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溢之乱》拈水笑

28、第二十七章 没有表情也是一种表情

　　天驷发现范妤兮的时候，她昏迷在桃花涧的溪边，手脚已经有些冰凉。
　　他将她抱回家泡在热水里整整一个时辰她才缓缓醒了过来，抱着膝坐在水里开始后怕的抽噎。
　　天驷心疼的将她搂到怀里：“好了好了没事了。”

　　范妤兮说，她这次真的见到神兽了。

　　就在桃花涧，原来庄子里的传闻都是真的。

　　那神兽就在桃花涧溪流的尽头那处深潭里，是个巨大的红兽，眼睛灯笼一样发着亮，很是吓人。
　　她擦着眼泪，说自己被神兽袭击的时候，神兽好像还认识自己，很明显是故意的。

　　天驷闻言冷笑一声：“很好，惹到本星君的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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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溪的尽头，是桃花潭。

　　一方清流桃花涧，一弯明月照洞天。
　　天驷踏过那地上零落的粉色花瓣，跨过那湿滑的青苔石阶，站在潭边的时候，一弯明月正盈盈躺在潭面上，那潭水一如既往的缓缓流淌过层层青石，然后顺着溪流流向山外。
　　清风徐来，浮动了地面上的花瓣，些许的飘落水中，搅乱了月影。
　　天驷静静观察着水面，良久，轻笑一声：“已经知道我来了，何必装蒜？”

　　话音落，水面立刻涌出一连串冒着白气的水泡，一个足足两丈之长的红色盔甲鱼轰然从水里冒了出来，头大如轮，目亮如灯，浑身巨刺，一呼气热浪滚滚冒着白气，冲着天驷张开了长满利齿的大口：“房宿天驷星君，别来无恙。”

　　天驷挑起嘴角：“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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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束仙洞里，赤龙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千雯：“喂，你觉得，房宿天驷星君是烈焰的对手么？”
　　千雯缩了缩脖子，开口，却是范妤兮的声音：“烈焰是谁？”

　　赤龙皱眉：“你怎么连烈焰都不认识？西海第一猛将。”

　　“千雯”揉揉鼻子：“你认识小黑么？”

　　赤龙眨巴眨巴眼睛：“小黑是谁？”

　　“千雯”傲然道：“孟庄第一猛犬。”
　　赤龙：“……”
　　“千雯”补充：“不过要等到大黑死了之后，但是大黑现在已经退隐江湖了，所谓江湖代有才人出，老一辈的总归要给新人让路……”
　　赤龙打断他：“咳。”
　　“千雯”顿了顿：“嗯……龙大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千雯当然不会叫赤龙为龙大哥。
　　这么看见女的就叫姐看见男人就叫哥的，只有范妤兮。
　　洞外的那个“范妤兮”身体里的灵魂是千雯，而此刻千雯的身体里，才是她范妤兮。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个曼妙身体里面的，似乎只是一阵晕眩之后，一切就变了。
　　她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身体从自己眼前飘走，向上，然后似乎触碰到了洞顶，然后就是一道亮光乍然照射进来，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待可以睁开时，就已经再度陷入无限的幽暗。
　　那个被她亲切的唤作千雯姐姐的女人，就这样夺走了她的身体。

　　赤龙望了望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块巨石：“你要是身受重伤还被一块巨石压着会想做什么？当然是出去。”

　　范妤兮看了看洞顶：“我没身受重伤也没被石头压着也想出去……我是问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体抢走。”
　　是千雯嫌自己那个身体行动不便呢，还是千雯觉得这样子溜出去就可以骗过山神，使她重获自由？

　　赤龙却道：“因为房宿只对你的安危感兴趣，所以我们想借你的身份求他帮个忙。”
　　范妤兮道：“什么忙？”
　　赤龙目光突如其来的闪过一丝凶狠：“杀了……烈焰。”
　　范妤兮腾地站了起来：“西海第一猛将，你让我相公去杀他？我相公受伤了怎么办！”
　　正气凛然的说完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是跛的，一个重心不稳又跌坐在地，疼得嘶嘶咧嘴。

　　赤龙噎住，顿了半响才道：“我好像听说过……那个烈焰曾经是房宿的手下败将，应该……不会输吧。”
　　范妤兮没好气的：“我相公当然很厉害了！我是问他万一破点皮流点血怎么办！你赔得起我的心疼么！”
　　赤龙：“……”
　　范妤兮瞪着他：“我好心好意给你弄鱼吃，你却把我关在这里，这里又黑又暗又潮……还没有一点吃的，我肚子咕咕叫了好久了……”
　　赤龙干咳一声：“其实你现在的身体是不知道饿的。”
　　范妤兮：“啊？”
　　赤龙道：“你现在在神仙身体里，神仙吃一顿能管很多天的。”
　　范妤兮摸着肚子：“那为什么我好像听到自己肚子叫？”
　　从醒过来就一直叫到现在，让她不注意一下都不好意思。

