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炮灰的重生（综同人）》双面人

1、情深深雨濛濛1

　　依萍出门前听到傅文佩说道：“依萍，这个月没有钱了，你到那边去拿些吧。”永远是这样的话，提醒她没有生活费了，然后提醒她要忍住屈辱去陆家要钱，不要顶嘴，不要顶撞。

　　依萍转头，看着傅文佩苍老疲惫的脸庞，神色淡淡的，几乎没有任何喜怒。

　　傅文佩有些心慌，她不懂女儿为什么变了，就算陆振华打了她一顿，那也是她脾气太倔，是她没有好声好气地跟陆振华说话，做女儿怎么能记恨父亲呢？

　　“怎么又没有了？我这个月给你了二十块大洋，一块大洋能买五斤猪肉，就算是天天吃肉也足够了，为什么这个月才过一半，我每天吃到的只是青菜，也没见你添一件衣服，而你却说钱不够用？”依萍语气和表情一样淡，眼里闪过一丝丝的嘲弄。

　　她总是这样，记得所有人，为了别人吃苦受累，把女儿像乞丐一样讨来的钱送给别人，却独独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自从被赶出来以后，她总是穷酸地上门去要钱，要钱，要钱。

　　明明陆家给的生活费是足够母女两个人过日子的，而且高中毕业时陆家还特地给了两百块钱，是她的学费，但是每次到了傅文佩手里，自己面对的总是没有钱的困境。这样一次又一次，那么多年，陆家怎么可能不气？

　　她该怨谁？怨陆振华的无情？怨王雪琴的刻薄？怨恨同样是陆家的儿女，却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只刚好够如萍买一个镯子？还是怨家里明明有一个壮劳力口上说不花陆家的钱结果却搜刮走她们所有积蓄的李副官家？

　　可是，和被抛弃在东北的兄弟姐妹们相比，她被带来上海已经是极为幸运了。

　　听到依萍的责问，傅文佩慌张地道：“就是花完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快去问你爸爸要钱，不然，这个月就没有钱吃饭没有钱交房租了。”

　　依萍冷冷地道：“你放心，房租我已经交过了，以后每天的饭菜我会去买，这样就不必担心没钱交房租，没钱吃饭了。而且我忘记告诉你了，因为你的缘故，我没钱上学，已经工作三个月了，所以我三个月没去陆家了，现在不去，以后也不会去。”

　　丢下这句话，依萍提着手提袋就走出了家门，丝毫不理会傅文佩追在背后的叫唤。

　　缓步走到大上海娱乐厅，蔡经理笑眯眯地迎上来，“火小姐，秦五爷找你呢！”心里忍不住啧啧称叹，这个火凤凰漂亮而倔强，身上有一种迷离的气质，歌声完美，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大上海，要求上台唱了一首歌，然后就被老板签了下来，三天就成为大上海的台柱。

　　依萍朝她微微颔首，朝坐在舞厅中间的秦五爷走去。

　　重新来过，她还是选择在大上海唱歌，只是这一次她的艺名不叫白玫瑰，叫做火凤凰。

　　浴火重生的凤凰。

　　是的，她是陆依萍，却是二十多年后的陆依萍。

　　那天，连祭品都无力购买的她坐在秦五爷的坟墓前跟他说话，没人想到吧？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秦五爷，最后居然是由她这个歌女收殓的。

　　早年卖唱，养活了所有人，最后却被无情地抛弃，十年爱情落得一个反目成仇的结局。

　　肯定有人在想为什么。

　　是的，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

　　她做了人人眼里不耻的歌女，用唱歌的钱养活了母亲，养活了李副官一家，养活了梦萍，后来在抗战的八年里更是养活了大大小小所有的孤儿，为什么她会被抛弃？她和何书桓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她等了何书桓整整八年，为什么最后还落得这样的结局？

　　每个人给她的解释都是她当过歌女。

　　她盼着赶走日本人，盼着国家解放，盼着情郎早归，结果盼来的新婚不是新生，盼来的新中国不是她的希望，而是毁灭，翻旧账，整、风气，她曾经做过歌女的人生就成了罪恶。

　　纵然何书桓瘸了一条腿，但是在战场上立了功，做了官，何家本来在南京就很有些地位，公婆嫌弃她做过歌女，配不上优秀的儿子，在何书桓的坚持下，答应了她进门，他们不恨自己儿子，只恨陆依萍勾搭了何书桓，从来不给她好脸色。

　　陆依萍想，只要何书桓对她好就行了。

　　没想到，上天连这点愿望都不给她。

　　何书桓虽然做了官，但是他瘸了一条腿，和四肢完好的别人相比，每每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他的心情一日比一日暴躁，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他的真爱，一个不比陆依萍漂亮不比陆依萍有才华却上过大学又对他极为崇拜的年轻女学生，她是何书桓上司的小姨子，那个上司的太太是成功干掉了上司原配上位的新式太太。

