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女郎》胭脂牡丹

57、第五十七章

　　当年在李会计手下受折磨，并非没有收获，她为了多一点找工作的资历，去考了个会计证。徐文清给她介绍到一家小广告公司去当行政兼出纳，她算暂时有了落脚处。她跟Yoyo回家一个半月，回到北京就跟地震似的，曼妮竟然跟刘北谈起了恋爱。她本来是去求职的，聊着聊着，俩人就开始约会。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曼妮三心二意脚踏两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她迅速把云飞给甩了，一心吊死在刘北这棵树上。虽然牡丹园的两居室还租着，但曼妮经常夜不归宿，楚楚和Yoyo的活动空间开始从卧室扩展到了客厅，有时候也走出户外。刘北跟曼妮开玩笑，“难怪我跟楚楚没擦出火花，原来她是……”
　　“她迟早是要结婚的，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曼妮以楚楚“羡慕嫉妒恨”的速度决定结婚，春节的时候带刘北回去见家长。楚楚因为不久前才回了一趟老家，就没有回去过年。但Yoyo回了一趟家，她说已经三、四年没回去了，想回去看看。
　　楚楚独自在北京。她喜欢“独自”，当年在家的时候，她一进门就回房间里呆着，横躺竖坐，自在随意。上大学时，她也喜欢“独自”，有时候放假不回家，她就独自待在宿舍里。冬天没有热水，她就在市场上买了个酒精炉，自己烧水，她不爱去食堂，假期的食堂冷冷清清，饭菜很难吃。她一般吃泡面，学生跟泡面素来关系密切，女学生尤其是，泡面只是配料，只是底色，“浇头”才是花样。吃泡面必备的“老干妈”辣椒和涪陵榨菜，但她有比较高级的吃法。她会买点青菜和鸡蛋，把粗陋的方便面泡得滋味无比。她还喜欢黑白颠倒，白天睡觉晚上看小说，深夜，连城市都睡去了，唯有她一灯如豆。这样的感觉，就像下雨天在家睡觉，特别美！7天假期，如同冬眠一般，就睡过去了。等假期结束回单位上班，她明显感到自己患上了“节后综合症”，一个星期后才找到工作状态。
　　曼妮从老家回来后，就搬到刘北在望京的家。春天里，俩人去拍了婚纱照，她没有找Yoyo帮忙，而是去西四的“巴黎”婚纱影楼订了一套8800元的。楚楚和Yoyo也换了房子，搬到双榆树小区一处一居室的房子。Yoyo把客厅布置成简单的摄影棚，有时候就在这里接点散活儿，楚楚经常看见美女出入自家的大门，她觉得摄影师真是泡妞的最佳职业。而且这些年轻女孩张扬外露，有个叫“姚娟”的女孩，就从不掩饰对Yoyo的喜欢，经常介绍女朋友来找Yoyo拍照，自然而然地帮她打灯，当她的助手。来的次数多了，她越发不拿自己当外人，她会从超市买来好多零食，塞满家里的冰箱。有一次楚楚下班回家，进厨房打算做饭，发现水池了有好多脏碗。
　　“你煮东西吃了？”
　　“不是，中午的时候姚娟跟她朋友一起过来，她们煮的东西，碗我还没来得及洗。”
　　楚楚有点不高兴。“为什么她们不自己洗？”
　　“人家是客人嘛！”Yoyo赶紧撸起袖子洗碗，楚楚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晚上竟然做了三菜一汤，给Yoyo盛了满满的一碗饭。Yoyo心里叫苦不迭，悔不该撒谎。姚娟那小妮子，刚刚非要跟她共进晚餐。Yoyo说等楚楚回来一块出去吃饭，她不干，下厨煮了两碗意大利面，还点蜡烛烛光晚餐，还自带了红酒。完了把一堆脏碗扔厨房就走了，在门口还碰到了下班回家的楚楚。Yoyo自作自受，刚吃了一碗意大利面，现在又端着一碗白米饭，楚楚还“体贴”地给她盛了一碗汤。
　　“你现在给她们拍照，一次多少钱？”
　　Yoyo噎了一下，赶紧喝汤，把食物顺进喉咙。
　　“比如，今天你给姚娟的朋友拍片，收多少？”
　　“姚娟跟咱们比较熟，没好意思收钱。”
　　“也是，人家经常给你送东西，你看我们家的冰激凌勺子、榨汁机，连喝咖啡的杯子，都是她亲手做的呢。”
　　“她也就好玩。”
