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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北疆继续往北行走,有水肥草美的广阔之原。

      碧草沉沉一望无际,羊群多得就像天上的白云,马蹄飞驰之下花香四溢。
      还有高耸入云的酷寒雪山,常年冰层覆盖就如神仙洞府一般。居民景象也与西邶朝不一样,境内没有凉亭长廊,画壁飞檐,人人以帐为居住,天地为幕。
      那便是北阙国。

      这些事情,都是老爹同我说的。

      他早年四处随军队颠簸流离,打过不少仗,也去过不少地方。
      他说北阙国的夜晚静谧而安详,皎洁的星月就如宝石般雕琢成饰品点缀其上,闪闪烁烁,明明灭灭,仿佛伸手便可触及。马靴长袍的大汉及裙裾曳地的俊美姑娘,围着篝火欢快地拉琴跳舞。

      可如此描述,这同原本我印象中的北阙国,是大大不一样。
      西邶朝人提起北阙,无一不是说那里的人个个冷酷凶残,嗜血成性,动辄喜好侵占他人领土来扩张自己的地盘,有贪得无厌的狼子野心。西邶朝初立之时,曾送与最矜贵的皇女以示结亲交好之心,可后来却还是遭到北阙反噬,起兵侵占我边陲,引得生灵涂炭,百姓一片哀鸿。

      那场战事拖延五年之久。
      最后祖皇帝领兵亲征北疆边界,西邶朝的士气大振,才将那些如虎如豹之人拦回了祁关之外。只可怜那名皇女最后的下场也不得而知,白白成了两国交战的牺牲品。

      此番探子前方来报,说是最近发现北阙的兵马似在蠢蠢欲动。
      这个消息传到朝上,让一干文武百官大大地担心起来。

      没有人喜欢战争,就算西邶朝如今兵强马壮,也不见得愿意远征打仗。
      可问题就在于,分明听闻北阙国这几年因为天气恶劣的原因,莫说是粮草,就连民众过冬的口粮都有问题,他们哪里来得底气?故以,皇帝的案头上,有人呈上了一道不寻常的奏折。

      据说就是看了这道奏折,皇帝龙颜大怒。
      连夜招了十几位朝中的重臣进宫,理政的颐清殿一连数夜灯至天明。有人传出消息,说这趟北阙国如此按耐不住,是因为朝中有人做接应的缘故。而这道惹得皇帝震怒的奏折,更是明白地指出了这点猜想,还列出了好些有嫌疑之人。

      皇帝大怒之下,遂下旨严令彻查此事。

      尽管内奸勾结外敌企图谋逆的说法,也可能是团莫须有的疑云。
      却让整个朝野为之一震,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每个人都恨不得使出浑身力气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更有一些宵小之辈为了利益乘机搅乱一潭浑水,听说已经有好几位大臣锒铛入狱,其中两个挨不住大刑还死在了深牢之中。

      一向笙歌艳舞的都城似被隐隐的阴霾笼罩,到了夜晚大家皆足不出户,街道上很是冷清。

      偏这种时刻,有人居然也不避嫌,施施然地找上门来了。

      望着面前光彩照人容光焕发的陵公子,真心实意地领略了所谓逍遥王的含义。
      太后她老人家果然明英远见,深知这朝政上惯来风起云涌,变幻莫测,实在不如无事一身轻来得自在。如今皇帝陛下肝火大动,在深宫之中寝室难安,这厮却整日只顾着将自己打扮得比女子还美几分,连身边的婢女都又换了一茬。

      果然是,有福之人。

      一面感叹,一面好奇:“陵公子所来,又是为了何事?”
      自认已经将话说得清楚明白,他上回已经连累我一次,难保这回卫子玄见了他又莫名其妙醋意大发。一想到此处便不由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道:“你长话短说,还是早早回去的好。”那陵公子一脸伤心的模样:“姎儿如今同那卫子玄圆房了,竟打算不理我么?”

      我脸一红,这等闺房之事居然也能成为别人的谈资?
      不过,话说回来,如此也可证明如今都城之人是无聊到了何等的地步。陵公子见我如此,脸色倒越发哀怨了起来:“嗳,想那传言,竟然是真的。”

      “你来卫府一趟,只为求证此事不成?”

