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月，梨花雪》风荷游月

16、第十四章

　　第五宿来南海的时候，别月正手举着东海水晶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楚月正坐在椅上悠闲地品茶。
　　别月偏头问楚月：“大哥，你说如果我把它打碎了，是不是就能解三生三世的姻缘了？”
　　楚月拨了拨茶叶，气定神闲道：“东海水晶是万年晶石，无论多高的法力都打不碎。”
　　“不试试怎么知道？”别月不服气，运气掌风向东海水晶打去，可一掌下来，那东西仍旧老老实实地立在她手心，完好无损。
　　“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楚月看了她一眼，“我用了十成功力打下去，它也没掉下一块角来。”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看到缓步走来的第五宿。
　　他抬了抬眉，“宿公子来了，倒是稀客。”并吩咐一旁的柳宝添茶。
　　别月转身，一脸惊喜，“树树！”
　　第五宿揉了揉额角，“我是来看看你能否解决东海水晶的事情。”
　　她当初在青要山说得豪气万千，什么事情都奈何不了她的模样。可这大半日过去了，她竟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别月瞥了撇嘴，很无辜：“要是能解三生三世的姻缘就好了。反正九公主对我大哥也有意思，先将这事儿解决了，安抚了老龙君之后，再去提亲也未尝不可。”可惜，偏偏她就是没法子。
　　“依我看，即便是将东海水晶还了回去，东海龙君也未必就答应将暖玉许配给我。”楚月摸了摸下颔，蹙眉深思。
　　“可现在，问题是，我们不会解三生三世的姻缘啊！”别月很想仰天长啸。
　　东海龙君一定想拔了她的皮，更别说把闺女许配给她大哥了。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给老龙君交代，左右为难啊。
　　“办法倒是有。”第五宿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别月一眼，“毁了三生石，便能解三世姻缘。”
　　“三生石？”别月面露疑惑，她只知晓三生石能照亮人的前尘今世，想不到它同东海水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楚月静静地思索了一番，“可若是三生石毁了，下场也不好过。”
　　到时恐怕又是幽都一片混乱，君尊这回不能再置之不理，定要将人严惩。

　　别月十分苦恼，她现在就叫赔了兄长又折心。
　　她算是认清现实了：“我还是去东海认错吧。顺道再让甘裴为我说说情，那老龙君要是动怒就任他打骂好了。”
　　饶是她苦思冥想，也只得出这么个结果。
　　突地脑子里闪过什么，她一把抓住楚月的臂膀，“大哥，你去过东海吗？”
　　“去是去过。”楚月点了点头，“可惜被轰出来了。”
　　别月惋惜地哀怨了一声：“那我去还不得被乱棍打死啊。”她蹙了蹙眉，突然想起在青要山第五宿点石成人的别月，遂期冀地朝第五宿望去，期期艾艾：“树树……”
　　仿佛能猜到她的心境般，第五宿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若是被发现你就再无退路了。”
　　他想了想又道：“雪梨你随我到姝华宫走一遭吧。步姝同君尊有些交情，看看我们，嗯，能不能走走后门。”
　　“走后门”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颇具喜感。尽管如此别月仍旧十分感动。这些天来她三番两会地惹麻烦，他却仍处处为她着想。
　　“嗯！”是以，别月使劲地点了点头。

　　步姝宫主是天界颇具威信的上古仙神，俗称大神。这位大神脾气很古怪，性情懒惰，不喜吵闹。这几万年来她都不曾踏进过天庭半步，据说连君尊都对她无可奈何。
　　姝华宫前有一座无境桥，无境桥下是万丈深渊，桥身残破不堪。此桥不能用仙法飞过，只能脚踩着踏板一步步地走过去。步姝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这桥翻新一下。
　　别月望了望脚下无底的深渊，觉得有些头晕。一抬头，见第五宿已走在桥上，朝她扬眉笑了笑：“怕了吗？”
　　倔强地摇头，别月探了探脚，跟在他身后。
　　还未行出几步远，她一个没踩空，险些跌下长桥。待稳住了身子，正要继续跟上第五宿的脚步，却感觉手心传来一阵温暖。不用低头，她就知道自己的手被他握在了手心。
　　别月怔了怔，抑制不住地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无境桥，便见到姝华宫立在山头。姝华宫侍女不多，山神也十分亲切。许是他们都认识第五宿，轻易地就让他们进了宫去。
　　进前院还需要走过一座大花园，一条长廊。他们还没到前院，便在花园的凉亭上见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那女子正侧卧在软塌上，青丝懒洋洋地撒了一地，远远地望去，好似一副仙境般安详的画面。
　　待他们走进，画中的女子听到了脚步声，朝他们看来。这一回眸，真是姿态万千，风情无限。
　　她见来人是第五宿，道：“我方才还去找你。”凤眸扫过一旁的别月，“三公主也来了。”
　　婢女请他们入座，第五宿问道：“找我是什么事？”
　　步姝的眸子看向别月，里面无波无澜，倏尔轻牵嘴角，“只是想告诉你多珍惜眼前人。”
　　她这话第五宿断不会相信，依她那懒散的性子，没有个天大的事儿绝不会插手管闲事。如今又怎么会为了这样一句话，就跑到子午山去？
　　第五宿但笑不语。