　　“哪天她是不是想把咱们家的盘子碗，或者锅碗瓢盆？或者瓶瓶罐罐？全部换掉？”有一句话楚楚没说，难道她想把女主人也换掉？
　　Yoyo叹了口气，索性把碗一推，反正她也吃不下。
　　楚楚更生气了，那张脸马了下来。
　　俩人都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楚楚火更大了，有了摔碗的冲动。她很想伸手，把桌上的东西都一扫地上，发泄她内心的愤恨。
　　Yoyo叹了口气，这一叹，把楚楚心中的怒火泄掉一半。
　　“姚娟喜欢你吧？”
　　“她就是一个小妹妹。”
　　“我不喜欢她动我的东西。”
　　“好吧，回头我跟她说一声。”
　　“我的冰淇淋勺子呢？”姚娟手里拿着一盒八喜冰淇淋，翻腾着冰箱。Yoyo从厨房找出勺子，递给她。
　　“这不是我买的那把？”姚娟有些不高兴，说：“我的那把呢？”
　　“不都一样吗？”
　　“不一样！”姚娟抢过勺子，扭身坐在沙发上，说：“她买的勺子那么难看，丝毫没有我的品味。你要几个球球？”
　　“我不吃。”
　　姚娟用冰淇淋勺子旋出两个圆球，从刚洗好的樱桃里精心挑选了两颗，分别点缀在两个冰淇淋球上。然后，她把衣服吊带拉下来，举着碗，说：“你觉得，哪种樱桃比较诱人？”
　　Yoyo一下子扭过头去，无奈地说：“你这是干嘛？”
　　姚娟挺着“胸器”追到Yoyo的正面，继续调戏她：“怕什么嘛，你又不是没见过。”
　　“姚娟，别开玩笑了！”Yoyo伸出手，将姚娟的那根细带子拉上肩头，拍了拍。
　　“我没有开玩笑！”姚娟凑到Yoyo眼皮底下，说，“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我就喜欢你。那个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来北京，我要跟你在一起！”
　　“神经！”Yoyo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就是神经，我就是发疯，是你让我发疯了。”姚娟噘着嘴，说：“难道你不觉得我们有缘分吗？上次我跟我姐来北京玩，我本来打算晚一点再打电话给你，没想到我还没打电话，就在饭桌上遇到了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Yoyo退后两步，坐在沙发上，低下头。她承认她有点喜欢姚娟的率性直白，那天楚楚、曼妮以及张峰、卜卜他们去金山岭长城，Yoyo其实没有片子要拍。她只是觉得自己在那样的场合不合适。一个人背着包出门，却接到姚娟的电话。“Yoyo吗？上次你说，我来北京的话，你给我当向导，你可要兑现承诺哦。”
　　“呃，我今天有片子要拍。”
　　“那我去看你拍片子吧，我保证不会妨碍你的。”
　　“要不，改天吧。”
　　“不嘛不嘛，我还从没看过摄影师拍片子呢，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不妨碍你。”
　　Yoyo正好一个人郁闷难解，就答应去找她。谁知道一见面，姚娟热情异常，伸手挽着她的胳膊，亲热得像一对恋人。Yoyo几次想抽出手，都被她死命拽住。以后她们每次见面，姚娟都恨不得扑到她怀里，死死粘在一起。Yoyo只好找借口不跟她见面，然而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姚娟都能找到她。姚娟对爱情显得自信满满，“我相信你一定会爱我的。”她时常这么说。
　　“别傻了，我不适合你。”
　　“我说适合就适合。”
　　“我有女朋友。”
　　“你说她？”姚娟去包里拿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Yoyo。“我看见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不要告诉我是碰巧，我跟踪她很多次了，我看见他们很亲热。”
　　Yoyo笑了，心想需要费那么大的劲吗？她不用看手机上的照片，也知道姚娟说的是事实。