      “自然不是,我是来给姎儿通风报信的。”
      那厮摇头晃脑道:“姎儿大约听说了,关于皇帝案头那道奏折之事。”

      不由撇撇嘴,“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于此事有何关系?”

      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姎儿有所不知,至今都没有人见过那份奏折。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那折子上所列的几位嫌疑人,到底都是谁?”

      老实说,卫子玄这几日回来甚晚,都是因为此事的牵连。
      朝廷上人心惶惶不说,军营里更是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皇帝下令加强了对都城的每日巡检,他所在的禁军营公务很是辛苦。遂忍不住问道:“难道,你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他得意洋洋般理了理衣袖。
      “那是自然,皇帝陛下待我亲厚,允我随意出入颐清殿。那日去太后寝宫缅怀往事之时,忽想到城内对此事议论纷纷却不知所以然,故好奇之下找了个时机偷偷瞧了两眼。啧啧,有什么好看的,那上奏之人笔墨甚差。”

      “这等事情你也做得出来,会掉脑袋的。”我大惊。

      陵公子颇不以为然般,满脸嫌我小题大做的样子,“我可是有前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他看了我一眼,继续神秘道:“不过,这奏折上,居然有魏大人的名字。”

      “什么魏大人?”

      他惊讶:“你竟然不知?就是燕老太爷的得意弟子,魏贺之。”遂复又恨铁不成钢般:“若这魏贺之真被查出什么事,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硬生生牵扯到燕家的身上。”

      我脑中猛然一个激灵,不由想起了前些日子燕畟同我说的那些话。
      顿时慌了神色:“对,你说的没有错,如此我得赶紧去趟燕家告诉他们才是。”正在惶然无措间,忽有人来报说是燕大人来了。

      简直天助,我不禁喜出望外。

      燕畟进来的时候,神色微微愣了一下:“陵公子也在?”
      我忙不迭赶紧拉着他连声道:“你可不知多亏了他。”一五一十快速地将方才那番话告诉了燕畟。

      果然不亏是当家之人。
      他听完神色丝毫不见慌张,还清清淡淡地朝陵公子鞠了鞠躬,“真是多谢费心了。”

      “眼下可有什么良策,早日劝那魏大人防范才好。”

      燕畟瞅了我们一眼,安静道:“据可靠消息,前几日死在狱中的两人当中,其中一位就是魏贺之大人。魏大人死前只道是自己冤枉,那些人一无所获。”

      我呆了呆,半晌说不出话。
      陵公子也跟着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仿佛应证了我们的担忧一般。
      今日卫子玄忧心忡忡地回到府里,带来了一个不算好的消息。说是早朝时分,皇帝和颜悦色地驳回了燕畟请求重审魏贺之案子的折子。

      一时间堂上众大臣神色各异,形势十分诡异。
      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谁又不知魏贺之是燕老太爷的得意门生。如今他的案子结得不清不楚,对外只说是身子不好旧疾发作才死了,朝廷花银子厚葬了他,当初那入狱的通敌罪名也不了了之。
      如此含糊了事,着实不是皇帝本人一向的作风。

      再者,此事的处理手法也颇是古怪。
      皇帝对燕府的态度也依旧暧昧不明,教人十分摸不透心思。若说是信任,却不给还魏贺之一个清白的机会,可若是不信任,也未见他对燕家有什么猜忌之心,还当朝宣布将一个悬而未决许久的要职,给了燕氏一名远戚。

      我闷在房里,手里捏着那块幽碧的玉牌,犹豫不决。
      他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什么事,可拿着这块牌子直接去见他的。可他到底,并不是我心中以为的那个落魄公子沅闿。

      他是当今的皇帝。
      难道就凭我们之间的那点若有若无的情谊,便会信我所言?

      燕歆人在深宫之间,外道消息闭塞。
      恐怕这外界的变故,不一定能及时得到通知,踌躇之下,还是决定先去她那里走一趟。只是还未踏入锦织宫,却远远见到有几个人正伫立在宫门口,其中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分外醒目,那不是皇帝本人又是谁?

