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蓝平]雷鸣时刻》坑娘蚂蚁

7、⑦

　　十三

　　一平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没有尽头的梦。

　　小时候的自己和蓝波一起跑去并盛中学的游泳池去玩，因为蓝波顽劣的根性，他们很快被管理员大叔发现。大叔急忙就要把他们拎出去，蓝波却忽然动也不动的在游泳池上浮了起来。

　　她记得管理员大叔惊慌失措的样子，记得自己差点停住呼吸的那股绝望感。像是在大海里失去了唯一的浮木那般惶恐，她在游泳池里拼命叫了起来。

　　她看到蓝波的双眼紧闭，却不曾想过再也不会有人抢自己的食物，只是忽然开始害怕自己从此孤单一人。她甚至向自己一直未曾信仰过的各路神祗祈祷着，直到管理员大叔转身去叫救护车，躺在地上的蓝波却忽然坐起来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朝她做了个鬼脸。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死后重生般的喜悦。

　　即使是明知自己再次被耍，即使她曾无数次想狂扁那个一边跑一边不忘骂着“一平是笨蛋”的家伙。

　　然而那时候她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只要他还在眼前就好。

　　年幼的时候她总是这样想，只要他还在，总有一天她会抓到他的，到时候她要把所有的新仇旧恨一起算，用力扁他，扁到蓝姐都认不出来。

　　梦中的一平为了自己这个坚定的信念微微扬起了嘴角，然而下一刻，梦中的场景就忽然变了。

　　彻骨的冷，像是那年并盛的冬天。

　　她看到蓝波大跨步离开的背影，她拿着那条最终被送折好放在她床头的围巾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却只是越走越远。

　　于是她一边喊一边追赶，他却越走越快，直到远方再也没有了他的踪影，她一下子跌倒在地，大雪掩埋了他的脚印，她才终于愿意相信，蓝波已经离开了。

　　那个从小到大从没能让她吃过一顿安稳饭的蓝波，那个不管什么事都喜欢抢在自己前面的蓝波，那个会在她生日那天从头发里摸出一块已经变形的糖果的蓝波，那个喜欢一遍又一遍的骂她笨蛋，然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又总要带着她一起去的蓝波……

　　“姐姐，我想变强，我想保护一平。”

　　那个稚嫩的誓言始终被她算作了梦境的一部分，她不记得是自己美化了回忆还是那只是一场玩笑。

　　只记得那时她正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听到彭格列雷守很小家子气的誓言，很想爬起来骂他应该要保护的是彭格列众人而不是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却忽然感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如此稚嫩的手掌，力度却又那么坚定，就如他的誓言一般。

　　“再见，一平。”他说，“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

　　“我会回来的。”

　　脑海忽然一片空白，只有这句话不断在回荡，她痛苦的想要睁开眼，眼前却忽然变得一片血红。

　　然后是十五岁的蓝波，浑身是血地躺在她面前。

　　一平蓦地惊醒，眼角湿了一片。

　　这时天色已暗，她缓缓睁开眼，头顶一片雪白。

　　“这是哪里……”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刚大哭过一场。

　　“意大利的彭格列支部。”因为距离那个小岛最近，他们便紧急将她和蓝波送到这里。

　　“要喝水吗？”京子轻轻伸手扶着她撑起身子，一边小声的问，“你睡了两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一平极为缓慢的摇了摇头。

　　“蓝姐呢？”

　　“啊，她啊……”天生不懂撒谎的笹川京子即使变成沢田京子也不改单纯本质，想起那位大小姐临走前的嘱咐，她下意识的想要转移话题，“额……一平，你饿不饿？”

　　“蓝姐呢？”一平轻轻的重复了一遍，抬起头，京子这才看到她眼底少见的倔强神色，不由为难起来。

　　“蓝姐去找她父亲了。”沢田纲吉的声音由远及近，解救了京子的为难，一平将视线转向他，不自觉眨了眨眼。

　　“妈妈的东西……”她忽然开口，让一旁的京子忍不住心疼不已。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妈妈的交代，这孩子，即使口中叫着“妈妈”，心底却始终对他们有份隔阂在的。

　　“那个我已经收到了。”纲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谢谢你一平……抱歉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少女抬起头，视线里一片茫然，良久，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见蓝姐。”

　　“过两天她就会回来了，”纲吉急忙解释道，“一平，你找她有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的。”

　　“纲君，你先出去一下。”京子忽然出声打断他的话，纲吉愣了下，在京子眼底看到一抹不赞同的神色，他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说罢，他就走了出去，还体贴的将门关好，屋内顿时只剩下一平和京子二人。

　　“大家都很关心你。”京子轻声道，一边伸出手拍了拍一平的发，“一平，要哭的话就趁现在吧，蓝姐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是啊，那个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坚信脸皮厚就天下无敌的女子，是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细心呵护养大的女孩子流泪的。

　　即使是为她最宝贝的弟弟而流。

　　像是咒语一样，温热的泪水开始顺着脸颊缓缓流泻，滚落在京子的手上，却依旧是无声无息。她悄悄的叹了口气，正在想该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少女隐忍的声音。

　　“他说他会回来的……”

　　“什么？”京子听不太真切，下意识的追问。

　　“他说他会回来的……”

　　泪水也一刻不曾停止，少女终于止不住哭出声来。

　　像是想要哭出十几年隐忍的分量，她哭的毫无顾忌毫无形象，引来站在门口的沢田纲吉，引来被派来守卫的山口太郎，引来正在隔壁睡觉的不良医生夏曼尔，却独独再也引不来那个总爱凑热闹的少年。

　　那个发誓要保护她，并且承诺一定会回来的少年。

　　总有一种人，即使多年不见，也会以各种方式深埋在你的心底。于是你不甘心的拿起锄头想要将他以及他的存在连根拔起，却只是把自己的心挖得千疮百孔，流血不止。

　　终是无法遗忘。

　　“哟，这里开哭丧大会呢？”

　　慵懒又欠扁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正挤在病床前手足无措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在额头挂上了黑线，转过身，黑发少年正一手拿着拐杖，另一手撑着门板，努力想要耍帅的动作却因着浑身的“木乃伊”装束而显得尤为滑稽。

　　“本大爷身体好着呢，别哭得那么难看给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