　　楚楚觉得自己处在人格分裂中，她的心也分裂成两半。她一方面吃Yoyo和姚娟的醋，一方面又忍不住三心二意。她的心就像麻花一样纠结。。曼妮结婚后迅速怀孕，深深刺激了楚楚。为什么她努力了这么久，挣扎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而曼妮，随意怠工，随便脚踏两船，却很轻松地有了楚楚梦寐以求的一切。所以，当萧昱伟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认真地考虑一下。
　　那天，曼妮打电话给她，说婚礼上的一个客人想要认识她。
　　“客人？”楚楚不太想见到曼妮看见大肚子，她怕纠结。张黛生了之后，楚楚到她通州的家去探望了一眼，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张黛怀里的婴儿肥肥白白的，一股奶香的味道。楚楚没敢多看，怕自己妒火中烧。
　　“是啊，他说你有件东西落他那儿了。当时我们在旅行结婚，顾不上这事。现在想，不如大家约出来吃顿饭。对了，你什么东西落他那儿了？”
　　隔着电话，楚楚的脸还是红了一下。她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鞋落他那儿了，曼妮结婚那天，楚楚代了不少酒，主要是她心情不好。卜志浩带了个研究生女同学来参加婚礼，状似亲密。楚楚心想她还孤身一人呢，他又换了新欢？她多喝了两杯，醉醺醺地在路边休息，是萧昱伟送她回家。回到家她才发现鞋子不见了，Yoyo递给她一杯热茶，还给她打了一盆热水，细心地把她的双脚浸在热水里，洗去她脚上的尘土。见到萧昱伟，见他两手空空，她又纳闷了，她落下了什么？
　　曼妮和刘北约在望京商业中心的“新辣道”吃梭边鱼，同来的还有他同屋的两个哥们梁景华和岳明。三个大男孩跟刘北闲聊编程之类的话题，楚楚坐在曼妮身边，她刚换了新发型，简单服帖的波波头，简洁的白衬衫，表情安静而忧郁。
　　“你们别老说人家听不懂的话题。”曼妮说，“聊点我们女孩子喜欢的话题吧。”
　　“对对对！”梁景华赶紧附和，说：“要不咱吃完饭看电影去吧，楼上有家电影院。”
　　“最近有什么电影？”岳明问。
　　“我上网查查。”梁景华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说：“有《寻找成龙》，成龙和张一山演的……张一山是谁？”
　　“《家有儿女》里的刘星吧。”楚楚说。
　　“哦哦，还有《多啦A梦》、《冰河世纪3》、《哈利波特6》……要不去看《哈6》，有兴趣吗？”
　　他说的这些影片，楚楚大部分看过，她跟Yoyo住的地方，离华星电影院很近，她们没事就去看便宜的通宵场。她不愿意扫兴，决定听从大家的提议。她知道这个饭局的起头人是萧昱伟，但他却是饭桌上最沉默的，他的眼睛有意无意瞟向楚楚，她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信号，却故意不看他。
　　最后大家说去看《哈利波特6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楚楚故意走在最后，他果然停下来等她。楚楚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个，”他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但她还是听到了。“你的鞋子在我那里。”
　　楚楚愣了一下，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啊？”
　　“你上次下车的时候忘记了……”
　　“不好意思……”
　　“把你手机号给我吧，下次给你送过来。”萧昱伟解释说，“这次人太多了……”
　　楚楚一时语塞，她竟然背不住自己的号码，她拿出手机，说：“我记不清我的号码了，你跟我说你的，我给你打回去。”
　　他们交换了手机号，前面的人很默契地龟速，就像脑后长眼睛似的，跟他们保持恰当的距离。