　　别月噙一口茶，觑了觑这四周仙雾缭绕如梦似幻的地方，不由得出口称赞：“宫主这儿真是美极了，比海里可更有韵味。”
　　步姝淡笑：“那是因为这儿来的人少，浊气轻。”
　　单单是一座无境桥，就不知拦下了多少拜访的仙姑道友，更别说凡人了。姝华宫里的人走得多了，也就不怕了。再加上第五宿和五曦偶尔回来一趟，除此之外再没别人来过。长年累月地，倒成了一个与世隔绝修身养性地好地方。
　　只不过像别月这种耐不住寂寞喜好凑热闹的人，自然是不适合这里。她很不能理解地问步姝：“你一个人在这儿住了几万年，不闷得慌吗？”
　　“跟外面的尔虞我诈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这里。”步姝提起外面表情略带不屑，她稍稍抬了抬眼睑，“麻烦事太多了。就像你，最近也不是为东海水晶伤透了脑筋？”
　　别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看起来她的名气颇大，什么事儿都瞒不住。

　　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以我才拜托树树，让他带我见你。”她顿了一下，觑了第五宿一眼，见他正以手支颐悠悠地看着自己，并无异色，才接着道：“听说步姝宫主同君尊交情甚好，如若我因为解三世姻缘而毁了三生石，可否请君尊网开一面不要太过于追究？”
　　孰知步姝毫不留情地泼了一盆冷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若是敢做，便得有胆子担当。走后门的念头还是趁早打消了罢。”
　　别月无力地瘫在桌面上，喃喃道：“看来我是免不了皮肉之灾了……”
　　步姝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这里有几副跌打损伤药，待会儿给你拿着。”
　　伺候他们三人又闲聊了一番，说是闲聊，其实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接着。步姝性情大变后便不爱说话，第五宿的少言寡语是天性使然，别月心情愁苦不想说话。
　　将走时步姝唤来一位宫娥，宫娥手中托着托盘，上面放着几瓶药膏，还有一块碧绿无暇的玉佩。她将药膏给了别月，别月有些无奈地接下。随后又拿起玉佩，放到第五宿手中，只说了那么一句话：“快些从戈夙那段往事中走出来吧，否则你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
　　第五宿身子一僵，接过玉佩，许久没有言语。
　　别月似是猜到什么，默默地站在一旁也不吭声。不知怎么地，心中有些发堵。

　　这边背上的气息尚未消散，那便已有宫娥急急忙忙来报说：“宫主，出大事了，渊里的狐妖硬是要闯进宫来，山神拦不住……”
　　话没说完，便听空中响起一道声音：“步姝小宫主，藏着白莲子也不让我知道，委实不够意思啊。”
　　循着声音抬头，可见到空中立着一位红衣极盛的男子，一张脸生得俊美邪肆。
　　步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红澜，你别来闹事。”
　　被唤作红澜的男子从半空中跃下，正巧落在别月的正前方，他朝别月抬了抬稍尖的下巴，“我可不是来闹事的，我只不过想要这个小娘子罢了。”
　　别月微窘，感情她是被人赤裸裸地调戏了。

　　正欲开口，第五宿一个闪身已挡在她的面前：“想要她，还得问我愿不愿意吧。”
　　“哦？”红澜暧昧地抬了抬眉，“你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还要先问你？”
　　“我们是……”
　　别月的话尚有一半卡在喉咙里，第五宿已淡然道：“青梅竹马。”
　　从没想过他会用这个词来形容，是以别月有些怔仲。青梅竹马这个词，颇有装嫩的嫌疑。
　　步姝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第五宿看向红澜，“还是要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