      心里猛然一惊,还没来得及思考,已本能地找了个遮掩处躲了起来。

      比起上回去南恒前的模样,皇帝明显是瘦了些。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过劳心的缘故。没有庞大繁缛的步辇列队在一旁伺候,他像是刚从园子里逛完信步而来的一般。伺候的太监似乎在一旁说了些什么,皇帝却只是摇头,兀自在宫门外苦思般踱起步子来。

      猫在暗处,十分后悔方才没有大大方方地上前参见。
      如今倒好,哪里敢动弹半分,若再被什么人瞧见了,指不定还当我是图谋不轨之人。话说,也不知皇帝是为何要在这宫门口徘徊许久,难道是同燕歆怄气不成?真真是,没有见过他这般犹豫的模样。

      其实原本,我从未真正了解他。
      就在手脚将麻之即,皇帝那边终于有动静了。
      有一个近侍急急跑过来禀报了什么,他才似最后下了个决定一般转身笔直走前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满腹疑窦地走进去,燕歆正专心致志地忙着手头上的几件小锦衣。

      将近来的情形大致同她说了些,燕歆难免唏嘘。
      “放心,在宫中我多远离些是非,可免哥哥在外忧心。”我点点头,忽又想起方才宫外皇帝有些诡异的举止,犹豫片刻才状似不经意问起:“皇帝陛下,今日可会上你这儿来?” 燕歆莞尔一笑道:“姎儿莫担心,他已经差人说了今日前朝事务繁忙,就不来后宫了。”

      我心里一沉,无端端觉着哪里不对劲,像塞了团棉絮般堵得难受。

      回去的途中好巧不巧经过畅春园,居然遇见了陵公子。
      他怔怔地立在一口池子边,秋露时分的荷塘分明已无花香浓郁,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我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他却只拿黑蒙蒙的眸子无神地看了我一眼。这厮居然也有如此萎靡的时刻,倒真真是叫人意外。

      许久,陵公子才似回过神般对我展颜一笑。
      “姎儿可是去探望燕妃了。”复又喃喃道:“姎儿对自家人如此之好,真是让人羡慕。”我不以为意:“对家人好不是应当之事么。倒是你方才仲怔的样子,难道有心事不成?”

      “嗳,打小在这宫中长大见多世间无奈,站在这莲花池边难免有些感触罢了。”

      “为何非在此处才感触颇多?”被他这么一说,我越发好奇。

      “怎么,姎儿不知道这莲池的故事么?”
      他的语气渐渐轻了下来,面色诡异,“有人半夜的时候,常常能看见有两个白衣女子坐在这里哭泣呢。”

      我顿时毛骨悚然,不由打了个寒颤,“什么白衣女子?”

      “先帝刚登基不久时,宫中新册封了惠妃及丽妃,相传两人关系甚佳。
      不久后,丽妃先有身孕,矜贵无比皇宠渐隆。可惠妃那边却一落千丈,肚子没动静不说,人也越发憔悴起来。惠妃娘家人私请名医暗暗把脉,这才明白居然是之前丽妃送来的一枚奇果在作祟。
      惠妃愤恨自己会终生不孕,一夜趁着丽妃纳凉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将她推入这莲池之中,结果自然是一尸两命。

      后来,她才无意得知。
      那果子原是皇后赏给丽妃的,不想丽妃自己舍不得吃,拿去给了自己的好姐妹尝鲜。惠妃悔不当初,常常夜里跑到这莲池边忏悔,某一夜未归宿,另天宫人们便在莲池的淤泥中捞起她。打那以后,这莲池便邪门起来,总能听见女人呜呜咽咽的哭声。”

      “先帝为什么子嗣不多,如今你可明白?”陵公子深深看着我。

      我倒吸一口冷气,“当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已亡故的,太后?”

      陵公子微微叹息:“你也觉得她是个恶毒之人么?可她待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是如同亲儿般慈祥。当年她嫁入宫中不得皇帝欢心,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为了保家族声誉和宫中地位,不得不使出全部手段。姎儿,宫中女子多无奈,你可明白?”

      “我自然明白。”

      他静静地,低头朝我含笑,“不,你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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