　　楚楚对萧昱伟没有任何感觉，既谈不上讨厌，也没有特别的好感，只是觉得过得去，长相过得去，工作过得去，性格也过得去。第二次约会，萧昱伟约她去爬香山，到了那里，才发现是一大帮人约在一起。都是他在泸州的高中同学，一起北漂，时不时聚一下。奇怪的是，他们大多成双成对，出行都拖家带口的，有带着母亲，有带着父亲，还有带着小孩的。几岁的小孩，爬山还跑得特快。只有萧昱伟单着，楚楚有点尴尬，她并不希望别人误会。好在，萧昱伟对别人介绍，说她是他朋友。而他的同学，就真的当他们是普通朋友，至少态度上是这样。
　　楚楚不得不承认，她喜欢这样的活动，要是曼妮，肯定会撇撇嘴，出去玩拖家带口的，多累赘！而楚楚会幻想，有一天也可以接妈妈到北京，住它十天半月。也会幻想自己有一天有了孩子，有这么多小孩陪着玩耍。她坐在主妇们中间，和她们一起摘菜，包饺子或刷碗，听她们聊鸡毛蒜皮的琐事，老公、孩子、婆媳关系之类的。楚楚插不上嘴，她跟萧昱伟的关系待定，也就没有那么多八卦可以贡献。倒是她们比较好奇她手上的纹身，经常有人拉起她的手，“这纹身是真的假的？疼不疼？”
　　楚楚说不疼的时候，心里很疼。跟这帮女人见面的次数多了，熟悉起来之后，她们就经常问她，“你们啥时候结婚呀？”
　　楚楚笑而不语，她和萧昱伟压根还没进入恋爱状态。她只是很喜欢参加他的朋友聚会，喜欢他们那种很热闹的感觉。她自己的朋友圈，曼妮已经不玩魔兽了，游戏里的玩家永远留在了游戏里，而她也不喜欢Yoyo的女模特们。她已经没有了过去的高朋满座。她觉得生活好冷清，萧昱伟的朋友圈，是唯一给她热乎气的地方。如果是跟他单独约会，她就会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Yoyo在干什么。她现在已经深切感受到来自那个叫姚娟的女孩子的威胁。姚娟总是在她上班的时候过来，那样的时间段，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她知道Yoyo的过往情史，她曾经和无数的女人419，也不在乎多一个姚娟。
　　楚楚希望成为对方的唯一，但她又不能这么要求Yoyo。她一面三心二意，一面讨厌Yoyo身边的女人，所有的女人。而她总是没完没了地给女人拍照，她们在她的镜头里搔首弄姿，有时候还半裸半露。楚楚可以想象Yoyo受欢迎的场面，而且，有时候欲望不等于爱情，更不等于改变了性取向。Yoyo完全可以在女人中间如鱼得水，没有女人会拒绝Yoyo的温柔。
　　“你那些朋友，都在北京买了房？”楚楚点燃一支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萧昱伟。她没有烟瘾，但每次吸烟，都像是Yoyo的灵魂附体。
　　“差不多吧，两边父母凑钱，再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一些。”
　　“不便宜吧？”
　　“首付五六十万吧。”萧昱伟说完，突然就沉默了。
　　“其实，买不起房子，租也可以。”楚楚望着马路中间，轻声说，“谁说一定要有房子才能结婚？”
　　萧昱伟还是沉默着。楚楚本想问，你喜欢小孩吗？又觉得这话有点多余。朋友聚会的时候，他经常跟那些小屁孩疯玩，整个一个大孩子。他也许不是她芳心鹿撞的男子，这一点她对比强烈，每次到自家楼下，她都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推开房门的瞬间，她总是心跳加速。萧昱伟是个普通的男人，你把他扔到人群中就会消失不见。但Yoyo不是，她的举手投足都那么迷人。不管她是一头零碎的短发，还是梳着高高的马尾，侧脸的线条优美动人，嘴里衔着烟，打火点燃，轻吐一口。她坐在电脑前修改照片的时候，那专注的模样，是最性感的。每次这个时候，楚楚都想从背后抱抱她。
　　“手别乱动。”
　　“乱动怎么了？”
　　“痒。”
　　“哪里痒？”楚楚的口气就像一个淫贼，索性把手伸进衣服里。她把头埋在Yoyo后颈，嗅着温柔的体香。她的唇在Yoyo耳根厮磨，尽情享受柔情缱绻的时光。
　　Yoyo掐灭了烟，回过头抱着楚楚。
　　“你爱他吗？”