠悠哉哉地走出来，轩辕玉泽想说你那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就很算偷食。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景暄见了荷荼，再看一眼轩辕玉泽，更愣。

　　他回过神第一时间扒拉开轩辕玉泽走到荷荼身前，把她的斗篷一把拉严实，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她，狐疑地打量着轩辕玉泽——“阁下是？”
　　果然，圣女穿成这样，就怕被人撞见了自己说都说不清。

　　轩辕玉泽略一拱手，一脸严肃地让自己看起来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在下轩辕门弟子轩辕玉泽，住在光华苑南厢。夜深饥饿出来寻点吃的，不想碰巧遇见圣女。”

　　“哦，住在南厢的就是你。”
　　景暄的戒心放下一半，“轩辕学监是你的——？”
　　“是在下的师叔。”

　　景暄点点头，心里也有点数了。
　　能住在光华苑南厢显然不会是普通的路人，当是轩辕学监特地安排的。

　　他于是转头看看荷荼，又看看眼前的轩辕玉泽。寻思着既然安排在一个院里，往后必然少不得会经常打交道。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他迟早都要看见，那就不必掩饰太多了吧。

　　因此他没有找理由解释圣女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只若无其事地寒暄道：“夜也深了，圣女该休息了，就不打扰轩辕兄。”

　　说罢抓住荷荼的手腕拉上就走，荷荼被拖出几步抗议道：“我还没吃饱呢！”
　　“还吃！穿成这样跑出来，天族的脸不要的吗？？”
　　景暄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但还是传了过来。

　　轩辕玉泽看着他们离去，此时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果然，天族也是没有这种……
　　这种，风俗的啊。

　　轩辕玉泽回到房间时轩辕燐川竟然还没有睡，见到他就问，“你刚刚见到圣女了？”

　　“什么？”
　　轩辕玉泽莫名一惊，仿佛被人撞见了什么羞于启齿的隐秘。

　　轩辕燐川疑惑地看一眼他奇怪的反应，指着门外，“刚刚好像说圣女跑出去了，你是因为这个出去的？”

　　“嗯……啊。”
　　轩辕玉泽含糊着不想多说，他一向最是气定神闲，今晚这奇怪的样子搞的轩辕燐川有点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未深究，只抱怨道：“这圣女还真是不省心，以为她歇了我们就能放松下来好好休息，谁知道还偷偷跑出去？这折腾到大半夜的，我们管是不管？要不以后咱俩轮流多守一个时辰？”

　　“不用！我晚睡会儿就好。”
　　轩辕玉泽脑子都没过就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

　　轩辕燐川只觉得他今晚奇怪，不过既然他愿意那自己也乐得轻松，“那就交给你了啊，今儿赶紧睡吧。”

　　的确有些晚了，轩辕玉泽慢慢地洗漱静了静心，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冒出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她是不是还饿着？
　　如果不是因为遇见自己，那个天族的随行至少会让她吃饱了再回去吧。

　　他一向不喜欢欠人什么，总觉得不知不觉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愧疚，绕在心里让人有些介意。

　　*

　　次日一早南北两厢的人就在院子里碰了面。
　　荷荼一见着轩辕玉泽精致的小脸儿就亮了起来，欣喜地招手喊道：“玉泽兄！”

　　轩辕燐川一脸愕然地转头问：“你们几时这么熟了？”

　　轩辕玉泽尴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凰尘也疑惑地看了一眼景暄，景暄凑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两人便心照不宣。

　　昨夜那副样子都被轩辕玉泽看见了，在他面前还端什么架子。
　　于是两人放任荷荼流窜过去，毫无顾忌地伸出魔爪——

　　轩辕玉泽眼明手快地躲过荷荼想要拉他袖子的手。
　　顺势一拱手，低眉垂眼客客气气道：“圣女。”

　　明明今天荷荼穿的整整齐齐，轩辕玉泽的视线还是不敢往她身上落。

　　荷荼见他不抬头便侧弯下腰用古怪的角度让自己的脸与他对视，冲他眨了眨眼。

　　轩辕玉泽无奈只能抬起头。
　　荷荼趁机抓住了他的袖子狡黠笑道，“玉泽兄，以后晚上一起吃饭吧！我们叫小厨房做了拿到院子里来吃！不然我总是一个人吃饭好没趣的！”

　　轩辕玉泽默默看一眼事不关己的景暄和凰尘，“不是还有他们在。”

　　荷荼看都不看他们，宛如血泪控诉一般道：“天族人一天只吃一餐，而且性情凉薄没有人情味，他们在哪儿，哪儿就是牢房。我已经很久都不知道跟别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是什么滋味儿了，我真的不想再吃牢饭了，玉泽兄……”
　　她越说越是委屈，抓着轩辕玉泽袖子的那只手更是柔弱无助又可怜。

　　轩辕玉泽心中有些动摇，再看看景暄和凰尘，两人对各种数落充耳不闻，对眼前场面更是视而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种态度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好像答应了，自己会就此被“祭献”掉的感觉。

　　轩辕燐川对眼前这自己看不懂的情形很不满，只知道他们再这么墨墨迹迹下去上课都要迟了。
　　他搭上轩辕玉泽的肩膀代他回道：“好啊，为什么不好？小厨房做的饭不比膳堂好吃的多么？何况圣女都这么诚心的邀请你了，怎么忍心拒绝啊！”说着还拍了拍轩辕玉泽的肩。

　　轩辕玉泽有些犹豫，可又似乎能明白圣女的感受。

　　她的性子与身边族人这般格格不入，在空旷清冷的天族如何能不感到孤寂。
　　看着她那恳求的小眼神，他终是没有拒绝，略略点了一下头。

　　“好耶！”荷荼顿时开心地蹦起来，欣喜之余还有一点小小的得逞。

　　轩辕玉泽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弯了弯，只是一起吃个饭就能让她这么开心，那倒也没答应错。

　　可是他看不见身后的景暄揉了揉眉心，有些绝望地望望天。

　　荷荼拉着轩辕玉泽的袖子向院外走边走边道，“走啊玉泽兄，我们上课去！”

　　轩辕燐川也紧跟上去，“还有我呢圣女，他能答应可有我一份功劳！”

　　一片和谐的气氛中五人已经走出了光华苑。
　　远远的刚一看到外人的身影，景暄和凰尘便又一步跨到荷荼身后，按住她的肩扯开她拉着轩辕玉泽的手。

　　荷荼的肩膀被按着，轻松的步伐便被迫稳重下来。
　　轩辕玉泽和轩辕燐川也被隔开在一臂之外，荷荼便又是那个端庄圣洁的天族圣女。

　　“哇，这个……”轩辕燐川多少也看明白一点了，啧啧摇头道：“这就有点可怜了。”

　　“是啊。”轩辕玉泽没有过多评价什么，这始终是天族的事，区区仙门小辈不便置喙。

　　可是即便身在其位也没有必要这么强求她磨灭本性。
　　人间仙门求的只是圣女能够驱使浮光印，并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个优雅端庄的淑女。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