　　赤龙有点难为情：“那是我的肚子在叫。”

　　范妤兮再次瞪他：“你上次不是刚吃了鱼么！”
　　赤龙叹了口气：“那一点点东西，不够我塞牙缝。”

　　范妤兮观察了一下他的体型，觉得他是长的是浪费粮食了点：“好吧，不管怎么样你要负责转移我的注意力，不然我还是会以为自己很饿。”
　　赤龙想了一会儿：“你……好像对我娘亲为什么会触犯天条很感兴趣，既然现在你这么有空，不如我给你讲讲？”

　　寂静的洞穴内，一切都是模糊的影子，只有范妤兮眼睛里一忽闪一忽闪的光芒清晰可见：“其实……我不是很相信你的表达能力，我更想自己来看。”

　　讲述的话这家伙一定会避重就轻的，那就满足不了她范妤兮过剩的好奇心。
　　赤龙：“……”

　　这是千雯的身体。
　　身体可以承载的记忆，通常都是比较深刻的记忆。
　　赤龙有点为难：“我尽量。”

　　话音一落，范妤兮只感到一阵刺目的光线射进了眼中，紧接着，身体像是悬空了一般一脚踏空，不知道又陷进了什么无底的空间。
　　风声终于趋于平静时，她的脚似乎触到了很柔软的地面。

　　眼睛能看到时，眼前已经是一片被月色染白的华庭。
　　四围一片潮湿而阴寒的气息，但奇怪的是庭院里的植物却生机勃勃。
　　一些从未见过的花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芒，似有许多萤火虫伏在上面。
　　脚下的柔软，却原来是因为踏踩在云朵之上。

　　范妤兮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明月，还触手可及般挂在自己面前。
　　正惊异，身后已经传来了一个少女着急的声音：“候女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青君都快要走了。”

　　她开口想问“青君是谁”，但嘴巴却不由自主的出口成了：“我马上来。”
　　那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的猛然起身飞掠，差点将她甩在后面。一路飞花掠过，顺着华庭的回廊，穿过静谧的月色，那身体奔向一个她完全陌生的悬空垂花阁楼。

　　原来这就是千雯的记忆了。
　　她进入了她的记忆，也因为灵魂在她身体里，所以能借助她的视角来观察那些往事。
　　身体仍然在完全不受她控制的飞掠，因这华庭很大，想来到目的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奔跑，范妤兮有很充足的时间来了解千雯这些已经铭刻在她身体上的记忆碎片。

　　千雯从很小就有个心愿。
　　那心愿从他父尊第一次拜见那个人就开始，然后随着她的成长而一路丰满，从最初只是想和他接触，到后来一心非他不嫁，再到后来日思夜想辗转难寐，最后完全相思成疾。

　　千雯始终不肯承认喜欢那个人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好看的神仙海了去了，反正大家都是先天不足后天补，实在长得没法改造就派去做罗汉做鬼仙。但又有几个，能似他那般清艳卓绝？
　　她也不肯承认喜欢他是因为他地位显赫。
　　显赫的神仙遍地都是，天上封神从来大方，动不动就仙卿仙伯，反正除了上古真神及其后裔，大部分天庭也不管发俸禄，全靠你自己去赚香火，封你做神仙，就相当于给你个执照允许你去建庙宇，至于能不能经营来香客，那主要看你灵验不灵验。
　　所以又有几个，能似他那么远离喧嚣？

　　千雯更不肯承认，她这么看他纯粹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
　　虽然是有人诋毁他有仇必报啦，但那些人自己又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没有能力去报罢了。
　　虽然也是有人腹诽他为老不尊啦，但那些人自己也没多年轻，凭什么因为别人年长一点点就不允许人家继续保持年轻的容颜？

　　范妤兮对这个人正充分好奇，就抬眼，看到那悬空垂花阁楼上面，一个冷艳俊逸的青衣男子正在跟一个白发华服男人辞行。
　　嘴巴再次不受她控制的张开：“父尊，我来送青君阁下！”

　　青君。
　　原来千雯喜欢的那个男人，叫青君。
　　青君淡漠的瞟了她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多谢千雯候女美意，不必了。”

　　然后一回身，身影顿时消失。

　　范妤兮的第一个感受是：原来这就是远离尘嚣的表情。
　　果然好远，离的好远。简直冷得十头牛都拉不近两人距离的远。

　　她正思想之间，千雯的身体已经嗖的一声，跟了上去。

　　“青君！”

　　漫漫云阶上，前面的青衣男子止住身影，缓缓回头看她。

　　范妤兮静静观赏着那个人。
　　青色的衣衫，绿色的玉带，衣料似乎并不怎么华贵，但穿在他玉树般的身体上，却是一派青山绿水的清爽和自然。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不带温度，像是湖水倒映的一片云，看不出他任何的表情，但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好看。
　　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