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骸髑]孤独拉扯》坑娘蚂蚁

3、命运

　　七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灵魂并不残缺一样，那人再没出现在凪的意识里，那时正值春假，母亲和继父又纷纷去忙碌各自的事情，她再怎么呼唤也得不到回应，不免感到难过。

　　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伤害到了那个人。

　　就算说着舍不得放手这样看似暧昧的话，那人不再出现也是事实，凪常常失神跑去最初听到那个声音的草地，却再也寻不到他的踪影。

　　她不想承认自己再次被抛弃了，向来安静乖巧的女孩难得执拗起来，坐在草地上唱起歌。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唱歌，一是因为和那人的约定，二则是有他在的时候，她很少会再感到孤独。

　　即便是以那样的方式，那个人也支撑着她成长起来，与其说他们相互是灵魂残缺的部分，倒不如说离开他她就不能完整。

　　想到这里，她就愈发沮丧起来，孤独总是伴随着疼痛成长，少女下意识捂住心口，只想赶紧找到那个人。

　　凪做了一个梦。

　　是真正的独属于自己的梦境，不再有外祖母的歌声，也没有那个人的笑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夜色里不断奔跑。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却控制不住想要前行的脚步。荆棘密布的道路让她的前行异常艰辛，她却像是被什么附体般直直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直到远远看到隐约的灯光，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抓到了，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喧闹的声音，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循着那个声音走去，赤脚被越发艰险的道路扎得发疼，少女隐约都能感受到血液流失的感觉。

　　“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呵斥的声音越来越大，凪下意识地瑟缩了下，悄悄从草丛里探出头，只隐约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围着一个小男孩。忽明忽暗的灯光让她看不清男孩的脸孔，只看到雪白衬衫上的点点血迹，心头忽然一阵刺痛。

　　她急忙伸手捂住嘴，担心自己发出声音，眼眶却莫名湿润了。满溢的温热让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然而脚步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跟上了那些人。

　　那是一个与其说是地狱不如说是炼狱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与药物的味道让女孩忍不住低叫出声，却似乎并没有人察觉。

　　她终于记起这只是一场梦，却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么真实地感到难过，直到她再度看到刚才那个男孩。

　　他似乎被打昏了，正被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拖进一间房间，凪急忙抬起脚跟了上去。

　　室内很昏暗，散发着浓烈的死亡的味道，她看到他们将男孩放到手术台上，并且将四肢都固定了起来。

　　他们要做什么？

　　“这是第几个了？”她听到有人这么问。

　　“第六个，前面那五个都不适配，废了。”那个穿着白袍的人轻描淡写的说。

　　废了？

　　凪忽然感到无法遏制的愤怒，她几乎不敢去想象那个“废了”是什么意思，也更加不敢去想象即将成为第六的男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满腔的愤怒让她终于忍不住冲上前去试图阻止，然而挥出去的双手却直直地穿透了手术台上的男孩，凪一下子僵住了，愣愣的看着少年昏迷中依然紧皱着的眉头，泪水忽然滚落。

　　“做个乖女孩，凪，我的世界不是你能承受的。”

　　那个人的话忽然出现在脑海，凪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从未有过的绝望席卷全身，泪水遮掩视线，她再度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有□□切割和缝合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间或夹杂着男孩偶尔的闷哼声。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越来越重，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固执的右手依旧紧抓着手术台的边沿，她在一片慌乱中终于抓住男孩的手，那是怎样一种蚀骨的冰凉。

　　像是要穿透灵魂一般的绝望。

　　但是无论怎么样……

　　“我找到你了。”

　　穿越茫茫人海，即使没有歌声，她的灵魂依旧指引自己找到了他。

　　这场拉锯战，是她的胜利。

　　八

　　“你想救他吗？”

　　突兀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凪蓦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先前的草丛，身后正站着一只通体纯黑的猫。

　　黑猫直直地站着，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她，她在那双瞳孔里看到自己的狼狈的倒影。

　　她的意识里第一次出现她和他以外的事物。

　　像是着魔一样，少女直觉地朝眼前的黑猫伸出手，小家伙却迅速逃开了，凪怔愣了下，看到黑猫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平静的瞳孔带着浓重的死亡的味道。

　　来自死神的诱惑。

　　“不要过去！”

　　那个人的声音终于响起，凪僵了下。

　　“不要过去，凪，还不是时候。”

