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梦回 ...
-
“我说我的好女儿呀，你怎么趴在书桌上就睡着了呢？难怪我怎么叫你都不应！”
为什么好像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却十分久远以前的无比陌生呢。
“还不快起来，吃饭了！”
她张开睡蒙蒙的眼睛，看到一张亲切的面孔近在咫尺。几乎下意识的茫然环顾，身处的是狭窄的书房，没有华美的装饰品，只有几张动漫的大海报贴在雪白的墙上，成套的漫画、小说杂乱无章的摆在背后的书架上。
浑噩的意识有一些些清醒过来，虽然脑袋依然沉重，但是无碍于她将焦距定在眼前人的脸上。
“妈妈？”
妈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干吗一副活像见了鬼的表情。”
她爬爬头发，迷迷糊糊地答道：“总觉得，妈妈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没睡醒吗？”妈妈啼笑皆非的摸摸她的头，“别磨蹭了，你爸爸等开饭都不耐烦了。”
她有点迟钝的“哦”了一声，眼光却回到书桌上，那上面摊开的手稿本一页页凌乱地叠合，字迹潦草，圈圈叉叉涂满纸面，显示出写作者浮躁的心情。对了，她刚才是在写同人，可是写到最后结局时遇上了瓶颈。挠头抓腮地想结局，结果草稿打了一张又一张，却总是不能令自己满意。
“好了，去吃饭吧，你姐姐今天做了你喜欢的青椒牛肉哦。”妈妈催促道，把她往门外拉。
她眨眨眼。
是不是，曾经，也有人这样宠溺的抚摸她的头，强硬而不失温柔的拉起她的手？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遥远的时空里？
×××
来到饭厅里，看到姐姐和爸爸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餐桌前了。
姐姐对她微笑，爸爸对她横眉冷视。她吐吐舌，饿肚子的老爸通常都是这副德行。看来她睡了很久呢。
在自己的固定座位上坐下，说了句‘开动吧’，然后就端起乘好饭的碗夹菜吃。爸爸忽然凛色道：“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她顿时一口牛肉卡在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体贴的送上一杯水，并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得以顺过气来朝老爸埋怨：“什、什么亏心事啊！我只是在写小说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哈，又是你那个什么…什么……”
姐姐好心的替爸爸接下去：“耽美同人。”
“对，单美同人！”爸爸义愤填膺的数落她，“写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就是那些东西害你考不上大学，现在专科毕业了还不肯去找工作！你想让我们养你一辈子吗！”
“我明明也有为了高考努力过的啊！而且爸爸还不是一样要靠人养！明明就是下岗了还不思进取一天到晚只会看网络小说！”
“嗟！我看的小说可比你那一摞摞要花大价钱购买的漫画杂志便宜得多！不，根本是免费的！而且我有不思进取吗，网上炒股我赚了不少钱呢！”
“每赚一笔没享受到又亏出去了！有你这么赚钱的吗！”
……餐桌上的唇枪舌剑之战持续进行中……
姐姐和妈妈已司空见惯，该吃的菜的照吃，该扒的饭照扒。
……直到父女俩吵到肚子耗尽存粮开始咕咕叫宣告歇战。
妈妈放下碗，好和善的笑笑：“吵够了？”
父女俩齐点头。
姐姐夹了最后一根空心菜吃下，好大方的微笑：“那剩下的就由你们包尾了。”
……只剩下孤伶伶的一盘快凉的青椒牛肉……
“哎，真是两个孩子。”
妈妈望着抢菜吃的一大一小，突发感慨。
“是啊，所以我注定责任重大了，将来要养老又养小。”
姐姐这么应道。
抢菜中的小女儿闻言筷子一顿，眼看就要到手的最后一片牛肉被爸爸抢去了。
她看看爸爸再看看姐姐，突然沮丧。
×××
吃完饭，理应回房间继续跟未完的小说打拼。不过老爸滑得跟条泥鳅似的，他说：“按照咱家的规矩，最后一个吃完饭的负责洗碗。哈哈哈！”臭老爸，你饭还含在嘴巴里就不要说话啦，会喷到我啊。
洗了碗，跑到姐姐房间。看见她正在通电话，笑得甜蜜蜜的。
待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姐姐挂了电话发现她。
她开口问：“姐姐，那是学长的电话？”
她曾经倾慕的学长，现在正和她美丽的姐姐交往。说起来他们的相识还是她搭的线呢。
姐姐笑得像个幸福的小女人，“是。他约我明天去游乐场。”
游乐场么……
眼睛，像进了沙子一样，好痛。而心，亦隐隐刺痛。
是妒忌，还是怀念？
似乎，也曾和某个人一起去过游乐场呢。
“有事吗？”姐姐问，和平时一样因关心家人而温柔的语气。
“嗯，这个，我今天，又跟爸爸吵架了。”
“你们经常吵架，越吵感情越好，不是吗。”