　　抗战将士中很多都是泥腿子出身，他们一朝功成名就，位高权重，立即就嫌弃糟糠之妻上不得台面，略有点良心的在抗战期间娶了不止一个姨太太，仍保留原配的名分，没有良心的立即就以抛弃封建包袱抗议封建包办婚姻为名和原配离婚，再娶新妻。

　　于是，她陆依萍就沦落为上不得台面的糟糠之妻了。

　　尤其是那个上司的太太很热情地为何书桓做媒，虽然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但是上行下效，何家父母为此欢欣鼓舞，不断地逼迫陆依萍和何书桓离婚。

　　陆依萍不想和公婆吵，好不容易怀了孕，在长久的忍气吞声中流掉了。

　　何书桓一开始对她还不错，可是经不过岁月的蹉跎，和陆依萍相比，真爱又年轻又娇嫩又有学历又有家世，他越来越厌恶陆依萍，说她骄纵，说她刻薄，说她狠毒，说她无理取闹，说她不识爱的真谛，说她没有保住孩子，说她没有容人之量，总之，都是她的不对。

　　陆依萍是骄傲的，哪怕这份骄傲可笑得很，她极力想挽回这份爱情和婚姻，死活不答应离婚，却敌不过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被何家举报是封建社会的歌女，风气不正，还有很多很多她不懂的罪名，于是她被抓去示众，饥饿、流言、游街……

　　何家有一个在战场上立功的何书桓，他们成功地逃过了陆陆续续好几次的政治运动，也成功地让何书桓如愿，陆依萍和他离婚了，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反目成仇。

　　昔日夫妻竟成陌路。

　　如果只是如此，她陆依萍不会被打垮，最让她崩溃的是，返回上海后，被她保护了那么多年的母亲在失去陆振华后，虽然苍老了许多，但本性不改，为了李副官一家，为了收养的孤儿，或许还是为了陆振华唯一的儿子陆尓豪，独独不包括她，哭哭啼啼地道：“依萍，依萍，为了大家好，你好好地承认错误，好好地接受改造，不要连累了无辜的他们。”

　　承认错误？承认什么错误？接受改造？接受什么样的改造？

　　承认她不该当歌女，不该养活他们？接受莫名其妙的罪名，接受莫名其妙的改造？

　　让她心寒到绝望的母亲，曾经出身大家，所以也逃不过那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但是她毕竟上了年纪，受不了饥饿，受不了打击，受不了游街示众的屈辱，很快就郁郁而终了。

　　陆依萍好笑地发现，她这个母亲一辈子都是为了别人而活，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最后还是由她这个女儿收殓，而不是那些受过她恩典李副官等人，后者早早地在傅文佩被游街示众的时候各奔东西了，借口和傅文佩的一样，为了可云，为了孩子。

　　这是一个混乱的年代，混乱到陆依萍宁可活在朝不保夕的旧上海，可是，谁能回到过去呢？四十多岁的她仿佛七十岁的老妪，贫穷、苍老、任人羞辱，永不休止，如果不是还有秦五爷同病相怜，相互扶持着，也许她早就死了。

　　黄金荣尚且扫大街，赫赫有名的秦五爷，重情重义的秦五爷，又怎么能逃脱呢？

　　英雄迟暮，佳人落魄。

　　落难中，没想到昔日的大上海老板和旗下歌女倒成了忘年之交。

　　“陆依萍，你的一生真是个笑话！”好在，她也不是真正的众叛亲离不是？微笑望着秦五爷的墓碑，陆依萍不知怎么的眼前突然一黑，陷入了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昏迷中醒来时，她痛得浑身发抖，吃力地睁开眼，华贵的地毯触目可及，一根马鞭带着一阵凌厉的风重重地抽在她的身上，痛彻心扉！

　　她不是在秦五爷墓前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幕，她永远都无法忘怀。

　　她抬起重若千斤的头颅，看到了陆振华凶狠的脸色，活着的陆振华，看到了不忍心看她挨打撇过头去的如萍，看到了得意的王雪琴和陆尓豪、陆梦萍、陆尔杰。

　　这是怎样的景象啊？明明是她十八岁那一年被陆振华鞭打的时候！

　　依萍脑海里一团混乱，

　　他冲出陆家，面临着倾盆大雨！

　　天上的雨，身上的痛，掩不住她脸上的笑，她这是重来了吗？天赐的机会？

　　依萍一路蹒跚地回到家，避开了遇到何书桓的可能，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了，看着开门的傅文佩一脸惊讶，依萍却是淡淡一笑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对于这个母亲，她恨过，怨过，重来之后，无恨无怨。

　　她只知道，她陆依萍，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