　　他总是这样说。凪失神地想，试图退回身子，却不知为何控制不住朝黑猫伸出的双手。

　　刺耳的鸣笛和刹车声音先后响起，从未有过的疼痛迅速席卷全身，她仿佛看到灵魂被拉扯出去的场景，跟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喧闹声。

　　冰冷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心，她想自己大概是厌烦了伸出手却抓不住任何的感觉。男孩被挖去眼睛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令人绝望的疼痛再度涌上，凪忽然觉得窒息。

　　黑猫从怀里挣脱，凪试图抓住它，双手却没了力气，越来越模糊的意识让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只有黑猫晶亮的琥珀色瞳孔深深地刻印在脑海。

　　“我要死了吗……”她喃喃道，“真好……”

　　死后可以到达他的世界吗？死了，就可以触及到那个人的手吗？

　　黑猫依旧沉默，凪缓缓闭上眼，耳畔却再度传来吵闹的声音。

　　是母亲和继父。

　　不可思议，她分明已经快死了，为什么还能听到那些声音？

　　“你不会死的。”

　　熟悉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凪惊讶地坐起身，有着怪异发型的少年正朝她伸出手。

　　“凪。”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实面目，忍不住瞠大了眸子。与刚才在梦里看到的孱弱男孩不同，少年怪异的发型如她一直以来猜测的那般似极了某种热带水果，然而那人的眼神却分明有些熟悉。

　　Black, black, black is the color of my true love's hair

　　黑色，是我心上人头发的颜色。

　　“这个，是思念情人的歌呢。”

　　他似乎一直能迅速捕捉到她的想法，此刻正微微扬起嘴角，注意到女孩的眼神变了下，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凪，你真是不听话的女孩。”凪的眼神黯了下，下意识抱住手臂，对方却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

　　“这样不听话的灵魂伴侣真是让人困扰呢……”他的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带着几乎与生俱来的轻浮味道，说出的话却让凪差点停止呼吸。

　　“凪，我需要你。”

　　九

　　凪很喜欢她的新名字，这是在得知“路过君”的真实姓名之后才有的想法。

　　Rokudo Mukuro

　　Chrome Dokuro

　　打乱重组就是对方的名字，像是预示着他们相互牵绊的命运，而事实上，从今以后他们就真的成了命运共同体。

　　少女为自己心底为此而喜悦的想法感到愧疚，而骸却依旧是笑。

　　“不用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我可爱的库洛姆，命运共同体这种说话虽然有点讨厌，但毕竟是事实。”

　　他坐在床沿朝正在休养中的女孩伸出手。

　　“谢谢你，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也愿意为我活着。”

　　凪愣了一下，随即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自己终于被需要了，她想就算她不说骸也会明白的。

　　“想活着……”她喃喃道，艰难地伸出手握住骸的手，不意外触及到一片冰冷，少女的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想成为你的力量……”

　　无力的手被反握，骸的手依旧是一片冰冷，凪却怪异地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那就好好加油吧，我的灵魂伴侣小姐。”

　　凪眨了眨眼，不自觉扬起嘴角，漂亮的眼眸里是足以让漫天星辉失色的欢喜。

　　“相识”五年，骸一直称呼她凪，如今换成了库洛姆，虽然发音古怪，但她也同样欢喜。而现在这个似乎是一时兴致所至的称呼倒是有股别样的味道。

　　像是调侃，却又更像是无奈的叹息，凪甚至看到骸微微扬起的嘴角，于是再度心欢喜。

　　结论是，无论骸怎么称呼她都会觉得开心呢。

　　这样想的时候，她忽然就很想唱歌。即使此刻早已没了那份孤独的味道，灵魂不再残缺的美好也让少女控制不住想要发出声音。

　　骸依旧沉默地聆听着，在只有他和她的幻觉世界，女孩站在小河边哼起前不久在路边音像店听到的那首歌。

　　“想见你的痛苦的夜晚，胸口像要被撕裂。原来思念着一个人竟是这样的心情。好想要你在我身边……”

　　这首歌的名字叫做“命运的人”,凪几乎是在那一瞬就爱上了它。

　　“如果只有一个人会成为我的命中注定，那么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唱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骸，后者还保持着聆听的姿势，却并没有说什么，直到凪再次开口。

　　“骸大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被问到的人终于顿了下，骸转过身，伸出一手抚了抚那只黑色骷髅图案的眼罩。

　　“只要你愿意，会的。”

　　直到轮回的尽头，彼此生命都消亡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