“其实爸爸说得没错呢，我确实是个没出息的人。”
“爸爸只是用他的方式激励你。”
“爸爸他即使一个人流落街头也能活得轻松自在，可是我，一无所长……”她说，“广告模特应征第一回就被刷下来，演戏只能在容妆精致的主角后面当群众演员，这样的我……”
“你不必妄自菲薄的。”姐姐柔声安慰她，笑道，“比起一个拥有大明星光环的妹妹，我更喜欢毫无怨言为影剧贡献绵薄之力的配角妹妹呢。”
她盯住姐姐，突然吐出的飘渺话语让人惊愕。
“如果少我一个，姐姐会不会比较轻松呢。”
“你在说什么……”
“姐姐将来不仅要养老还要养小，如果没有我，姐姐就不用负担那么多了……”
“不许你这么说。”姐姐的面容严肃起来，“你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纵然将来分离，你也是我的妹妹。”姐姐缓下声，半是无奈半是认真，“你呀，是我甜蜜的负担。”
她默默看着姐姐，一滴苦涩的泪，隐回眼眶，滑落咽喉，滴落心坎。
×××
再度揉掉一张稿纸，把它变成一个纸团抛进废纸篓。
她按着太阳穴，叼着原子笔翘着二郎腿晃悠着椅子。
厚重的窗帘布遮蔽了疏淡的月光，她拉开窗帘想透透气顺便看看风景找灵感，然而入眼的只是一片浑浊的暗蓝。一弯弦月银光幽幽，凄凉而静谧，稀稀拉拉几颗星星黯然的闪了几下，随即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那天上孤独的月儿，寂寞的星子，可是在伤怀么？
你在思念谁，又是谁在思念你？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写作情绪又消散了，她满腹怨言的跑去接电话。
拿起话筒，那边不等她开口就是一阵河东狮吼：“我亲爱的作者大人！你是跑去哪里闲闲的喝茶纳凉了？！明天就要上出版社去进行排版了，你怎么还不把稿子送过来，就差你那一篇了！这是我们大家合出的第一本同人志啊，它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别再给我拖拖拉拉的！”
“呃，我，我还在写。”
世界安静了一秒钟。
下一秒，维苏威火山全面喷发。
“还在写？！”对方大叫，“哦，杰克，这太神奇了！”
“是啊，好神奇哦，我写了一个月还没写完，真的好慢好慢呢。”她呵呵陪笑。
“我叫你写的是中篇、中篇！不是《银河英雄传说》那样的超长篇啊！你还有脸给我笑，明天你要是交不出像样的东西来，我就把你踹到月球上去哭！”
“你、你好狠的心哦。”她捏着话筒的手心出汗，“可是尽管你这样威胁我，写不出来就是写不出来啊。”
“……你完成了多少？”阴恻恻的声音像从十八层地狱钻出的冷风。
“就差最后一章啦。我好苦恼哦，女王到底应该配给冰山还是小狼呢。”
“原来是这样。”对方像是松了一口气，声音轻快不少，“就冰山吧，你不是很喜欢盈风大人的《十年》吗。”
“可是双腿残疾的忍足会好可怜……”
“你编的什么剧情啊……那就忍足吧，反正手冢还有不二。”
“可是这样的话手冢放弃网球就没有意义了……”
“这不行那不行，别告诉我你想把女王留给你自己享用！！！”
她当真仔细考虑起来，“嗯，嗯，貌似，我比较倾向这个想法……”
“你想被姐妹们的乱刀砍死吗。”
“啊？”
“我们至尊华丽的迹部女王怎么能配给你这个卑劣的女人呢。”对方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你说得对……”她耷拉下声音，但还是忍不住捧着一颗被刺得血淋淋的心指责道，“不过你说的也太恶毒了吧，要知道我还在失恋中诶。”
“失恋？多好的借口！”对方大笑，“省省吧你，学长只不过是你空白恋爱生涯中的一个美好恋情假想对象而已，如果再来一个比他更好的难保你不会喜欢人家！得了，我才不跟你鬼扯呢，快给我坐回桌子前写你的悲情三角恋小说！”说完卡的一声挂断。
美好恋情的……假想对象？
如果再来一个……？
“难道，我对他，是这种心情吗？”
话筒滑下手掌，咚的一声，震醒了她的神智。
她愣愣地挂好话筒。
——我刚才自言自语了什么？
他？
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学长。
是……另有其人？
谁？
突然之间，呼吸困难。
心肺仿佛缺失了一叶，从此不全。
胸口，很痛，很痛。
我是怎么了？
窗帘布忽然猛烈地翻飞起来，夜风伴着雨丝冷冷的吹动，书桌上的稿纸哗哗飘散。那一张张的缀满字的鸟儿，像要随风飘入凄清的雨夜。
她连忙去捡顽皮四散的稿纸，有几张已被雨滴沾湿，其中几个字被晕染扩大得模模糊糊，她心疼的查看，却蓦地一僵。
那是一个人名，她亲手书写过无数次的名字。
此时此刻，却像烧红滚烫的烙铁强行刻印进她的大脑。
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
原来南柯的那一梦，尽是破碎的镜花水月。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19.梦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