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乱》疏狂老鬼

4、冬夜藏杀机

　　季节已是冬季，晚上一丝风也没有，空气仿佛凝成了某种胶状物，赵匡义站在寒冷的回廊里，只觉得胸口闷的发疼。三日前红线接到潘将军的密令便出府去了，她只是说要替潘将军办事便离开了，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回来。她还好吧？赵匡义隐隐的担心着。

　　“王爷可是在想我？”一只雪白的足从回廊的梁上垂下，红线熟悉的声音在赵匡义耳边响起。

　　赵匡义欣喜的抬起头来，看到红线正斜倚在回廊的梁上，笑眼盈盈的看着他。赵匡义展颜一笑说：“红线你回来就好，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担心你。”

　　红线看着他眼底的温存，一颗心渐渐就柔软了。杀机四伏的冬夜里，一石一木似乎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唯有这年轻的王爷仿佛一阵清风一样带来一股清甜的味道。若他能一直这样干干净净的该有多好，红线暗暗的想，但一想心就被扯的生疼，赵匡义近在咫尺的明净的脸变的镜花水月般仿佛一碰即碎。

　　红线叹了口气，说：“潘将军让我带一句话给王爷，皇子德芳出城去了，孝章皇后的舅舅最近病重，只要王爷有意，他们随时伺机而动。”

　　听了他的话，赵匡义的身子绷紧了，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他们原来早已准备好夺权拥护他称帝！其实他们那疯狂反扑的心情赵匡义何尝不懂，这场战争本来就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但很快他的双手渐渐的松开了，他抬起眼看着红线，淡淡笑着说：“那你呢，红线，你有没有话要带给我？”

　　看着他的笑，红线只觉得外出这几天来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她软软的趴在梁柱上，一只手无力的垂下，梦呓般的说：“阿义，我去杀人了。”

　　赵匡义伸出手温存的握住了红线冰凉的手，其实刚才一见面他就看到了，她手上缠着的红线是沾着人血的暗红色。赵匡义的手指修长却有力，他的手心干燥又温暖，他摩挲着红线的手背，微笑着一遍遍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红线眼神空空的说：“我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遭报应？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说着说着，冰冷的泪珠就滚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赵匡义更用力的握紧了红线的手，语气里满是缱绻的温情，“没有地狱，也没有来世，我们有的只是今生，我会对你好，不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红线看着赵匡义笑了，她心里知道他说的句句都不会兑现，他是什么身份，自己是什么身份，红线从来没有忘记过，但他说的那么情真意切，红线的心里都忍不住骗起了自己，就这么信了他吧。

　　红线的腿勾着梁柱，身子往下一滑把自己倒挂在了梁上，长发如瀑布般流泻下来，她看着赵匡义的眼睛，话语里是脉脉情深：“阿义，我好想你。”说罢，缓缓闭上了双眼。

　　赵匡义被红线毫不设防的脸庞吸引着，不由就靠近了她，他呼吸着红线呼出的热气，这个冬夜立刻燥热了起来。

　　“王爷，潘将军求见。”身后家丁的声音把赵匡义唤回现实中，他赶紧转过身去，收敛了一脸的浓情，淡淡的说：“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等他回过头来时，梁上已经不见了红线的身影。

　　赵匡义推开前厅的门，正看见潘美如一只困兽般在屋里走来走去。赵匡义如往常一样风轻云淡的微笑着说：“潘老将军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潘美看见赵匡义，也不客套，立刻走上前去逼近他的脸压低声音道：“皇子德芳出城去了，皇后的势力目前在朝中似乎不稳，此时正是出手的好时机，如果我们出手及时，那赵匡胤起码还能得个好死。”

　　“潘美你放肆！”赵匡义眼神一暗，盯着潘美冷峻的说道，“你好歹也是随着圣上南征北战的开国元老，怎么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潘美冷笑着说：“我忠的是大宋江山又不是他赵匡胤，对于我来说只要是姓赵的，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区别。我潘美一生戎马，若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我万死不辞，但我不想被自己一手扶起来的主子害死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朝廷里！”

　　赵匡义看着潘美血红的眼睛，叹了口气说：“潘将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从来无意那全是血腥味的皇位，我不在乎，也不想要。我们都自求多福，你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潘美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但你哥哥赵匡义会不会放过你！他又会不会放过我！我们蠢蠢欲动，难道赵匡义就没打算下手？赵王，你觉得你那兄长会让你死得全尸呢还是编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你生不如死？”

　　“我不在乎。”赵匡义转过头来看着潘美毫无畏惧的说，他眼底风轻云淡语气却异常坚定：“潘将军，比起这江山这天下，我有自己更想求得的东西，就算是死，我也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哈！”潘美爆发出了一阵狂笑。他停下笑声指着赵匡义说：“赵王，你知道你比当今皇上差在哪里么？你太多情，你不够狠，就凭这一点你这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里！”

　　赵匡义淡淡的笑了，没有说话。

　　潘美突然眯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匡义道：“赵王，你放不下的可是红线？”

　　赵匡义一直松弛的身子陡然就绷紧了。他竭力稳住自己道：“我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

　　潘美凑近赵匡义耳边，嘲讽的说：“王爷你还真是个情种，你们之间的事都是红线亲口告诉我的，她是我豢养的门人，只要我问，她就什么都告诉我。红线不过是我一个过河的卒子，我不允许她搅乱我的局，王爷你自己最好能配合我下完这盘棋，自己处理掉这段感情，不然别怨我丢车保帅！红线若坏我大事，我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不许你伤害她！”赵匡义要紧牙关嘶嘶吐着冷气道。

　　潘美却笑呵呵的说：“王爷最还考虑清楚，江山美人不可兼得。”说罢一甩袖就离去了。

　　赵匡义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沿着脊柱蔓延上来，他心里悲凉的喃喃着，红线，红线，我们之间果然是没有结果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